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卫韶枫卫师傅吗?”卫韶枫回身迎向来者。“我是——”
不待他将话说完,那看来极具威严的老者立即道:“不知卫师傅是否愿意到舍下授课。”
面对如此唐突的要求,他怔了怔,正打算拒绝时,老者突然握住他的手,央求道:“卫师傅,您可别拒绝,我家闺女生性顽劣,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气质,若再不请个师傅人府教她琴棋书画,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了。”
“您、您说什么?”如此诡异的请求,登时让卫韶枫惊得回不过神。
他承认,他是个有教无类的好夫子,但“教闺女”,可不在他的授课范围之内,这请求实在是强人所难。
“老先生,我并——”
不理会他为难的神情,老者用力握住他的手,继而激动地道:“老夫名叫云大辅,是庾县县令,我家闺女的闺名少蓉……不知卫师傅肯不肯入府授课?”
“少、少蓉?!”卫韶枫诧异地喃着,听闻这名字,恍如隔世啊!
“是,就是少蓉,个性挺粗鲁的,但小小的脸上像挂了颗小太阳,笑起来很灿烂;个儿挺娇小的,说起话来虽然有一丁点男孩子气,但声音宛如黄莺出谷……”
像是怕自家闺女嫁不出去般,云县令滔滔不绝说着女儿的一切,说话的同时,眸光则打量起眼前这斯文俊雅的谦谦君子,笑得合不拢嘴。
若不是向宋于柔打探女儿在“卧罗煞”发生的事,他还真以为女儿中了邪呢!
一知道女儿是害了相思,云大辅二话不说,立即来到此处逮人……不、不!是聘师入府教他家闺女。
如果顺利,教出感情来,这卫师傅真要娶他家闺女的话,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反对的。这女婿好得没话说,他可是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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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谢、秋去冬来,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悠悠逝去。
半躺在临窗的卧榻上,云少蓉怔怔然看着窗外,向来神采奕奕的杏眸平静得让人看不出半点情绪。
“小姐,天气冷,开着窗会受凉的。”她侧过眸,看着纯儿手中那一盅汤,发出了一声低叹。
“别再为我送汤了。”
“不行,小姐瘦得下巴又细又尖,脸色苍白得像张纸,不补补怎成?”秉持着身为“云家的奴仆、小姐的贴身丫头”的人生宗旨,纯儿理所当然地开口。
见纯儿搁下汤,旋身正要去关上窗扉时,云少蓉扬声制止。“别关,我要看景呐!”
昨夜雪下得极大,墙角那株开得正炽的红梅,被打落了一地的梅瓣,落在结着薄霜的青石小径上,在初冬午后的佣懒阳光下,有一种凄冷的萧瑟。
纯儿闻言翻了翻眸。“真要看景,小姐可以喝完汤到园子里走走,或者出去耍耍剑也成,成天待在屋子里,没病也给闷出病来了。”
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小姐从山贼窝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以往没一刻安静的活泼性子骤变,连舞刀弄剑的嗜好也让她提不起劲。
瞧那把玄铁墨剑,打从主子离开过就没出过鞘,让她瞧了也觉得冷清,连老爷也因为主子的转变担心得不得了。
“你呀,怎么愈管愈多呢!”她轻啐了一声,深知自个儿究竟是患了什么病,只不过,那病症的解药,这一辈子怕是难寻了。
纯儿瞧主子又恍惚地陷入自个儿的思绪里,于是挖空心思,存心要逗她说话。
“小姐很久没上街了吧!最近咱们镇上开了几家铺子,卖好多有趣的玩意呢!还有、还有,东大街转角多了间‘莘子学堂’,里头来了个只收‘食物’不要银子的怪师傅,听说那师傅长得好看极了,温文儒雅、博学多才,好多姑娘都偷偷喜欢他呢!
纯儿上一回经过时也偷瞧了一眼,他一身素衫飘飘,神态从容潇洒,气质好得像是从……”
听着她的叨叨絮絮,云少蓉猛地回过神打断她的话。“纯儿,你说,他、他叫什么、姓什么?”
从“卧罗煞”回来后,她一直处在莫名低落的情绪中,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什么事也不想做。
在这一刻云少蓉才深深体会,识了情、知了愁,她再也找不回往日天真率性的豪爽英姿。
整天除了想他还是想他,那想念几要令她发狂,只要一闭上眼,脑中便可以一点一滴描绘出他俊雅的面容,以及他们俩在“卧罗煞”的点点滴滴。
之后,她就会像个深闺怨妇般,沉浸在诉不尽的怨怼当中。若是以往,她会狠狠地耻笑这种“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不争气想法。没想到一遇上,尝了情滋味,她的相思病,竟比谁都严重。
“听说是姓、姓……唔……姓什么呢?”被主子激动的情绪一吓,她竟怎么也想不起那师傅姓啥、名啥了?
在纯儿支支吾吾挤不出半句话时,云少蓉气呼呼地嗔道:“唉呀!我真的会被你给气死!”
语落,她飞也似地冲出寝房。
一个眨眼,只见主子的身影一溜烟的消失在眼前。
“小姐、小姐,您要上哪去呀?”望着眼前那一道疾风,纯儿一头雾水地杵在原地,傻傻地不知做何反应。
也许、也许纯儿说的师傅是他,也许他在霞华镇教书……
当她以飞快的脚步冲出寝屋、穿过曲折回廊时,脑中掠过的都是那道挂念的修长身影。
她想亲自证实,那个在霞华镇教书的人是不是他,他们是不是真的近在咫尺,却不知彼此的存在。
他想她吗?
他还气她吗?
当无数个假设在心中反覆盘旋时,身旁所有事物皆不在她的视线范围,突然猛的一个撞击,她以无比的冲劲撞向来者。
两人“砰咚”一声,一同倒在回廊之上。
完了!爹爹教她这么一撞,定是要撞散一身骨头了。
而她的耳朵也会因为如此鲁莽的举止,而被念到长茧了吧!
由男人的怀里爬起来,云少蓉认命地垂头叹了口气。“我错了,对不起,您要罚就罚吧!”
当卫韶枫的耳底一落入那甜美的嗓音,所有的思想在瞬间停顿。
天哪!他好想她……此刻她轻垂着眸,墨长的睫毛点缀在苍白的小脸上,那模样,竟让人感到怜惜。卫韶枫用尽全身的气力,才抑下想将她紧拥入怀的冲动。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就罚你替我磨墨吧!”他的出现,再次为她平静无波的心湖,激荡起滔天巨浪。
一瞬也不瞬地凝望着她,他语带柔声道:“我接受云县令的聘请,来教小姐琴棋书画。”
她愕然地眨了眨眼,有一瞬的恍然。“你、你说来教我什么……”
“云县令说,他的女儿个性挺粗鲁,若不好好教,怕会嫁不出去。”他微扬唇,意味深长地道。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云少蓉哽咽问道:“你不怪我、不气我了吗?”
他叹息,无奈的语气像是受了委屈。“怪你伤了我的心吗?”
蓦地,“哇”的一声,云少蓉毫不犹豫地扑进他怀中,哭得伤心欲绝。
他先是默默的任她偎在怀里哭泣,过了好半晌后,他的双臂才无比坚定的紧抱住她,柔声安慰道:“傻瓜,别哭了,说到底是我的错,我不该生你的气……”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云少蓉哭得更加惊天动地。
听着他一如往昔的温柔语调,云少蓉不禁恍然地以为自个儿在做梦。
尝过思念的苦楚,此刻能真切感受到心悬挂念的人儿在抱,心里就算有万分气恼,顿时也都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