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被波及,小婢闻声,吓得不敢多说一句话。
由于少夫人不习惯人伺候又起得早,她总是会在卯时送一盆热水进房里,让少夫人盥洗。
稍早前,她一如既往送了热水进房,意外的发现搁在厅前的木盆子。
木盆无异,倒是盆中一团团带血的帕子,吓得她赶紧向莫老夫人禀报少爷又吐血的消息。
莫老夫人爱子心切,一听到儿子又呕血,连奔带跑准备一探究竟。
别瞧莫老夫人平时和蔼温柔的模样,只要一涉及儿子安危之事,她变脸比翻书还快。
小婢尾随在她身后,心里忐忑不安,深怕少爷一个不妥,她这当下人的,免不了被责罚。
另一方面,丁笑蝶好不容易找着“暮”,向他转达相公的话,殊不知婆婆正赶来。
她的脚步才穿过通往寝房的月洞,兜头便遇上怒气冲冲的婆婆。
一瞧见婆婆,丁笑蝶惊惧又心虚地倒抽了口气。
“婆婆,您怎么来了?”
“你到底是怎么看顾你相公的!”
见着媳妇,莫老夫人忿急的情绪在瞬间爆发,一个步上前,扬手甩了媳妇一巴掌。
突然挨了巴掌,丁笑蝶一个踉跄地猛退了两步,险些站不住脚。
“婆婆……”捂着热辣辣的脸,她一脸茫然地瞅着在瞬间变脸,犹如母夜叉的婆婆。
无视媳妇一脸无辜的模样,莫老妇人激动地气愤道:“我叮咛万嘱咐,气候入了冬,你得更小心看顾着宗儿,你居然还让他呕了血?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对得起莫家的列祖列宗吗?”
媳妇嫁进家里几个月来儿子没发过病,她松了口气,欣慰万分感谢上苍赐了个福气女子给他们莫家。
没想到那美好光景居然只是假相。
气候才入冬,儿子居然呕了血?那一条条染血的帕子怵目惊心,让她这个当娘的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终于弄懂婆婆为何变脸,丁笑蝶喉咙紧缩,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帕子上头的血,不是相公呕出的血,是中毒的伤口流出的血……她想解释,但却不能解释。
相公要她替他保守秘密,她什么都不能说。
看着她杵在一旁不发一语,莫老夫人咽声叹道:“娘真的对你太失望了、太失望了。”
莫老夫人凌厉目光落在媳妇平坦的肚月复上,心里对未来种种美好的憧憬在瞬间毁灭,伴随着对媳妇的不满齐涌而上。
新婚头一日知晓儿子和媳妇依俗圆了房,她欣喜的以为能讨个“入门喜”的好兆头。
没想到日盼、夜盼,没盼着金孙,盼来的居然是儿子旧病按发的恶耗?
“婆婆……对不起……”面对婆婆爱子心切的忧心神情,丁笑蝶咽下心里的委屈,勉强挤出一句。
以往面对相公的疾言厉色、冷眼相待,她全都不以为忤,但不知怎么的,一向待她极好的婆婆因为误以为相公旧病按发,而对她厉言相向,让她十分难受。
“你不只对不起我,更对不起莫家的列祖列宗,你现在就到祠堂跪着,好好给祖宗忏悔。”
“忏悔……”从小到大没被罚过的丁笑蝶,惊愕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莫老夫人不假辞色地道:“这次姑且小惩大诫,你进祠堂好好反省反省!”
丁笑蝶很是无奈,除了深刻明白大家族的重重规范、枷锁外,更加体会到婆婆爱子心切的心情。
她不敢反抗,也不忍反抗,只有无言承受。
“蝶儿知道了。”
唉!被误会就被误会吧!既决定要力挺相公到底,她就得守口如瓶,不能透露半点蛛丝马迹。
第6章(2)
闻言,气得脸色铁青的莫老夫人既而转向小婢问:“夏大夫什么时候到?”
“桂叔已经赶去药馆,夏大夫应该马上就到。”小婢嗫嗫嚅嚅答道。
“你先带少夫人进祠堂反省。”莫老夫人头痛得揉了揉双鬓,一转身便急着想瞧瞧儿子的状况。
丁笑蝶见状惊声喊道:“婆婆!”
以为媳妇想辩说些什么,莫老夫人顿住脚,侧眸冷冷瞥了她一眼。
“相公吃了药还睡着,如果可以,请婆婆别吵着他。”
虽然毒是吸了出来,但可以看出相公的身子仍虚弱。
若让婆婆进屋发现不该发现的事,那相公的苦心可就白费了。
瞧媳妇一脸自责、不放心的模样,莫老夫人就算心里有气,也忍不住心软。
或许她是反应过度,这几个月来媳妇尽心尽力看顾着儿子,她也不是没瞧见,只是一听到儿子身子骨又出了状况,她这个当娘的,实在无法不着急啦!
再说知子莫若母,她哪里不明白儿子那就算咳呕到出血,也不让人瞧、不让人碰的怪脾气呢?
“这我自然明白,还用你来说吗?”兀自思索了一会儿,莫老夫人的语气犹冰寒,却少了几分严厉。
“噢,那蝶儿去祠堂了。”丁笑蝶有些尴尬地认分开口,目光痴痴恋恋的落在屋里那个男人身上。
这时,一直隐立在暗处,暗暗打量这一幕的暮定秋,一听到“夏大夫”将到,唇角扬起淡弧。
另一方面却对丁笑蝶产生了诸多好奇。
他知道,丁笑蝶和莫爷两人都不是心甘情愿跟对方成亲,莫爷甚至为此大发雷霆,直嚷着娶妻是天底下最莫名其妙的传承规则。
而今日,莫爷居然对妻子坦诚自己的身份?丁笑蝶更是宁愿被婆婆误会,也坚持为她的相公保守秘密?
难道这就是所谓日久生情?再加上患难见真情的催化下,原本生疏的两人在短短时间里,达到心意相通的境界?
想来,世间男女之情……还挺有趣的!
寒风飕飕,大屋外枯枝随风晃动,雕花窗格上映出张牙舞爪的影影绰绰,伴随着不知由何而来的喀答声响,加深莫家祠堂阴暗寂静的氛围。
许是天色渐暗的关系,祠堂里昏昏暗暗,大门一关上,只亮着几柄烛的祠堂,更是让人不知此时是什么时辰。
丁笑蝶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只是感觉腿麻了,眼皮越来越沉。
被相公折磨了一夜未睡的她,毫无体力可言,一进祠堂便处在昏昏欲睡的朦胧状况中。
在她不小心打了个盹,鼻尖差一点撞上安置着祖宗牌位的乌木长桌时,她猛地醒了过来。
“不能睡着、不能睡着!你是来忏悔,不是来打盹,若让婆婆瞧见,又要生气了!”
丁笑蝶拍了拍双颊,逼自己强振起精神。
努力瞪大着眼盯着祖宗牌位,她心里闷得很。
坦白说她不知道要忏悔什么,若不是相公为了出任务而中毒受伤,她也不必帮他包扎处理伤口;若不需包扎处理伤口,就不会出现那些带血的帕子,若没那些带血的帕子,婆婆就不会误会……
所以说到底,全是相公的错,她心里觉得,该来跪祠堂的是相公不是她!
“莫家列祖列宗在上,其实蝶儿真的很用心顾着相公,只是……谁知道他居然做那种事,弄伤了自己,唉!我也很无奈。”
痹乖跪在排列的祖宗牌位面前,丁笑蝶心里没半点惧意,越想越觉得不甘,忍不住对这祖宗们诉说起丈夫的不是。
说完,她忍不住大叹了一口气。
“说是这么说,还是请祖宗们要好好保佑相公,虽然他这么做是有点可恶,但情有可原,祖宗们可得跟紧些,别让相公再出岔子……”
莫煦宗杵在祠堂角落,听着小娘子振振有词地向祖宗们诉说他的不是,偏又忍不住必切他的矛盾,让他难以隐忍地低笑出声。
稍早前打发走娘亲,他便由暮定秋口中得知,她被请到祠堂罚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