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炎扬眉,连忙收敛心神进入地牢当中,依照惯例进行取血任务。
他的脚步方才落下,处在地牢中的人儿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虚弱地喃着:“不、不要……”
厉炎看着她的反应,漠然地进入牢房之中,冷冶开口:“要怪就该怪你为何生在雪家、生在苗寨、生来具有神奇的养蝶能力。”
雪蝶儿睨着他,一双艳眸失去往日的光采,蒙上了灰,染上冷然的哀愁:“你比鬼更可怕,比禽兽更不如!”
她虚软的指控在小小的空间缓缓化开,轻得仿佛风抚过天地的窸窣声响。
厉炎隐在阴暗中的嘴角微微上扬,冷嗤了一声。“在你死过一回又一回的反复循环时,你很快就可以麻木不仁。”
微勾唇,厉炎不由分说捉起她纤瘦的手腕,使劲在她未愈合的伤口上施加了几分力。
当厉炎眼底落入雪蝶儿气息短促不堪一击的虚弱模样,眸光一沉,手劲不自觉微松。
在他这一松手的同时,滴落在碗中的血跟着止住。
厉炎怔了怔,这一刻才意识到,雪蝶儿在曰覆一日的取血及长期营养不良的状况下,原本丰润墨黑的长发也褪为雪白,更甚者连体内的血也渐渐干涸。
此刻他非得用足十分的劲才能滴满一碗血,这样的她还有利用价值吗?
心里反复思索者,厉炎恢复漠然,看着她满是毒液的黑血注满整只碗,才撤手。
被厉炎拽开,雪蝶儿似无生命的女圭女圭砰然倒地,蜷缩在地上的赢弱身躯因为剧痛,不断颤抖。
这同时,一股似吟似唱的诡异歌声由雪蝶儿口中传出。
厉炎顿了片刻,眸光落在雪蝶儿身上,本欲旋身离开的脚步却滞在原地,说不出的情绪,在胸中沸腾。
语句模糊、音调断续不明,教人听了不由得打从心里发酸。
他眉宇阴沉地淡勾唇,笑自己的残佞冷血。
可笑,教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痛不欲生的人,是他……像他这样的恶人,岂有资格得到救赎?
不其然地,一股轻柔的嗓在厉炎耳边响起——
求你放了雪堞儿,让她回到他未婚夫身边,让她的痴情得有所归,求你……
向来苗千月对他说话就是这模样,无欲无求、冷冷淡淡,看似尊敬他实则让他感到莫名心慌。
这回更甚,思及苗千月那执拗的嗓音,竟又让他生出莫名的……罪恶感?!
心头莫名涌上的感觉,伴着雪蝶儿似吟似唱的诡异声音持续回荡,轻得似能随风骋驰在空气中,缓缓飘散、远去。
厉炎表面波澜不兴的脸庞,因为她那莫名的泣吟,卷进百转千回的思绪当中。
那一股无意中涌上心头的酸楚,竟不寻常地将他袭卷。
虽然那感觉仅一瞬间,但他还是启口对着守卫道:“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把她拖出去,丢了。”
守卫领了命进入牢房之中,轻而易举地拖出犹如死尸的雪蝶儿。
在守卫拖着她将离开时,厉炎酌量了片刻扬声道:“别丢山里,把她丢入芦松溪。”
芦松溪是蕴育努拉苗寨的生命之水,只要雪蝶儿顺着芦松溪而下,之后一切造化由地……
守卫闻言怔了怔,神情虽有些不解,却也不敢违命,芦松溪虽离寨的据点不远,但此举实在费事。
靶觉到手下不解的模样,厉炎也觉得此举这太诡异、太荒谬!
凛眉沉思着,厉炎再也无法欺瞒自己,苗干月的确冲破了他用冰霜封冻住的自我,释放属于厉炎的热血真心。
待他想回头重新戴回伪装的面具时,为时已晚,覆在疤脸上的银色鬼面具已在无形中被苗千月的美好彻底摧毁。
扭曲变形的除了银色鬼面具外,还有——他感到莫名疲惫的心。
瞬间他的心蓦地一沉,厉炎知道,放走雪蝶儿后,喀尚日一定无法再养血蝎,届时他定会将矛头指向苗千月的药谱。
那他又该如何?是否要继续与喀尚日进行一统江湖的宏愿,又或者……带着苗千月归隐山林?
厉炎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俨然是被卷入急遽的漩涡之中,已无力再勉强自己去追随喀尚日。
这一刻,失去复仇之心的厉炎少了往日的怯懦,却更茫然地不知该如何自处。
罪恶深重的他,真能被救赎吗?
而他又该如何洗清这一身的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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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千月在小屋等了很久,心却愈来愈彷徨无助。
这些天她等不到厉炎,更听不到雪蝶儿若有似无的歌声,一切的一切完全超出她的掌握,教她茫然失绪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步出小屋,苗千月远眺着前方蒙着薄雾的景色,心一凛便下了决定。
这些天,她利用可解蛇毒的紫棘草佐以几味在湖畔边找到的药草,调配出一种可让人短暂失去知觉的迷药。
她计画过桥打探另一边的状况,假若真遇着人,手中有这迷药应该可以应付、抵挡一下。
若不小心被逮到,只要有厉炎在,她相信没人敢动她。
打定了主意,苗千月终于鼓起勇气离开这一个囚禁她多日的湖畔小屋。
当她的脚步缓缓穿透过薄雾中的吊桥,这才发现眼前林木扶疏,远眺山峰翠峦起伏,幽丽的景物让人看不出此处暗藏危机。
“你想去哪里?”
突地一抹冷嗓由背后响起,苗千月回过身,眼底落入喀尚日阴鸷的神情,下意识猛地一退。
她在心底啐了声,没想到会这么倒楣遇到喀尚日。
他比厉炎更阴沉、心机也更深,一个不留神,眨眼间就有可能命丧在他的手上。
双手环胸地矗在苗千月面前,喀尚日掀了掀唇道:“你胆子不小,以为自己逃得掉吗?”
苗千月轻敛下眉,偷偷把迷药拽在手中,准备赏他个出其不意。
谁知道喀尚日一眼便识破她的意图,面无表情地揣起的纤腕冷冷道:“要阴险卑鄙,你还不够格。”
“你到底想怎样?”气自己不会武功,苗千月拚命挣扎着,双腿不安分地踢扭着。
一想起厉炎的背叛,喀尚日神色铁青,语气严厉得吓人:“不要得寸进尺,我已经给了厉炎很大的面子,如果你不立刻把药谱默出来,休怪我无情!”
心脏猛地一抽,苗千月怔愣在原地。
这些日子来,厉炎压根没跟她提过药谱的事,他为什么要违背喀尚日,他们不是“盟友”吗?
千百个疑问在脑中掠过,她挺直脊梁,缓了缓紊乱的呼吸重申:“我的药谱只会默给厉炎,你让他来见我。”
粗眉陡然一凛,喀尚日冷冷地由齿缝挤出了一句话:“别妄想再找厉炎当靠山。”
当他一发现雪蝶儿被厉炎给下令“丢弃”,瞬间便知晓厉炎的用意。
他知道雪蝶儿还没死,把她丢进芦松溪,不过是让她多了活命的机会。
这些日子来“啸夜鬼船”的人一直再搜寻苍海二鬼的下落,而正巧雪蝶儿的未婚夫又是“啸夜鬼船”上之人,一旦雪蝶儿被救,很有可能引发诸多不必要的事端。
为了确保一统武林大计不被破坏,他支开了厉炎,并决定善用这段期间,尽快逼苗千月默出苗家百年施、解蛊之法的药谱。
迎向喀尚日森冷的盘算眸光,苗千月不解地蹙起眉,心底掠过一丝强烈的不安。
她知道,若不依言默出药谱,喀尚日定是不会罢休的!
见她迟迟不接话,喀尚日滞了滞,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地沉道:“不过我不得不佩服你,竟有这么大的魅力把厉炎那家伙迷得神魂颠倒,纵容你、放了我最重要的血源……而这笔帐,该由你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