来到这里之后,她就把发上的饰物全收了起来,身上穿的也是他的旧衣衫。
虽然吃的、用的、穿的,全比不上在王府时,但她并不以为苦;反之,她在这样的日子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所有的事对她都是新鲜有趣的,将来若能跟他一块儿采药、制药,日子应该会更有趣才是。
所以,为什么沐平鸿要拒绝?
“一个月、两个月或许可以,但一年、两年……持续这样过下去。你终有一天会怨我的。”
纵使他喜欢她,想把她留在身边,但他并不认为,她已经明白嫁给他,需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我可以——”
“等我治好你娘的病再说。”他目光沉定地深深瞅着她,打断她的话。
不甘话题就这么结束,阎韧思不屈不挠地黏在他身边打转。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当夫妻?”
“咱们该回去了。”
沐平鸿拿起枯枝,将火堆给拨散掩熄,再把剩余的鸡肉用荷叶包住,放进药篓子里。
阎韧思满是失落的小脸儿明显一黯。
她幽幽抗议。“沐大夫,你根本不让我把话说完!”
“现在说这个还太早,就算我点头,你爹也不一定会允许亲事。”
尽避他久居深山不出,但也明白世俗的道理。
他们之间绝对不会有好结果。
“如果你不想娶我,就不该吻我!”
沐平鸿俊脸闪过阴霾,他哑言,找不到话反驳。
他的确不该因为一时冲动而轻薄她。
“阎姑娘,对不住,当时是我——”
“为什么要同我说对不住?是因为你根本不想让我用以身相许来报答你吗?”
她受伤地打断他的话,大大的圆眸蒙上一股热意。
“阎姑娘……”
“我不想和你说话!”她两颊气鼓鼓的,气恼到不想听他的解释,转身便跑出洞穴。
沐平鸿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实在弄不清楚女儿家的心思。
仍不识情的她,为何坚持要以身相许嫁给他?
因为同沐平鸿生着气,所以阎韧思故意加快脚步,不理睬他、不同他说话。
知道她正在气头上,沐平鸿亦步亦趋地静静跟在她身后,等着她气消,主动同他搭话。
没想到一刻过去、两刻过去,阎韧思的小嘴,却始终像被谁给缝了线似的,安静得让他发慌。
她不会永远不和他说话了吧?
这想法才掠过,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被巨木上罕见的药草给吸引。
惊喜的心情让他忘了唤住阎韧思,脚步自有意识地顿落在巨木前。
他双眼发亮,打算想办法,将寄生在树皮上的药草给刮取下来。
不知沐平鸿已定下脚步,阎韧思走了好一会,才发现他没跟上来。
她心生疑惑地回首探看,一眼便瞧见沐平鸿贴在某棵树前,不知正在弄什么。
阎韧思想唤他,却见一头大虎由林间另一端,徐步朝他们逼进。
日光从叶间筛落,洒在大虎如碎金般的皮毛上,显得耀眼夺目。
许是饿了许久,大虎呼吸急促,在看到猎物后,便露出比刀剑还锐利的虎牙,微张的嘴也不断流出唾液。
她长在深闺,从未见过活生生的老虎,只能吓得扯开嗓门、没命般的尖叫。
“啊——”她狂骇的惊叫声,划破四周寂静森寒的氛围。
几只寒鸦受惊,由林中疾飞窜出。
沐平鸿为了完整取下那株药草,神情专注,直到听见她的尖叫才猛地回过神,循声朝她望去。
对上他的视线,阎韧思却吓得语不成句。“沐、沐……有有……”
不解她的脸色为何陡然褪白,沐平鸿拧眉,扬声问:“怎么了?你还好吗?”
见大虎愈逼愈近,阎韧思用力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努力吼道:“沐大夫,有老虎!”
闻言,沐平鸿大吃一惊,朝她迈去的步伐猛然一顿。
不懂他为何顿下脚步,阎韧思在惊恐交加下,更是急声大喊:“沐大夫,老虎在你身后,快走啊!”
“别嚷嚷,你这样躁动,会激怒它。”
不似阎韧思慌了手脚的紧张反应,沐平鸿维持向来的徐和,平静的神色毫无惊惧。
老虎当前,阎韧思不懂,为何他还能如此悠然自在、神色镇静。
大虎动作优雅,一双圆目锐利凛然地扫过两人,仿佛正思考着该先吃他,抑或是她。
第5章(2)
“沐大夫,怎么办,我好怕……”
“嘘,噤声!痹乖站在原地别动,有我在,我不会让大虎伤你!”
他说得笃定轻松,俊朗眉宇间自有一股慑人气势,但阎韧思还是无法安心。
因为沐平鸿看来就是一副斯文书生的模样;他也不会武功,如何拿出办法制伏大虎、再保护她?
她愈想愈觉得心慌,脑中不自觉浮现沐平鸿为了救她,却被大虎攻击,成为它月复中肉的惨状。
“呜,沐大夫,我不要你死,你别丢下我一个人……”悲从中来,泪花在她眼眶中乱转,没多久便一颗颗纷落而下。
再次意识到沐平鸿可能死去,永远的离开她……那一瞬间,迷惘冲破屏障,她霍然懂了自个儿对他的情感。
她喜欢他、在乎他!
这不愿失去他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喜欢,而是一个女子爱慕男子的心情。
在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后,他们已对彼此倾心,产生相同的心思。
瞧她哭得梨花带泪,沐平鸿啼笑皆非。
沐平鸿正准备开口安慰她,不料大虎却在此时展开了攻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他疾扑而去。
大虎伸出锐爪,倏然朝他左臂扑抓。
阎韧思的心被狠狠揪住,不由得惊呼出声,“沐大夫!”
沐平鸿见老虎扑来,猛地大退数步;虽及时躲过,但他左臂仍被锐爪划破,沁出数道血痕。
他还来不及喊痛,大虎已作势又要扑上,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眸中精光四溢,手捻银针,俐落地朝大虎疾射而去——
银针命中大虎眉心,他一身素色衫袍随着俐落的动作,旋出凌厉眩人的线条。
从未见过他使针,阎韧思看呆了。
她惊惧、惶恐的心情,被他受伤的左臂及俐落的身手反应,给震慑在原地,竟忘了流泪。
阎韧思惊愕得无法回过神,沐平鸿只好强忍臂上痛意,朝她步去。
看沐平鸿拖着受伤的右臂艰难前行,阎韧思终于醒神。
她疾步上前,焦声急问:“你、你没事吧?”
“不碍事,只是皮肉伤,那虎,中了我的银针,没法儿打我们的主意了。”
她不解地望着沐平鸿,再看向眉心中针、脚步依旧沉稳的大虎,整个人惶然不知所措。
“啊?那老虎是中了银针,但……还是能走呀……”
“它没办法走太远。”沐平鸿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小手,笃定地回道。
“但……但……”
马有失蹄、人有失手,见大虎踩着生风的步伐朝他们愈逼愈近,阎韧思心想,这次沐平鸿铁定失手了。
“放心!”
沐平鸿的话无法安慰阎韧思,她愈想愈觉不妥,便拉住他的袖子,想加快脚步逃走,谁知沐平鸿右边的袖子,竟被她激动的蛮力给扯下。
“啊——”阎韧思看着手中被她扯下的半截袖子,怔住了。
这件衣衫,是她不久前替他补的,当初她还自鸣得意了一番,没想到……她的手艺仍有待商榷。
沐平鸿只淡淡瞥了眼缺了块布的手臂。“你又得补一次了,这次,千万记得要缝密些。”
她替他补过三、五件衣衫,那针脚之粗糙,让他总是望衣兴叹,但他不愿辜负她的一片真心。
他庆幸,他做的不过是摘药、捣药、搅药糊之类的工作,才能勉强让衣袖维持完好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