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夜很深了,该用晚膳。”
转眼亥时都快过了,膳食也不知撤过几回,公主却迟迟不愿用膳,那宫女杵在原地,言不由衷地心头猛念着护身咒语。
祥纱感觉到那谨慎恐惧的语气,抹掉额角迸出的冷汗,素手掀起帘帐,暗暗隐下心中千回百转的思绪。
自从那日追着大胡子跑出去之后,她的寝宫便开始流传着鬼魅的传说。
而那个被大胡子吓到的宫女,从那天起竟一病不起,现旁又换了一个新的宫女伺候着她。
“成了,你退下吧!如果没事不用伺候了。”
祥纱淡淡扯了扯唇瓣,也不为难她,只是起身着鞋,默然地杵在雕花窗牖前发着愣。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不管身边有多少蜚短流长,只是一迳地将自己锁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想着未来,想着该怎么逃出宫。
当那千军万马奔腾的思绪传达至脸庞,竟是一种诉不尽的低愁。
觑着那毫无情绪的冷然神情,那奴婢松了一口气,却又不自主打量着祥纱,不明白在那凄美的容颜里藏着多少千丝万缕的愁。
那模样似被占了躯体的幽魂,让人不寒而栗。
靶觉到宫女打量的眸光,祥纱回首,以一种不解的黯然静静地瞅她。“夜深了,你可以下去休息了。”
“那……奴婢告退。”
她迎向祥纱公主黯然的眼神,感觉到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仓皇福了身后,便唯唯诺诺地退出祥纱公主的视线之外。
当身后传来合上门的声音,祥纱才继续把目光落在琉璃瓦檐上,任由心头深深的落寞攫住自己。
一炷香后,那矗在檐瓦上的高大身影,让她呆滞的目光突然亮了起来。
“终于等到你了,大胡子!”
轻扬起释然的浅笑,祥纱连忙取出早预备好的白绫,往檐梁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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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月当空,月影微颤,将最后一把剑置在金銮殿后,力召磊竟然转性地没溜到御膳房去寻找美酒,反而心头惦记着那位任性公主,想着她那忧愁的可怜模样。
不该有的挂心让他改变了往日的步伐,直觉往“魏紫宫”而去。
顷刻,他抚了抚后颈,当眸光不自觉落在不远处那散发着荧荧烛火的寝宫时,力召磊竟犹豫了。
或许那只是任性公主的一句玩笑话,他根本无须在意。
他在心底不断推翻着自己荒谬的举动,却被映入眼帘的画面给撼住。
透过窗棂,他看到公主正打算将自己纤细的脖子套入那白绫布圈内。
力召磊浓眉纠蹙在眉心,俐落地翻身落地,大略打量了屋内的情况后,他才妄自推门、勃然大怒地吼道:“你这个任性的公主!”
看她把生死当儿戏,他实在无法坐视不理。
这一吼吓着了祥纱,手一松,她脚下的凳子在仓皇之际被踢倒在地,转眼间她纤细的身子被悬在半空中,无力地挣扎。
当鼻腔内的呼吸要完全用尽的同时,祥纱抑不住地猛咳,挥动的双手让绫布更加勒紧,悬空的双腿找不到可以着力的点。
这一刻她瞬间明白,这样的死法实在很痛苦。
一抹无声的叹息由喉间逸出,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死去的同时,一记掌气猛然由头顶掠过,震碎了白绫。
白绫顺势断裂,祥纱星眸半掩地感觉到自己被一双健臂给抱住。
颈上的束缚一松解,她被突灌入口鼻的空气给呛得泪花四窜。
“为何寻死?”将她揽抱在怀中,力召磊火药味十足地吼道。
那粗重的语气一入耳,祥纱所有的委屈瞬时爆发。
明明对他说过,她会不择手段让自己消失在宫里,为什么让她苦等了十多天,他才再度出现。
这可恶至极的大胡子!
抡起拳头,祥纱气呼呼地在他宽大的胸膛落下细碎的拳头。“我不要你救、不屑让你救,你放开我、放开我!”
力召磊闻言,只好莫可奈何地松开手。“好、好,放开你总成了吧!”
“好痛!”没料及他真的松手,祥纱重重地跌坐在地,这下,上吊再加上跌倒,将她折腾得狼狈不堪,她鼻头一酸,眼泪跟着滚了下来。
“你欺负我,你怎么可以欺负我……”
祥纱将脸埋在自己弓起的腿间,楚楚可怜地指控,一头乌黑的亮发披散在微颤的肩头,加深了让人同情的念头。
力召磊不情不愿地半蹲,无可奈何极了。“是你要我放手的,怎么这下又怪起我来了?”
祥纱转过身,瞠起染泪的眸子,简直快被他给气炸了。
“你、你这大笨蛋、臭胡子、烂胡子……”她恼怒于男子过分憨直的性格,一时间竟词穷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是我错,都是我的错,这总成了吧!”耐着性子,他明明不是这种想法,语气却不争气地软了下来。“来,你乖,让我看看脖子的勒痕要不要紧?”
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但几次相处下来,他竟也于心不忍地动了恻隐之心。
一思及她纤白颈子被白绫给勒出了圈圈赭痕,他竟狠不下心来责备她的无理取闹。
“呜……你不用管我了,你走啊!”
祥纱埋在腿间的小脸,吐出呜咽不成音的语调,庆幸自己早将宫女给遣回去休息,否则这又哭又闹的情况,不引起轩然大波才怪。
“呜……就让我吊死在这里算了,你不用管我了!”
力召磊傻傻地杵在她身边,竟也束手无策地任她使着性子。
明明被她气得快爆炸,却像孙猴子遇上如来佛似的,被吃得死死的,完全没半点行走江湖该有魄力。
暗叹了口气,力召磊耐着性子问:“难道你真那么想出宫?”
祥纱抬起头,泪眼蒙眬地觑着他。“你改变心意了吗?”
“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怎么做?”力召磊微扬浓眉,凝视着那张美丽的脸庞,语气顿时凝重了起来。
“用我自己想到的方法。”祥纱抿了抿唇,以果断的语气让力召磊感觉到她求死的决心。
“极尽一切?”力召磊感到不可置信。
祥纱重重地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不容置疑的答案。
力召磊撇开眼,叹了一口长气。“丢了个公主,宫里不会大乱吗?你不会没想过吧!”
他的语气给了祥纱无限希望,她扬起眉,飞快地抹去眼泪,漾出笑容地进寝房将收拾好的包袱绑在身上,手中则捧了一堆衣物。
“我想过,也做好万全的准备了,你……不会反悔吧!”
力召磊转过身,诧异地险些没掉出自己的眼睛,这姑娘……这姑娘分明是早做好了准备。
瞬时他有种上当的窝囊感。
靶觉到自己满腔热血的同情被她玩弄于股掌间,一把火抑不住在心头狂烧着。
“你诓我?”力召磊握紧着拳,粗声粗气地打量祥纱那仍悬着泪的美丽笑颜。
靶觉到他山雨欲来的怒气,祥纱小心翼翼地瞅着他。“你不会反悔吧!我是真的想出宫……”
“我见鬼了才会任你摆布。”他低吼了一声,真的有股破窗离开的冲动。
“我留了一封遗书,这只鞋是要搁在井边的……让大家以为我死了。”知道他还生着气,祥纱压低嗓音黯然道:“到时候,或许会流传宫里有个中了邪的公主投井自尽,不会真的有人计较我是不是死了……”
她语气里的苦涩让人无法忽略,不自觉地,力召磊的语气稍缓了许多。“纵使是个受冷落的公主,也不必出宫吧!你有多少能耐可以让自己适应宫外的生活?”
要带她出宫其实不难,但现实的问题还是得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