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锁好后门回到前面时,迪克已经送走客人。他们俩走出商店时,太阳仍然低挂在西方的地平线上,她锁上大门,跟随他走向卡车,在他准备走向客座时蕾馨制止他。
“你来开。”
他点点头,跳上驾驶座,紧上安全带,朝81号公路驶去。她把头枕在他肩上,设法不去思想。片刻之后,他用手肘轻轻地推她。
“扣上安全带,亲爱的。”
她照他的话做,很高兴他如此关心她。他伸出右臂环抱住她的肩,把她拥近。她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在与他相偎相倚的喜悦上,并渴望此情此景能持继到永远。她梦想中的男人要娶她,永远待在她身旁。他们会一起生活,一起工作,一起拥有小宝宝,甚至或许一起生病,她几乎喜极而忘形了。
她突然想起托比,如果他现在发生什么事情……她抛开那个念头,全神贯注在迪克身上。她原本打算今天告诉托比她和迪克即将结婚。她还会有这个机会吗?她猜想着,思绪不由自主地在这上面打转。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疗养院前。迪克先跳下车,然后绕到蕾馨那边,握住她的小手,很快拥抱她一下。“我们仍然需要谈一谈。”他柔声说道。
她点个头,挤出一抹笑容。“等我们了解我父亲的情况后,马上可以谈。”
“麻烦你。”
“走吧。”
他们穿过草坪,走进疗养院。里面简直像疯人院一样,乱成一团,护士长站在中央,大声命令所有人都离开那个地方。然后,一个非常熟悉的咆哮声传入蕾馨耳中。
“不要挡住我的路,你这只肌肉发达的母猢狲!让出路来!”
蕾馨的嘴巴倏地张开。“乖乖,这暴戾的老……‘易怒’,老天啊。”她绽开笑容,面向声音的来源,他看起来好像完全恢复了。
迪克紧紧跟随在她身后,她穿过骚动的人群,看见赤着脚站在通道的托比。他穿着医院的浅蓝色袍子,正在跟两个强壮的女护士缠斗。蕾馨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服,用力地摇晃他。他和她差不多高,久病的身子还虚弱,力气没她大,因此很快被制伏住。他的目光牢盯在她脸上,片刻之后,露出认得的神情,然后是满意与愤怒。他收拾起残存的自尊,挺起瘦骨嶙峋的肩膀,直视着他的女儿。
“乱七八糟,4个小时前,我就告诉他们把你叫来这里!可是,他们偏不,一定要先找那个根本没有屁用的家伙来!”
托比指着那个靠墙而站的高大医生,他摊开双手,好像十分害怕被战火波及。在看到蕾馨之后,他连忙站直身躯,并整理一下领带,抚平白大褂的前襟,走向前。
“艾……艾……艾小姐,这个人,这……这……这个疯子,说……说一些……乱……乱七八糟的话!”他抬起一双颤抖的手。“真的叫我头痛!看看你能拿他怎么办吧!’’他蹒珊地走向护理台的方向。
蕾馨瞪着父亲,“你确实记得如何大发雷霆。”
“我记得的不只是这些而已!”他眯起眼睛反驳。
兴奋的狂潮淹没她的全身,但她本能地压抑着,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瘦削的脸庞。不错,这就是老爸,和往昔一模一样!她大声笑着,再用力拥抱他,并拍着他的背,他徒劳地挣扎着,但并不是真的要推开她。她想起迪克,并倏地转过身子,抓住他的手。
“他记起来了!炳利路亚,他记起来了!”她没有详加解释,相信迪克一定会了解她的意思,并转回去面对托比。迪克则紧握着她的手。“我们必须谈谈!”
“这正是我一直想告诉这群低能儿的话!快啊,”托比吼道。“赶快打电话给那些该死的警察啊!”气呼呼地走回病房。
蕾馨伸手掩住嘴巴,忍住笑声,迪克突然轻拉她的手,她才意识到他的存在,但她仍然全神贯注在托比身上,几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走吧,”她说道。“跟我们一起进去,你应该听听这一切。”
“蕾馨——”
她大笑。他为什么犹豫?他应该不会害怕托比的反应,她只是要告诉父亲,她和迪克即将结婚的消息而已。她无法想像迪克会真正害怕任何事物,但是,某个声音却在她脑中的某个角落里隐隐出声,令她颇感不安。可是,她现在没有时间考虑这些,只好暂时把它抛开。“如果我们不赶快进去,他一定又会开始发狂。”她拉着他快步往前走。
“亲爱的——”
她对他微笑。他不了解吗?现在,一切都没有问题了,天下太平了。她不必出庭作证,检察官也不会来找她麻烦,因为他已经有托比,而她和迪克则拥有彼此—再没有比此刻更加美好的事了。她快乐地拉着迪克冲进托比的病房,他正站在那里等候他们。她放开迪克,走向托比,但他伸出一只手阻止她,显然仍在气头上。
“老天啊,女儿,”他粗声问道,“我被人开了一枪,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把双臂交抱在胸前,开心得忘记如何生气了。“这个嘛,老爸,我只是自然而然地想继续把你蒙在鼓里,”她开玩笑地说道。“所有人都如此希望,并统统加入这个超大的阴谋。全州的人都接到严格的命令,不准
“噢,见鬼了,”他嘟哝道,掀开被子,爬上床,斜坐在上面,蕾馨压抑住即将月兑口而出的笑声。“我难道不能问一个简单的问题吗?”
“事实上,先生,”迪克的声音从门边传来,“是医生禁止大家告诉你。”
“医生?”托比怒吼。“该死的废物!像国王一样过日子,像卜帝一样为所欲为,却没有一点点应有的常识。你一定就是迪克吧。”
“是的,先生。”蕾馨注意到他似乎有一点紧张……和苍白,可是,发怒的托比一向有这种威力,她必须让人知道她父亲是刀子口、豆腐心。
托比伸出一只干而发抖的手,迪克走上前,有力地握住那只手,然后退开。蕾馨朝他嫣然一笑,希望他会开始放松,但他反而焦急地看她一眼。
“看起来很强壮,”托比说道。“长相也还可以,如果你喜欢这种类型的话。”
“我确实喜欢这种类型,”蕾馨朝迪克笑着。“我确实非常喜欢这种类型,可是,老爸,我们现在还不要太捉弄他。”
“我们根本不捉弄他,”托比说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枪声!老天爷,我知道我病了,大夫说是脑震荡,我就想着,‘我的头撞到什么了’,可是就是想不起来是怎么撞的。今天,我睡了一觉,看——噢,我真是虚弱得一塌湖涂,我以为我大概是在做梦,但是,我醒来后就记起这疯狂的一切,令我的血液立刻冻结。枪声!我中了一枪!”他颤抖着,蕾馨几乎也要跟着发抖了。“皇宫市什么时候发生过枪击事件呢?”托比问道。“在这种地方,应该是很安全的!”
“我知道,爸。”她同情地边说边伸手握住他的手。
“蕾馨,”迪克轻声唤道,“我能不能占用你一分钟?”
她怀疑地瞥他一眼,他的脸色愈来愈苍白,神情也愈来愈严肃,令她略感惊慌。
托比没有注意到这段插曲,继续说道:“他们以为他们可以抢劫我,那两个家伙。”蕾馨把注意力转回他身上。“以为我会乖乖地把钱送到他们手上。”他露出厌恶与愤怒的神情。“我当然不会给他们,一毛钱都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