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一堆游学参考资料,韩蕊踏出捷运站,缓缓朝家门走去。
从今以后,她要全力准备游学事宜,至于凌伟辰,就任他自生自灭吧。
反正,凌伟辰应该不会再落跑,她也不用再帮韩姿看紧他了。她边微笑边跨上斑马线,忽然,一辆豪华跑车紧急煞住,问不容发的挡在她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快进来!这边不能停车。”车窗降下,凌伟辰探出头冲着她喊。
见鬼!怎么刚想到他,他就出现了?
她不想听命行事,但车子堵在路中央妨碍交通,只好牺牲小我坐进车内。
“真教人意外,发现妳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眼花认错人。”凌伟辰先抛来一记玩味的打量,再驶动车子。
他确实认错人了,把她误当成韩姿。也怪不得他意外;脂粉末施、长发披肩、衬衫、牛仔裤、布鞋,这是韩蕊惯常的模样,不是韩姿的,韩姿不妆点得明艳照人绝不出门。
但她不敢出言纠正,因为她知道韩姿绝不曾对凌伟辰或任何男人提到她。
韩姿的讳莫如深,并非怕男人产生联想,造成找她瓜代的不便,而是由于虚荣心作祟--当世上有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存在时,就显不出韩姿的独特了。所以,别人无意问得知便罢了,韩姿从不主动提起韩蕊。
“怎么说?”韩蕊暗自叫苦,表面上仍扯开笑颜,十分甜俏地不耻下问。
“妳一直像朵勾魂夺目、既娇媚又危险的夹竹桃。今天的妳,却清纯得像朵栀子花,完全推翻了我对妳的印象。”
夹竹桃?明知是有毒的花还敢靠近?唉!人一旦被美丽所迷惑,明知可能自取灭亡仍勇往直前。
“你喜欢哪一种?栀子花或夹竹桃?”当然是夹竹桃喽!她眼带轻蔑地瞄向凌伟辰,等着预料中的答案。
“还没决定。不过……清纯与世故,到底哪一种才是妳真正的面貌,我倒愈来愈有兴趣去了解。”
她才想了解自己如何有那能耐伪装成韩姿呢。或许,她的内心跟韩姿一样,也有狂野的因子,差别只在韩姿是显性,而她是隐性,特殊时刻才会呈现。
“那恐怕会很花时间喔,人通常有多重面貌,想了解也了解不完的。也许下次你见到我时,我又变了。”顾及本尊和自己的个性大相径庭,韩蕊预留退路。
“可是,我怎么觉得妳的多变,并非出于自愿?”
懊死!不但不是预料中的答案,连直觉也骇人得很。
“难道有人强迫我改变?唉,是你适应不良才导致有点错觉。好吧,等你决定你喜欢哪一种后,我再配合你固定成哪一种,再也不变了。”韩蕊正襟端坐,摆出温顺迎合的模样。
“我要的不是妳的配合,我宁可妳真实呈现自己,无论在我或在任何人的面前。”凌伟辰的恳切差点唤起韩蕊的良知,差点害她撤除虚假,全盘招供。
幸亏黑暗的势力仍略胜一筹,迅速消灭了良知。
“好难喔!我明明百分之百呈现自己了,你却不信,我真的好为难喔!”韩蕊一副很挫折很无奈地垂下头,半掩的明眸却闪烁着灵灿的狡黠。
“如果扮委屈是妳的多变之一,倒可以趁早删除了。不晓得为什么,楚楚可怜的女人特别容易让我反胃。”凌伟辰不费吹灰之力便教韩蕊的诈术变成耍猴戏。
喝!好犀利好难搞的男人!她仿自韩姿操纵男人的伎俩,竟兵败如山倒,不是遭识破,就是惹他反胃。
“那,哪一种女人最能打动你的心?骄蛮任性?眼高于顶?冷若冰霜?盛气凌人?还是雄壮威武?”忘却温顺,尽举些让人不敢恭维的类型供他挑。
“不知道。”全然忽略韩蕊的故意,凌伟辰慢条斯理补充:“我还在找,等找到了,一定第一个告诉妳。”
没决定,不知道,还在找。
难道他跟她--呃,跟韩姿交往是玩假的?难道韩姿不是已经打动他的心?
或许,他根本没有心,有的只是一颗会跳动但硬梆梆的肉块而已?
“怎么皱着眉?是我的回答不符妳的期待,很失望?”凌伟辰侧眸瞥视韩蕊。
“我才没空失望呢,我得回家忙事情,请靠路边放我下车,我们改天再聊。”韩蕊为时已晚地想到早该以有事待办,婉拒搭他的车。
“我正送妳回家呀!喏,已经到了。”凌伟辰对韩蕊的迷糊咧唇失笑。
可不是!她从停妥的跑车车窗望出去,的确是韩姿居住的大厦。
不过,不能怪她嘛!她全神贯注在应付他,哪会注意车子开往何处。况且,她要回的是自己的家,又不是韩姿家。
“事实上,就算没遇见妳,我也正要去妳家找妳。”凌伟辰再度开口。
“你要去我家找我?为什么?”韩蕊的反应彻底欠缺做人家女朋友的自觉。
男朋友为何找女朋友?当然是谈情说爱啦。
“好几天联络不上妳,我担心妳被小偷偷走了。”凌伟辰玩笑似回答,眉眼却纠起一丝凝重。
此刻是上班时间,即使公司是凌家的,凌伟辰却下像会因私情搁下公事的人,除非--他比他表现出来的更在乎韩姿。
这么一来,她似乎不该只图自己方便,似乎有义务安抚安抚他。
“喔,我最近忙着搜集资料,四处跑来跑去,难怪你联络不上我。”韩蕊举起怀里的简介给凌伟辰看,理由充分地解释。
“游学资料?妳打算出国游学吗?”凌伟辰有些讶异。他只知韩姿刚辞职,而且要休息一阵子再找工作。
“不,这是帮我姊姊收集的。为了跟她讨论游学的问题,最近我常常住在她家,所以你不好联络到我。”韩蕊小心翼翼地提到自己,唯恐引发凌伟辰的好奇。
但她多虑了,凌伟辰只想解开疑惑,对韩姿的姊姊毫无兴趣。
“留言呢?妳应该还是会回家,没听见答录机里我留的话吗?”
“有啊!而且我有回电,但你不是在开会就是在接待客户,秘书不方便把电话接给你,我只好挂断了。”除了打扫,韩蕊还得帮韩姿开答录机登记谁曾来电,假装没听到留言未免太牵强,索性编个阴错阳差的理由搪塞。
“这么巧?那手机呢?妳的手机为什么都收不到讯号?”
当然收不到啦!韩姿跟男人出游都会关掉手机,以防劈腿的事迹败露。
“我的手机摔坏了。”为了防范言多必失,干脆斧底抽薪让他问不下去。
“所以……妳不是有意避开我?”凌伟辰的目光在韩蕊的容颜梭巡,锐利得像要透视隐藏的一切。
“怎么会?我好不容易才能跟你交往,怎么敢避开你。”唯恐情海掀巨浪,又得冒险重新挽救,韩蕊咽下心虚,一脸无辜地输诚。
“是吗?我还以为--”凌伟辰沉吟地顿住,怀疑并未完全平息。
“以为什么?”韩蕊连忙追问下文,不敢稍有懈怠。
“以为……妳在报复。”
“报复?”韩蕊愣住,脑中负责解读讯息的机制突然罢工。
“嗯。不甘心我曾拒绝交往,等我决定要和妳交往,妳反倒故意甩掉我。”
“你的想法好阴暗喔!”这下听懂了,韩蕊促狭地抬手指向凌伟辰的心窝。“是不是生意做久了,这里会变得特别多疑?”
下一秒,她的纤手便落入凌伟辰的大掌,被牢牢握住。
他……他想做什么?!韩蕊僵住,在凌伟辰凝如深潭的闾瞳中望见忐忑的自己。
突然,凌伟辰又出其不意地把一支手机塞到她被握住的手里。
“这给妳,以后我就用它联络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