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待傅虚怀和聿宛夕一走,柳依云才缓缓问道:“这就是名满江南的第一才女聿宛夕吧?听说她学识渊博,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生得闭月羞花,为人又温婉、贤淑,是江南所有女子的典范。”柳依云的语气中没有半点嫉妒,只有纯粹的欣赏与崇拜。
“现在的夕照阁、离柳阁、未央阁和月苍楼都是她题的字!”白云闲搂紧爱妻。
“写得那般龙飞凤舞、豪气千云,甚至傲气十足?”那实在不像是一个女子所写出来的字。
“是的,那是宛夕的本性。现在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看来,当时让她出庄的决定是正确的。”白云闲庆幸自己当时的决定。
“是的,看得出来傅公子很爱她,爱一个人只要从他的眼睛里便看得出来,他的眼底始终都只藏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聿姑娘。”女人对这种事通常都是十分敏感的。
白云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柳依云扶回依云阁,两人心底都在为那一对冤家默默的祝福。
风帘动,碎影舞朝阳。金柳摇扁,在晨风中姿态婆娑,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水雾,水面偶尔跃起几尾金鲤,溅起朵朵水花,水珠飞散在朝阳的映射下变成金黄,似在湖面洒下的金珠,于一片梦幻的水色中显得有些绚烂、有些耀眼,更有些迷离。
聿成宗放下手中的书,看了看一旁的白云闲,“云闲,宛夕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女婿登门,却不见宝贝女儿,他怎么能不奇怪?
“宛夕她在夕曛阁。”白云闲恭敬地答道,对于这个教他读书、教他做人的夫子,他有十二万分地尊敬,也正是如此,当初他才会答应与聿宛夕的婚事。
“这丫头也真是的!回来也不先来看看我这个做爹的,反倒去她自己的阁楼,一堆没有生命的东西比我还要紧吗?”聿成宗嘴上虽数落着女儿的不是,但言语中流露的宠溺显而易见。
“来,云闲,陪老夫走一局。这宛夕一定呀,我连个下棋的对手都找不到!”说着他便将白云闲拉到旁边坐下开始对弈。
白云闲落座,两人开始在棋盘上“厮杀”。
“夫子,您一点也不想知道宛夕过得如何吗?”放下一粒白子,白云闲抬头朝对面的聿成宗道。他是娶了聿宛夕,但她只不过是个妾,与她同进白家门的还有一房正室和另外三房小妾,夫子就一点也不担心女儿吗?
“哈哈,云闲,我自己的亲生女儿我还不清楚吗?宛夕是天生就知道从不委屈自己,我还担心那丫头给你添麻烦呢!”聿成宗笑着摆摆手,一副很放心的样子,“有你照顾她,我很放心!”
“可是您有没有想过宛夕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
白云闲顿了顿,说出的话让聿成宗欲落子的手停在了半空,好一会儿,他才将那粒黑子放下。
“宛夕嫁给你,会是一种不幸吗?当初可是她自己提出来要嫁过去的。”
“聿宛夕嫁与我,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并非她爱我。没有爱情的婚姻就好比没有灵魂的人,行尸走肉,名存实亡。我相信夫子也一定不愿看到宛夕她独自一人孤单地过一生吧!”
“云闲,你是在告诉我宛夕爱上不该爱的人吗?”聿成宗心头一颤,脑子里闪过那俊雅温文的男子。
“爱上一个人,并不是一种错。”基于他们那之间的关系,白云闲说话总是有所保留。
“是的,爱上一个人并没有错,错就错在彼此之间的对立!”见白云闲的态度,聿成宗此时已经能肯定女儿所爱非人。
“爹!”聿宛夕的唤声让聿成宗干脆站了起来。
他才起身,却马上又被走过来的聿宛夕给按了回去,“好久没有陪您下棋了,今天咱们两父女好好对上几招,如何?”
聿宛夕笑着坐下,径自将棋重新布好,聿成宗没说什么,他打算先看看女儿的态度。
案女两个对坐着无语,都只管下棋,白云闲也已离开,若不是今天的话题太沉重,换成是平常的聿成宗早嚷嚷着这一次一定要赢。
纤手探出,于一片纵横中落下一粒白子。
“宛夕,妳确定要走此步吗?”看着落下的白子,聿成宗在心底叹了口气,仍想试着劝回女儿,“一步不慎,满盘皆输。妳落下这一粒白子可就算得上是毁了妳自己的大好局面,妳要三思而行啊!”
“没有考虑清楚的事,我是不会做的。我的目的只在于取它旁边的这颗黑子,其余的我一概不在乎。”聿宛夕笑着迎向聿成宗渐恼的眼神,眸中的坚定更是深深刺激了他。
“为了拿下这一颗子牺牲掉全局,值得吗?”低沉的声音中隐隐透着怒火。
“我只要我要的,事不关值不值。”聿宛夕的语气很是坚定,“如今白子是否尸横遍地也不过在您的一念之间而已。”
正在这个时候,傅虚怀走了过来。
“虚怀!我不是叫你别在这里出现吗?”看着刚刚过来的傅虚怀,聿宛夕头痛不已,这下好了,她爹正在气头上,这会儿看到他恐怕是更加不可收拾了。
丙然,聿成宗一见到傅虚怀脸就拉得更长了。
“所有的风雨我都要陪妳一起走过!”傅虚怀不管聿成宗难看到极点的脸色,对聿宛夕说完这句话后又转向他,十分诚恳地道:“我爱宛夕,无关我跟她之间原本的对立,我放弃我的所有,就只为能爱她、能和她长相厮守,您真的愿意看到自己最疼爱的人孤独终老吗?”
“女儿是我生的,怎么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管!放弃所有?你是说你已经辞去所有官职吗?但是,你出身侯门却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你身上流的,永远都是『高贵』的血!只要是我聿家的人就永远都不可能违背聿家的祖训!”聿成宗虽然心底为傅虚怀的放弃名利荣华暗自吃惊,却丝毫也不让步。
“爹!您这根本就是蛮不讲理!”聿宛夕为聿成宗的固执也有一丝丝的恼。
“我蛮不讲理?妳这个不肖女!枉费我白白疼妳十几年,如今妳要背祖弃宗来忤逆我吗?”聿成宗气得拍案而起,黑白棋子,散落一地。
“爹,我只是要我的幸福,并不是背祖弃宗忤逆您!”
“幸福?妳的幸福?我怎么教妳的?百多年前血淋淋的事实妳忘了吗?”聿成宗被气得不轻,破口大吼,“为了一个傅虚怀,妳就要丢下爹,舍下聿家吗?”
“我没忘!前朝旧主昏庸无道才会导致忠良被害,如今太平盛世、圣主英明,岂会有那样的悲剧?爹,聿家灭门的血案是发生在早已灰飞烟灭的前朝,我们有必要让这些干扰到我们现在的生活吗?”
“妳……真是气死我了!若兰,妳看到没有,这就是我白疼了十几年,到头来却忤逆父亲的好女儿呀!”颤抖的手,指着对面一脸坚决的聿宛夕,聿成宗唤着已故爱妻的名仰天长叹,凄厉的声音让人感觉心底好似被压上一块石头,沉沉闷闷,未待聿宛夕上前劝慰,忽然问聿成宗语调一变,转而成为一种怒火高亢有力的声音,“今天,妳认我这个爹就不要他,认他就别认我这个爹!”
“爹,两件不相干的事何苦一定要扯在一起呢?”
“我只问妳到底是要我这个爹,还是要那姓傅的小子!”
“两边不论舍下谁我都会痛心,所以我谁都不会舍下。”聿宛夕的固执完全遗传自聿成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