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大喜之日,贺客盈门,处处张灯结彩的莫府,里里外外充斥着一股喜气洋洋的热络。
吉时至,鸣炮响,众贺客齐聚厅堂观礼。
在司仪的指引下,丁笑蝶与新郎倌被领进祠堂,先向神位和祖宗牌位伏跪,跟着转入厅堂三拜。
媒婆同她说过,所谓三拜,是一拜天地,二拜双亲,夫妻相拜,最后才引进洞房。
当时她没想太多,却未料想到,简单一句带过的成亲礼,居然是这样繁琐、累人。
拜完祖先后,她与新郎倌一同步进厅堂,未多时,耳底便落入对习俗礼节熟稔的司仪朗声高喊的声嗓。
“一拜天——”
“地”字未出,她却在反复伏身跪拜、复位起身再叩首的折腾下,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为此她心里懊恼极了,难得她还是村里身体最好的姑娘呢!怎么一进城,正准备拜堂嫁人,她就成了病猫了?又或许未来相公病气太重,把她也给煞病了吗?
她还没能想透,一个晕眩突然袭来,她下意识扯紧手中红绫布,逼得手持另一端的新郎倌顺着那拉扯,直往她身上扑跌而去。
靶觉到重物压身,她吓得惊叫出声,惹得众人也跟着惊声连连。
还未送入洞房,新郎倌、新娘子便扑压在一块,这乌龙状况着实诡异得让人瞠目结舌。
媒婆见状赶忙上前分开两人,替新郎倌、新娘子重整衣冠,闯祸的她则羞窘到了极点,尴尬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所幸没人苛责她,媒婆替他们理好一身喜气装扮后,她立刻便听到司仪状若无事地清了清喉后,重新高喊出声:“一拜——”
谁知道司仪张口才吐出两个字,一连串撕心裂肺的猛咳,取代司仪未说尽的话语。
她惊得倒抽了一口气,同时堂中跟着议论纷纷,似乎是怕新郎倌一个咳不止,昏厥了过去,拜不成堂,反招惹了秽气!
屏息听着新郎倌咳得掏心掏肺,她一颗心跟着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深怕喜堂上真会发生让人抱憾终身的事。
庆幸,新郎倌咳了一阵后便恢复平静,突然变得静悄悄的厅堂,不约而同出现吁了口气的声响。
紧绷的情绪稍缓,她不自觉也跟着暗暗松了口气。
而她压根不知道,在位于高堂上,坐立难安的莫家二老除了跟着众人松了口气之际,心头却乐得笑得合不拢嘴。
两老心里一致认定,这新进门的媳妇果真是莫家的小埃星!
几次惊险皆安然度过,想来接下来应该能顺利拜完堂,让他们能看着儿子顺利迎娶美娇娘。
司仪见状当机立断,也不管新人跟不跟得上节奏,一口气迅速高喊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虽然新郎倌今日精神不错,但无人知晓他异于平常的好体力能撑多久,也不知接下来会再发生什么状况,索性抛开繁文缛节,迅速将这一对新人快快送入洞房。
为免节外生枝再发生状况,莫家二老同意司仪作法,跟着将礼节往一边搁,连忙催促旁人,加快动作将两人送进洞房。
她自然无法知道众人心里的想法,只是为突然加快的行礼过程,感到纳闷。
心里的疑惑才生,突如其来“噗——”的一声,重重撞入耳膜,那瞬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发生什么事了?!她悄悄掀起喜帕一角,正巧瞧见一口鲜血,犹如映亮夜空的耀眼烟火,在空中兀自绽放美丽后,散落坠下漫地花雨。
众宾客由笑转愕,莫家二老原本喜孜孜的笑脸,更是在剎那间凝滞、死白。
“不好!少爷吐血了,快、快,送进房里。”
慌急的声嗓落下,紧接着是慌乱的杂沓步伐在厅堂中来来去去。
瞬间,场面陷入一片混乱中。
她低垂着脸,傻怔怔凝着相公缎面黑靴上、溅染吐出的血花,恍恍出了神……
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状况把她给吓住了。
她的相公吐血了?那……一股凉意由脚底窜起,不会吧!才刚拜完堂,她马上就得当寡妇了?
第1章(1)
夏末秋初,烈焰焰的骄阳依旧热辣,恣情放纵的大把金光洒落,将描绣金凤、缀着喜彩的大红花轿给映得华丽耀眼、红光四曳。
土道两旁缀着初绽的野菊,奼紫嫣红,大把大把缀得缤纷热闹,一如今日该有的气氛。
今日,是翻开黄历一年中最适合迎亲嫁娶的黄道吉日,也是城里首富,莫广田独生子——莫煦宗成亲的日子。
必于莫煦宗娶妻之事,早就成为京城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百姓津津乐道的趣事。
除了顶着京城首富的光环,要让人羡慕得眼红的话题,莫过于来自郊野小村落的福气小村姑了。
按理说来,莫家家大业大,独生子娶妻对象,绝对会是门当户对的娴秀女子。
可无奈得很,因为莫大公子自小体弱多病,长年卧榻重病不起,莫家长辈只有以“冲喜”方式,来为他搏得一线生机。
因此这嫁入豪门的新娘子,既不是豪门显贵之女,也不是高官权贵之闺秀,而是莫家二老由离城百里的郊野小村落买来的福气娘子。
听说新娘子是村里公认的福气女子。
她出生那日,小村落十来户人家所养的鸡鸭牛猪同时下了蛋、生了小牛小猪,连村里出了名的不孕娘子,也在当日传出怀上胎儿的喜讯。
就因为这等丰功伟业,为求独生子活命的莫家二老,听闻此传闻,漏夜赶到郊野小村落,和新娘子的爹谈成了买卖交易。
莫家二老冀望,福气小村姑能将她的福气带入夫家,冲去病秽,让病入膏肓的儿子尽早摆月兑病痛折磨,好继承莫家多得数不清的家业。
于是这个福气小村姑,在一夜间摆月兑长达十七年的穷苦生活,成了飞上枝头的凤凰。
这一会儿,迎接福气小村姑进城的队伍浩浩荡荡,一路吹吹打打、鼓乐齐鸣,彷佛想藉此昭告天下,今日是莫大公子迎娶冲喜新娘的大好日子。
喜气洋洋、热闹非凡的喜炮劈里啪啦跟着花轿由城外来到莫家,炮竹声一止,烟硝味散,只见着一身红色马褂,英俊挺拔却面色苍白的新郎倌早立在轿前,等着迎接新娘拜堂。
花轿一顿,正襟危坐在花轿里的丁笑蝶却忍不住悄悄吁了口气。
也不知花轿一路由村里晃到城里究竟花了多久时间,她只觉被那晃啊晃的轿子给晃得眼冒金星,不知今日是何日。
天气热,轿子里更是闷热得紧,穿着一身凤冠霞帔的丁笑蝶等不及轿停,便忍不住拉下喜帕搧着风。
喜帕功效不大,当凉风随着喜帕微微送上,她舒服地又吁了口气。“呼!终于凉一些了……”
她的话才落下,眼前一亮,只见媒婆拿着红绫布,诧异瞠眸的夸张神情映入眸底。
没料到媒婆会突然掀帘闯入花轿,丁笑蝶先是一愣,随即对着媒婆扬起尴尬一笑。
“快、快盖上喜帕!别坏了习俗啊!”乍见新娘子没规矩的举止,媒婆低声喳呼着。
方才新郎倌依礼踢了轿门,她送上红绫布一端,却迟迟等不到轿中新娘响应,急得直跳脚。
见媒婆惊愕挥动着手,丁笑蝶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弄懂媒婆的意思,只能慌慌张张将喜帕胡乱盖上凤冠,心里碎念着。
这媒婆也真是的,那夸张的神情活像是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似的,弄得她忍不住苞着紧张了起来。
在喜帕再一次遮住眼前视线的那一瞬间,丁笑蝶不经意瞥见,一抹穿着红喜服的挺拔身影,透过媒婆掀帘一角,落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