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著名的茶楼,泊好车,走进大厅,正好和几名西装笔挺、刚会完帐的客人擦身而过;错身的瞬间,张湘容感觉一股奇异,她顿住脚步,急急转身。
中间那个人特别高大,特别……熟悉。
她一步一步跟过去,但只来得及看到他们走出玻璃门外,看他和随行人员坐进黑色宾士。
那背影……
是他?
是他吗?
胸口骤然紧缩,心跳加快了节奏。
萧广宜追过来,不明白好端端的她为什么会突然掉头就走,然后又杵在门口,纳闷地问;“湘容姐,怎么了?”
她望着远去的车影,一会儿才回神。
“没,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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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岁的张湘容,拥有自己的事业,且发展顺利。
从英国回来后,她和一同在英国深造的花夕、马力诺合组工作室;三人在学生时期就各自以不同的专长与风格闯出名号;三人同为空间设计的新锐,又是好友,合作创业的成果是为彼此加分,因此才短短两三年,“Three”多变的创意迅速在业界刮起旋风,成为相关设计杂志的新宠,招牌闪亮亮,不仅在国内受欢迎,也吸引不少国外客户。这次她就是为了一件案子出差到新加坡三个月,工作结束后又飞到德国参观家饰展览,和几家厂商重拟合约,而后才风尘仆仆回国。
晚上家里为她摆了洗尘宴,三个月不见,尽尽孝心陪父母吃顿孝顺饭是一定要的。
张上怀也回来了,只可惜没带着妻子。
“你老婆呢?”她问。
“我丈人身体不舒服,她带军军回去陪他几天。”
“亲家公还好吧?”柯雨央夹了凤梨虾球到女儿碗里,一边问。五十多岁的女人了,青春时代的风韵在她脸上并未销蚀太多,依旧美艳雍容。
“放心,他死不了。”张澄修哼声,口气凶恶,又酸又呛,照例换来太座一瞪。
“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人家孙子都跟你姓了。”
“哼,除非他也跟我姓!”
“没风度!”懒得拌嘴,她继续往女儿碗里添菜。
张上怀装作没事,慢条斯理地用餐。两个老人家从年轻时结怨到现在,即使结了儿女亲家也不解仇,一边是老父,一边是岳父,他早就学会不去蹚浑水。
张湘容的失望很明显。
“有事?”他打量她。
“嗯……”
“有事问我也一样。”
她看哥哥一眼,却见他眼色一闪,有诚意不足的嫌疑。“哦?”
“怎么了?”
“没什么。”心虚地避开父母大人的关心。
“湘湘,妳和谭柏明怎么回事?他这阵子常到家里,整个人消沉许多,妳为什么不让人家到新加坡看妳?”柯雨央问女儿。
他居然有脸来!张湘容俏颜拉下。
“因为我跟他三个月前就分手了,以后也不用再让他上门。”
“世侄捧着礼物来拜见,哪有不让人进门的道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妳也挺欣赏他的,怎么就分手了?”
欣赏?她只是不讨厌而已,不过那也是之前的事了。
“个性不合。”她简单带过。
“不合就罢,我看那小子也配不上妳。”自家的宝贝永远天下无敌,张澄修的父爱完全表现在对女儿追求者的歧视上。
“就是说嘛!”张湘容撒娇地偎向父亲。
柯雨央好笑地看他们父女俩相亲相依。“妳呀,别让妳爸宠坏了,尽傍男孩子苦头吃。”
“才没有呢。”她凉凉地否认,打发了不愉快的人物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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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积架在夜晚的公路上奔驰,张湘容搭哥哥便车回市区公寓。
“我今天遇见一个人。”
张上怀握着方向盘,专心看路。
“看起来很眼熟。”
张上怀还是专心看路。
“你知道他看起来像谁吗?”
“人是妳看见的,只有妳自己知道。”
“像你的朋友。”
张上怀斜睐她一眼,不说话。
张湘容索性转过身,坦白问;“哥,你怪怪的。”
“有吗?”
“你今天都不大理我。三个月不见,你对妹妹也太冷淡了吧?”
“我在想我老婆。”分开两天,相思病已经发作。
“只是这样?我看你心里有事。”
“我公司每天都有一堆事,妳少无聊了。”
“我说像你的朋友,你不问像谁?”
沉默两秒。“妳想说什么就直接讲,不必拐弯抹角,我的朋友里没几个比我更伟大的人物。”
张湘容却又扭捏了,心底的忐忑显现在脸上。“其实我也不确定……”
“到了。”
她赶在哥哥把她扔下车之前出口:“单威是不是回台湾了?”
“妳说的是他?”张上怀面无表情,把她推出去。“妳看错了,他一直都在加拿大冷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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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冻?
那她现在看见的又是谁?哥哥那个大骗子!
棒了两天,正确答案揭晓。一场晚宴,张湘容再次见到了他,千真万确是她以为的人--单威。
他如今的身分已由鸿宇科技被流放到外地开发市场的二公子,高升为董事会改组后的新任总裁,也是今晚最闪亮的焦点,所有人急于攀附、私下议论的主角。
张湘容端着香槟酒杯,沉默地消化自四周收集来的耳语。
这三个月来,鸿宇内部刮起前所未有的人事风暴,因为前任总裁单武的几项决策变动,让股价大幅起落,严重影响投资人的信心;董事会改组前夕,更被媒体披露干部内讧及总裁所持股票已遭收购的负面消息;江山异动就在一夕之间,果然隔天单武就黯然下台,却万般料不到竟是由单威取而代之,活生生演出庶子复仇记。
单威登上总裁宝座,开疆拓土有成的加拿大分部主管一职便由下属递补;至于单武,从此消失,单老夫人更因为受此刺激而入院疗养。
大家都在猜,却怎么也猜不出来,没有人知道单威究竟用了何种诡异手段得到兄长手中二十六%的股票,再加上自己的二十五%,稳稳击败皇后人马,回归权力核心。豪门家族的斗争如此血腥,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他回报给单武的待遇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踢就踢得他一蹶不振,完全失去舞台。
这样的人是可怕的,也是可敬的;事实证明鸿宇在他的领导下,复原能力远超过外界预期,并已见到更前瞻又强势的发展。
这样的单威,和她当初认识的那个人有些差距。经过七年,他改变了许多。
一切都不同了吗?
在她眼中,他依然耀眼。
身形不改、眉目如旧,岁月在他身上多添的是深沉与成熟。相较于周围派头十足的名流,他的举止更多了几分优雅从容,他的笑容是内敛的,冷冷淡淡应付趋近的攀谈。
他的眼神是冷的。
他看见她了,四目相对,淡漠的眼光在她身上停顿几秒,勾起熟悉。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喝了口酒,站在原地与他相望。
有那么一刻,她以为单威不会过来,因为他仍在听身旁胖敦敦的某公司董事叽呱,然而正当她这么想时,他却中断谈话,倾身在女伴耳边告罪,踏着大步走向她。
张湘容愣愣地看着那美艳的陌生女人乖巧又依依不舍地松开挽在他臂上的手。
“湘湘。”
“嗨!”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他一样自然。
“妳长大了,我差点认不出来。”
你要是真的认不出来,那我就太伤心了!她俏皮地问:“变漂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