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重新将寄托落在腾铎身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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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傅离开后,善若水收妥吉祥厌胜钱,无情无绪地倚在窗棂边,看着雨丝随风飘荡,浸染了天地,她竟有些恍神。
“唉呀!泵娘你会着凉的。”
小丫鬟端着刚煎好的药进屋,见她倚在窗棂边,连忙取了件外袍为她披上。
“又到喝药的时辰了?”看着渐暗的天光,善若水皱皱鼻头,有些无奈。
“姑娘要赶紧好起来,再过几天就是姑娘的好日子,病厌厌的总是不好。”
善若水扬了扬唇瓣,若有所思地浏览着这住了许久的闺阁喃着。“是啊!就要离开了……”
这几日,除了她的书没能整理完全外,四季夫人已命人帮她将欲带走的东西全整理成箱,置放在一旁。或许有些仓促,真要离开时,她还真有一些不习惯。
这时,四季夫人喳呼的嗓门由雅致的雕花门扇外传来。
不过半刻,她已领着几名身强体壮的男子,鱼贯进入姑娘的闺阁之内。
“这箱、那箱全都搬走,记住呐!这些全是姑娘的宝贝,可是允不得一点碰撞,手脚麻利些!”四季夫人挥着手中的帕子指挥着。
善若水轻敛眉,掩去了几分心思问。“娘!怎么今儿个就差人来搬东西了?”
“没法儿,将军他过两日抽不空过来,只得把时辰往前挪,娘帮你瞧过了,今儿个也是大吉大利的好日子,甭担心。”
闻言,善若水粉唇一抿,为这提前面对的情况感到莫名的慌。
四季夫人见状,无声叹气后握住她软白的柔荑。“娘虽然舍不得你,但见你有个好归宿也安心。”
唇边衔着淡笑,善若水心里除了心酸还是心酸。
是无情,又或是有情?她看不出四季夫人有任何不舍的神情,悠悠几年光景的相处,用一箱金元宝便抵过了一切。
四季夫人这般世故的鸨娘本色,还真不愧为京城第一。
她拉回心神,唇扬起一抹浅弧,跪地便对四季夫人行了个大礼。“若水谢谢娘的栽培。”当年如果没有四季夫人对栽培四艺的坚持,她不可能至今仍可维持清白之身,也不可能过了好几年与书为伍的单纯日子,她是该感激的。
“这礼数就免了,你梳梳头、上点胭脂让气色好些,娘先出去张罗、张罗。”
善若水柔顺地颔了颔首,见四季夫人话一说完,扭动着腰肢离开,她立刻转身再回到窗边,拚命深呼吸吐息。
真傻呀!纵使明白腾铎为她做的一切皆出自于无奈,但一想起他,她的心仍是不受控制地为他悸动着。为何独独对他,悸动的荡漾情愫,就这么容易被挑拨?紊乱的气息久久未能平息,她心口蓦地一紧,突然有些恼这样不争气的自己。
好半刻,她蓦地发觉,自己的举动有些愚蠢,方旋身,腾铎高大的身影竟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善若水圆瞠着眸,身子猛地一僵,为差一点就要再一次对他投怀送抱,她露出吃惊的神情。
相较于她的反应,腾铎反而沉稳地摊开双手,稳住她看来单薄的娇躯。
“听夫人说,你又病了。”他这话问得不经意,却不难听出其中的阴郁。
见她身子如此赢弱,一张脂粉未施的清雅素颜透着苍白,一股气也不知因何而生的心烦意乱,让他的语气严厉得紧。
“已经好了,没事了。”善若水轻垂下眸,因为那张冷厉严肃的男性俊颜,瑟缩了几分。她知道,自己不该扮成误入陷阱的小兔儿,以着自身的怜弱,强逼着他跳进陷阱救她,但……他的不甘愿也别表现得这般明显。
唉!真让人伤心。
“我已经同夫人拿回你的卖身契了。”盯着她覆在雪白容颜上的墨睫,腾铎内心泛开苦笑地开口。
再次见到善若水,他似乎对她有些动心……腾铎自嘲地扬了扬唇角,无法不承认自己与一般男人无异。面对这般绝色,如何能对她不怜、不心动?
耳畔落入他沉厚的醇嗓,善若水轻咬着下唇,眸光落在腾铎手中那一张写着她闺名的卖身契,她心里苦极了。
好不容易坚定的心思,因为腾铎手上那一张卖身契彻底崩溃。
她的卖身契由四季夫人手中沦到他手上,会不会没多久之后,这张卖身契又会沦到哪个王公贵族或哪户富贵人家手上?
“银货两讫……我花了你不少银两吧!”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将她紧紧笼罩。
她不想哭的,但瞧着腾铎手中那一张卖身契,让她心里抑制不了的酸意,化成一颗颗晶润如珍珠的泪水,顺着粉颊染湿了衣襟。
腾铎见着她流着泪楚楚可怜的模样,浑身一震,一时间竟词穷地不知该说什么地杵在原地。他虽然有一个妹妹,但从小他只知钻研武术,找谙达切磋功夫,女儿家的心思他压根不懂。当时不懂,现在更不可能会懂。
腾铎看着她的眼泪,心口莫名的烦躁让他的语气有些粗鲁地命令。“别哭!”
善若水闻言,沉静了会儿,眼泪真的止住了,但蒙着雾光的红眼眶,却让她瞧来更加怜人。
“为什么哭?”晒得健康的麦色俊颜透着赭色,腾铎问得好不自在。
他是真不懂,他替她拿回了她的卖身契,她该开心的不是吗?为什么要流泪?
善若水心窝漫着揪痛,敛下水眸,没给他答案。
饼了好一会儿,她迎向他充满不解的黑眸开口。“若水想求将军一件事。”
鹰展浓眉微挑,腾铎酌量了片刻才道:“你说。”
“在将军要转手把我卖出前,请知会若水,让我多些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因为一张卖身契,她的未来操控在其他人手里。
即便她极力压抑,还是不难听出她低柔的嗓揉着一丝丝自嘲的薄凉意味。
卖?好伤人也伤心的一个字!她把他当成何等下流胚子了?腾铎刚毅的下颚绷得死紧,蹙拢的眉峰彰显出他此刻的心情。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古今中外,哪个青楼女子能有好下场?或许我无法左右命运的安排,伹至少我能在这份无法掌控的未来,多要一点自尊。”她仅有的,也只有骄傲与自尊。
腾铎瞬也不瞬地仔细端详眼前那张苍白却坚毅的面容,感觉胸口像是狠狠受了一记重拳似地,震得他极深、极痛。
“如果我在你眼中是这种人,为何全京城这么多男子,你独独把菊香柬给了我?”他扬眉反问,眸中探询的意味甚浓。
腾铎的疑惑正是近日来缠绕在心头的结,如今教他问出,却凛然地让善若水不自觉地微颤着。
整了整紊乱的思绪,她说出对他初衷的认定。“因为我是不折不扣的傻姑娘,信自己的眼光,信自己可以在不可能当中觅求一个可能。”
腾铎扬了扬唇,如鹰般锐利的目光,因为她说话的表情,闪烁着过分炽热凌厉的光芒。
眼前的秋美人,根本不似她外表般柔弱。她的内心存在着不肯被斗败的坚毅灵魂,她身上散发的气质,就与他在战场上永不言败的精神如出一辙。
思绪似乎在瞬间豁然开朗,无须赘言,这样的她,彻底将他征服。
瞅着腾铎迸着火光的深眸,善若水隐隐感觉,他有些不一样了。
善若水尚未来得及厘清是什么不一样,墨迹、红色压印及圈缚自己的卖身契,已在瞬间被腾铎撕成碎片,抛手撒出。善若水瞠着盈盈水眸,看着若雪片般的碎纸由空中纷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