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育摆了摆手,眸底藏著几分笑意、几分狡诈。“现在请你寻女。”
冷下脸,袁浪行紧绷著下颚问。“为何是我?”
“你武功好。”宋育答得简扼,笑容诡异。
“我武功不好,轻功不错,只是为了方便逃命。”他微笑回应。
宋育瞥了他一眼,神色变得十分复杂,沉吟了片刻才慎重道:“不像。”
他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开口。“承蒙大人看得起,可惜,老浪没空管他人闲事。”
宋育过度“垂涎”的态度让袁浪行心生疑惑,难道他是“那头”派来的杀手?
没料到他会拒绝,宋育瞠目结舌地迎向老浪眸底那带著一丝令人费解的光芒,猛然惊觉,这男人并不如他所想像般好掌握呐!
“大人再另寻他人吧!”他潇洒地跨出步伐,失了酒兴。
见他如此率性,宋育急忙跟上。“温酒两坛,一千两。”
“老浪只爱酒,不做废事。”他不为所动,语调懒洋洋地开口。
废、废事?!和颜悦色的笑容陡地褪去,宋育的表情转为狰狞。“你别同本官使这欲擒故纵的手法,温酒十坛,一千一百两!就这样。”
袁浪行不以为忤地朗声大笑。“恕不从命。”
他话甫一落下,宋育险些气得昏厥过去,怒声吼道:“你这给脸不要脸的臭小子!欸……本官话还没说完,你怎么愈走愈远……”
眼睁睁看著老浪硬是不买他的帐,顷刻间便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宋育激动地喃道:“这……就这么没了!扼腕、心痛啊!”
“大人没事吧!”在一旁饮酒的一名酒客问道。
“有事,呜……到手的女婿飞了、没啦!”宋育满心的无奈。
“啥?”
“呜……”
秋意浓,宋育哀号的声音让天地为之动容。微风扬起漫天飞舞的枯叶,凄凉地洒在他身上,冷呀!
注一:商代温酒的一种器具,通常由青铜铸造,叫“铜斝(ㄐ一ˇㄚ)”,三足,一耳,两柱,圆口呈喇叭状,下方放上炭火,里头所盛的酒使得以温热。
第五章
半年后
正值三月春阳,风和日暖,一弯溪水由山中蜿蜒向南流过,沿溪两侧的岸上遍布青翠菜畦及垂地杨柳,蓊郁地倒映在清澈的溪水当中。
再远眺溪水尽头,一间水磨坊落在远处蓊郁苍翠、云雾缭绕的青峰翠谷之间,蝉鸣鸟啼,山花飘香,清幽至极,让人忍不住想用力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好美!”宋鸿珞杵在原地,看著黄色粉蝶在溪边漫舞,兴奋的小脸在阳光下沁著柔软的粉色。
半年前,她打开阿娘的锦囊,发现里头的纸张写著醉花坞的所在地,及“春三酿之魂”的焙制方法。
她隐约知晓“春三酿之魂”与酿酒有关,却无法得知其真正的用途。
直到她回到醉花坞、遇到杜铁生之后,关于“春三酿之魂”的谜底,这才揭晓开来。
宋鸿珞的娘亲本姓杜,是小山村“醉花坞”酒坊里出了名的酿酒师,杜铁生则是自小被杜老爷收养的酿酒奴才。
在杜家唯一传人被迫下嫁给梧桐县知县后,责任感极重的杜铁生便一直守著“醉花坞”酒坊,打算将宋夫人未出嫁前所酿造的酒卖光,再离开小山村。
没想到,带著“春三酿之魂”出现的宋鸿珞,注定要挽回醉花坞酒坊的生命,继续传承“春三酿”的精神。
“小姐,可以回去了。”杜铁生轻声地唤著宋鸿珞。
宋鸿珞回过神,数了数小木车上一包包的小麦粮袋。“沈老板只愿意赊这几袋给我们吗?”
杜铁生叹了口气。“没办法,醉花坞这些年来没攒什么银子,即便老板愿意多赊几袋,我也不好意思。”
“也是,我什么都不懂,帮不上生伯的忙,还累得多张嘴吃饭。”她娇俏的脸庞蒙著淡淡的遗憾。
靶觉到她语气里的沮丧,杜铁生呵呵笑道:“小姐可别这么说,只要咱们遵循‘礼记’中记载的古六法,及杜家世代相传的酿法、酒面,一定可以再酿出天下第一的好酒──春三酿。”
既然宋鸿珞带回了杜家的“春三酿之魂”,那他便一定会实现当年对女主子的诺言──在他有生之年,将杜家世代相传的酿法传予宋鸿珞。
她吐了吐舌头,低声咕哝。“古六法、酿法、酒面?生伯,我晕了。”
杜铁生迎向她俏皮的模样,不疾不徐地开口。“古六法指的是‘秫稻必齐,面檗必时,湛炽必洁,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齐必得’,只要六法皆备,就不会酿出质地不好的酒。
要酿酒,最重要当然就是要先有酒面。酒面是‘酒之骨’、‘酒之魂’,所以‘春三酿之魂’指的便是春三酿的酒面,这样小姐懂了吗?”
宋鸿珞眨了眨水澈的杏眸,傻眼地干笑了两声。“生伯……”
对她这个酿酒门外汉而言,杜铁生再简单的词句也似番文,让她处在一头雾水的状况里。
杜铁生被她吓傻的模样给逗笑了。“慢慢来,既然你有心,你娘又把‘春三酿之魂’留给你,那生伯一定会把传承自杜家的酿酒法传给你,让‘春三酿’重现江湖。”
想起娘亲,宋鸿珞心头便涌上无限感慨。
仿佛冥冥中注定,因为阿爹的逼亲,她回到娘亲的故乡,又因为小山村的好山好水,及重振“醉花坞”酒坊的动力,促使她愿意承接杜家的酿酒事业。
她想或许一辈子留在小山村卖酒、酿酒也不错。
在两人沿著溪畔而行的同时,宋鸿珞好奇地间。“生伯,为何咱们杜家酒会有春三酿这样的名儿?”
“舂三酿原本唤作酒仙液,在你娘接手杜家的酿酒事业后,把很多女儿家的心思放在杜家酒里。而这春三酿就是取自南唐宰相冯延巳的词──《长命女》。你娘对杜家酒的热爱,犹如诗中主人翁对她郎君的爱意呐!”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好美。”宋鸿珞由衷地开口。
杜铁生瞥了她一眼,暗暗思索,斟酌片刻才问道:“小姐真不打算嫁人吗?”
“习酿酒之术似乎比嫁人更吸引我哩!”听到杜铁生语重心长的语气,宋鸿珞吐了吐舌,说得真诚。
“那小姐尽避安心留下,只要你愿意用心学习酿酒之术,生伯会再教你如何酿制药酒。”
几个月相处下来,杜铁生已然看透这小丫头的性子。
可爱固执,同时又勇敢坚强,否则不会为了逃避亲事,一人跋山涉水来到这荒僻的小村落。
“生伯怕珞儿养不活自己吗?”宋鸿珞咯咯轻笑出声,银铃般的笑声在清新的空气中缓缓晃开。
“多学几种酿酒法对你有好处,再说杜家的祖先──杜康是最早的酿酒者,你身上流有杜家的血,生伯相信,你一定会跟你娘一样,成为优秀的酿酒师。”
宋鸿珞苦笑了下。“哇!好重的担子啊,在生伯的督导下,珞儿不争气都不成了。”
杜铁生咧嘴一笑,顿时发出爽朗浑厚的笑声。“哈、哈!有你伴著,生伯的日子就不会无聊了。”
她微微一笑,心底却不免因杜铁生朗朗的笑声而想起她的阿爹。
即便她仍有些赌气,但思亲的心情却是骗不了人的.
她这一留书出走,想必阿爹气炸了吧!
离家几个月,不知阿爹是否挂念著她?
思及此,眼前的好山好水顿时因为她心头泛起的淡淡惆怅,少了几分景致。
***
一回到醉花坞后,杜铁生立刻领著宋鸿珞进酒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