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在穷乡僻壤,遇过太多这类似的状况。
未出嫁前,谁要倒霉被蛇给咬了,没钱请大夫,都是这么办,事后摘些解毒药敷着,不过三天就没事了。
幸好这几个月她努力和相公学习‘吸吮’之术,现在她的‘吸吮’技巧很好,用力得宜,绝不会弄痛他!
她的勇敢坚强的决定,撼他心魂。
“你……傻瓜,那……那不是普通的蛇毒……”
莫煦宗激荡不已地看着她的动作,忘了体内剧痛,喉头一咽,眼眶莫名发热。
他从没想过,她居然能为他做到这样的地步!
“呜,蝶儿不管……蝶儿不要、不要……相公你死……”
丁笑蝶边吸边哭,滚烫的泪水一滴滴落在他的伤口,似在为他洗涤伤口上的毒。
“傻瓜,你会中毒的……别、别再吸了……”
胆战心惊看着她口中的黑血,莫煦宗咬牙,使出全力用肩顶开她,不忍她傻乎乎的为他做如此牺牲。
突然被他撞倒在地,丁笑蝶凝眉生着气,不明白为何到了如此危急的状况,他还是将她推开。
见她圆瞠的眸嘟着燃着黑血的唇,莫煦宗虚弱喘息道:“傻瓜,你……你会死的!”
“我不管,咱们是夫妻,就算死,也要死在一块。”丁笑蝶不管他的阻挠,一脸固执地揪着他,走近他,重复方才吸吮的动作。
心狠狠一震,莫煦宗怔怔凝着她脸上义无反顾的坚定,突然觉得好笑。
他可爱的小娘子在平时就不太怕他,在这时候,更是固执得让他为她感到心怜也心疼。
是谁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在他最危急时,她不问缘由,伸出援手……她没有吓得从他身旁逃开,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默默地看着她一口一口为他吸出毒血,莫煦宗心中气血翻腾,只觉心里对她存在的每一寸防戒,缓缓瓦解中。
不知过了多久,莫煦宗的神思逐渐昏沉之际,天空突地落下雨。
一滴、两滴,落在他的宽额、眼皮、挺鼻……温温热热的……
他勉强掀开眼才发现,落在脸上的不是雨,是小娘子的泪,一滴、两滴,像雨般一颗颗坠下。
“呜……相公,你不会死了……你不会死了……”丁笑蝶抱着他,又哭又笑地咽着。
被她的泪‘打’醒,莫煦宗恍如梦醒,纵使有一些莫不清楚状况,却十分清楚明白,他没死,还好好的或者,就是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哭什么呢?”他以着沉哑声嗓低声问。
“血变红色了,相公不用死……蝶儿好开心、好开心……”激动地抱住他,丁笑蝶哽咽说着。
“你、你说什么?”失血过多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无力飘渺。
她说血变成红色了……意思是,他中的‘绝命阎罗’,真的被她给吸出来了?
这……可能吗?
若依江湖传闻,‘绝命阎罗’该是致命的剧毒,为什么这么轻易便能去除?
奇怪的是,此时体内撕心裂肺的揪人疼痛减轻了,除了微微的眩晕,他并无其他不舒服的感觉。
浑浑噩噩地思索了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急声问:“你呢?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我嘴里没伤口,才不会中毒!”她笑吟吟地回应,轻扬的语调因为方才哭得太惨,变得微哑。
听她理直气壮的率真回应,莫煦宗直想笑。
她怎么会这么可爱、这么天真、这么傻气的让他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再说没人像她这么大胆,把‘绝命阎罗’当蛇毒去处理,而她居然成功了……
让他不得不相信,她是有福之人。
“你……真的没事?”
“相公没事,蝶儿就没事。”
定定望着她眸中犹带泪光的笑颜,莫煦宗缓缓抬起手,颤颤为她拭去她微扬唇畔的血迹,心里五味杂陈。
为什么她能不顾自身安危,不加思索为她吸肩上毒液呢?
“为什么……”
不懂他没头没脑迸出的一句话,丁晓蝶不解问:“什么为什么?”
“谢谢你今晚为我做的。”
他将他的命交在她手上,只要稍有踌躇,他极有可能因毒血攻心儿毒发身亡。
而她为了救他,不顾自身安危的莽撞,让他感动、震撼,悸动得无以复加。
丁晓蝶古怪地瞥了瞥难得温柔的相公,不懂他为何突然转了性子,对她客气了起来。
“咱们是夫妻,为什么要说谢呢?”她说着,忍不住扬袖为他拭去额上冷汗又道:“相公脸色还是不太好,蝶儿先扶你进房休息好不好?”
天气冷,他刚中毒,若又在受了风寒,岂不更雪上加霜。
看着她依旧一心为他,莫煦宗波澜不兴的心绪因她激荡起伏。
“蝶儿……谢谢你。”紧紧握住她在他额间忙碌的小手,莫煦宗由衷开口。
“相公……”头一回听他这么唤自己,丁晓蝶的脸蛋染着腼腆的淡淡红晕。
她好开心也好害羞,不明白为何她会因为相公唤她的小名,她的心像倒入一壶蜜似的,唇边噙着可人的甜笑。
看着她唇边不断绽开的笑面,莫煦宗跟着无力的牵动唇角,心窝暖暖的。
在共同度过那攸关生死、惊心动魄的一刻,她的笑,显得弥足珍贵,格外牵动他的心。
他想,在丁晓蝶不假思索低俯下头,为他吸肩上毒液那一瞬间,他便认定,她是他的妻,一个可以与他共患难的可爱小娘子……
辈患难……任妻子搀起自己,莫煦宗的心绪陡沉,若她问起今晚的事,他能据实以告吗?若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真能为他保守秘密吗?
思及此,他恍了……
第6章(1)
一灯如豆,越夜越冷疾的风由窗缝钻入,让那一簇不甚明亮的光源,随风晃逸着不安。
凝着那晃晃火光,虚弱到极点的莫煦宗躺在榻上,思绪昏昏沉沉。
突然,一阵剧痛由肩上传来,他蹙眉低嘶了声。
“怎么?我弄痛你了吗?”拿着药粉的丁笑蝶闻声,猛地僵顿住,不敢再动。
好不容易搀着相公进房后,她一刻不得闲,赶忙弄来净水帮他处理伤口。
在相公的指示下,她由屋里某个隐密角落取来一只木盒,盒中有着各色丹瓶,也不知功效为何,让她瞧得眼花缭乱。
“没事,你继续。”瞥了她一眼,他低声道。
“噢。”丁笑蝶轻应了一声,动作却不自觉又放轻了许多,看着相公依旧死白的脸色,她忧声问:“相公,真的不请大夫来瞧瞧吗?”
莫煦宗肩上的毒虽已吸出,但留着两个血洞的肩头,红肿得可比供桌上的红烛。
她很担心,光敷药粉,不请大夫真的好吗?
迎向她忧心忡忡的眼神,莫煦宗沉默了许久才说:“我……有话得告诉你。”
黑溜溜的眸子转了转,丁笑蝶直觉认为,相公是准备告诉她,他是如何受伤的事。
其实她心里一直存在着疑惑,十分好奇,足不出户的相公究竟是如何受伤的事。
“相公你等等哦!先让我帮你包扎好,这样我才能专心听你说话。”她加快手中的速度,动作却更加小心谨慎。
莫煦宗一愣,顿时有种啼笑皆非的错愕。
她兴致勃勃、像是期待他说出多么精采的床边故事的语气,让他原本持续下坠的沉重心思陡地顿住,卡在心头不上不下。
他的密探生活是很精采、刺激,甚至充满了血腥、暴力,但绝对不会是她所期待、想听的。
不知相公内心想法,丁笑蝶迅速为他包扎好伤口,收拾整理好四周,才挨回他身边道:“相公我好了。”
她水亮的杏眸闪着兴奋光采,那纯真稚女敕的模样,让莫煦宗不由得反覆思量,究竟该不该对她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