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年昱伸手,佟子矜弯身将杯子递给他,他接过,一口仰尽,大吐口气。“这是我的房子,我有权力赶走任何人。”
“所以你赶走原本的管家与仆人,将好好的屋子弄得乱七八糟?”佟子矜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子坐下。“还有,这不是你父母的房子吗?”
“现在是我在住!”
“把所有关心你的人赶走,这样你很开心?”
“与妳无关。妳为什么一直刺探我的隐私?!”年昱怒火炽烈地狂叫。
“我不过是陈述事实,如果你觉得羞耻,那代表你还有救。”在她眼里,年昱不过是个遇到一点挫折便一蹶不振的小孩罢了。
“我没必要觉得羞耻,尤其是在陌生人面前。”
“那你何必生气?”
“妳……”年昱接续的话语教电话铃声给打断。
佟子矜飞快接起。“喂?”
“那是『我』的电话!”年昱对佟子矜反客为主的行为只能吹胡子瞪眼,他现在因酒精作祟,身体不听使唤。
“佟,刚刚不好意思。妳还好吗?”是艾索。
“不会。我很好。”看眼神情不善的年昱,佟子矜压低声音:“你给了我一个大麻烦。”
“年昱挺好相处的。”艾索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该过来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胡子不刮,身上的衣服已有异味、头发凌乱,不像是个球星,反倒像游民……”一个男人能把自己搞成这样也不容易--不,他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即使他已成年,年收入丰硕也一样。
“他不肯见任何人,我也没办法。”
“是吗?”佟子矜其实不那么相信艾索的说词。“我来时还看到一名开着法拉利的美女从他家出来。”
“喔,那一定是瑞瑟·可儿,年昱的女朋友。”
“哦。”又一个不属于她世界的人。
“她是世界名模,与年昱在一场赞助商开的酒会里结识,两人两人交往……”
“她是什么样的人?”瞄眼想起身、却数度跌回沙发的年昱,佟子矜直觉这个男人今天的颓丧与瑞瑟,可儿有关。其实征兆不难看出,只是佟子矜早已月兑离这类情事,因此没有立刻联想到。
大学助教的安逸生活让她的脑袋变得空空,若真想完成艾索交托的任务,看来她得要再多花心思了。
“还不就那样。”艾索的回答显示了他的不便批评。“年昱有说什么关于瑞瑟·可儿的事吗?”
“你想他有可能跟我说吗?”佟子矜苦笑。“你未免太高估我了吧?”
“是艾索吗?”年昱无声无息地来到佟子矜身后,陡然出声吓她,她回头一看,发现他站得离她极近,一股压迫感随之而来;她呼吸一顿,拿着电话后退,可这一退,却给了年昱前进的机会,两人一退一进,好一会儿后才在年昱止步下停止。
“年昱在妳身边?”电话那头的艾索问。
“对,我们都在客厅。”佟子矜退到她自认安全的范围后才回答,努力克制不让声音听来像在哽咽,不让艾索听出什么异样;若不是年昱在场,她一定会让艾索好看。
但因年昱在,她必须向他展现艾索与她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
“是艾索对吧!”年昱肯定。“给我,我要跟他说话。”
“我先找他的,你可以等我说完再跟他谈。”佟子矜不让步,对着话筒说:“你口中那位好相处的年昱是一个十足鸭霸的男人。”
“鸭霸是什么东西?”年昱一头雾水地问。
“老天,佟,妳当着年昱的面说他鸭霸?!”艾索充满惊奇笑意的声音传来。“求妳去果然是对的。”
这个词是两人在交往时,艾索自佟子矜口中学到的。当他知道意思后,只能惊叹每个国家都有它自成一格的文化面,包括语言。
“闭嘴,艾索,别提醒我是怎么被你送来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佟子矜微笑,但吐出的话语却充满威胁。
“妳快点!”年昱催促。
“黄金海岸是渡假胜地耶!而且,妳是我最后的希望了。”艾索突然对未来充满信心,他相信佟子矜会带回一个更好的年昱。
“年轻人要有耐心。”佟子矜给年昱一个假笑,又对艾索道:“那你该来住上一阵子。好了,我相信我们的年昱耐性即将用罄,换手。”
佟子矜将电话交给年昱。
“妳有必要这么尖酸刻薄吗?”年昱盯着已换上V领衫、长裤,头发再次绾成髻的佟子矜,很难相信有女人对他说话会这么不客气。
“那得看对象是谁。”佟子矜打个呵欠,转身上楼,隐约听到年昱的声音唤着:
“艾索……”
注:ATP是国际男子职业网球协会。
第二章
佟子矜听见屋外的鸟叫声,转身望向窗户,天色已破开,说明现在是清晨六点多。黄金海岸的夏天在清晨四、五点即天色全亮。她望着时钟,感受到些微阳光的热度。
这是哪里?佟子矜不记得她家附近有人养鸟。
她的床只是在上头誧了一层软垫的榻杨米,这会儿为什么会软到几乎将她掩没?
这里不是她的家。意识到这点的佟子矜,这才思及她已于昨天离开台湾,让处于极度紧绷状态的神经松懈了下来。
她可以选择再躺回去睡,毕竟她起床的时间还未到,大可睡个回笼觉;况且她人在澳洲的渡假圣地--黄金海岸。
我在妳身边……永远……永远……永远……
一阵颤栗似的电流窜过她的身子,恐惧让她视方才的念头为畏途。
“我还是早点起床好了。”佟子矜伸手从床旁矮柜模到眼镜戴上、掀被,自另一边下床,一个脚软让她跪地,好一会儿后,她才感受到气力回涌至四肢百骸。她轻叹口气,扶着矮柜边缘撑起身子,脚步颠簸地往盥洗室走去。
不论妳身在何方,都能感受到我的爱意……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佟子矜竭力摒除脑中回响不绝的呢喃,对着镜中的自己说话,肯定自己的存在。
呢喃自脑海中褪去,佟子矜取回控制权,给镜中那脸色苍灰死颓的陌生女子一个笑容。
“对,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她拍拍脸颊,深吸口气。“我是佟子矜,我是佟子矜……”
然后,佟子矜不再觉得镜子里的女子是陌生人,她松口气,摘下眼镜,梳洗完毕,在行李箱中翻找许久,才找到一件衬衫与薄长裙。即使搭配起来不怎么合适,但在她没有准备夏装的情况之下,她无法太要求造型。
她将长发绾起,拨开几撮不听指挥的顽发,戴上眼镜,看眼时钟,时针与分针各指在七和十二的位置。
清晨七点。
她离开房间下楼,直闯昨日被年昱翻得一场糊涂的厨房。
厨房为中岛型设计,乳白色的长方形流理台前是采光充裕的落地窗,风轻拂纱帘,造就光与影的变动;流理台旁有张与其同型的长桌,右边是冰箱,左边连接餐厅,后方一整面墙采隐藏式设计,收纳一切餐具与家电用品。
佟子矜瞇起眼,备感舒适地深吸口气。
厨房有打扫过的痕迹,或许是固定来的钟点女佣清理的,她没有多留心,打开冰箱寻找可煮食的食材,发现几乎空无一物的冰箱今天塞满了食物。
“少爷还是有人关心嘛,偏偏要将自己弄得不成人样。”佟子矜开火放锅倒油,丢了几片培根下去煎,趁隙切下几片火腿、煮咖啡。
一切就绪后,她将培根、火腿、蛋包、蛋卷与咖啡壶送上餐桌,正要享用之际,一串疾步下楼的声响传来--听来似是有人滚下楼梯。佟子矜倒咖啡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的伸手抓住某样东西,屏息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