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她蓬松得像香菇还拚命乱翘的短发,像泡芙一样大大圆圆的脸,当恼羞成怒或不服气时,就会鼓起红红的腮帮子……会是她做的吗?怎么可能?
如果有这种手艺,“满福号”怎么会倒?
她所做的舒芙蕾风味如此特殊,让他一吃就想起那曾带给他无限温暖回忆的老板娘。
阎锋只瞄了郝正义一眼,便继续埋首在离婚案上。
大家不禁松了口气,却也疑惑挑剔苛刻的大老板居然没有对这次的食物发火?
晚上九点多,如往常一般,阎锋是最后一个离开事务所。
他开着积架打算到一家高级百货的生鲜超市,为空荡荡的冰箱添购食物。
当他停好车,却发现一个眼熟的人影从陈旧的杂货店搬出三个手提纸箱。
比芙兰小心翼翼将纸箱绑成一串,打算放在脚踏车前的篮子,但从停车场一路冲上人行道的男孩却莽撞地撞上她的纸箱。
纸箱摔落在地,谷芙兰倒吸一口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黏稠的蛋液慢慢渗出。
纸箱里装的是杂货店老夫妇自家农场季节限定生产的土鸡蛋,现在却被撞碎了!这下完蛋了。
“我的舒芙蕾,我吃饭的家伙,我的王牌!”她瞪着地上的纸箱喃喃道。
“弟弟就叫你不要乱跑,万一撞伤了怎么办?”男孩的妈妈只念了几句,拉着他就走。
“喂,我的鸡蛋被他撞破了,难道不用道歉、不用赔偿吗?”谷芙兰忙叫住肇事者。
一身名牌的妇人不耐的瞅她一眼。“妳自己杵在人行道中央,东西被撞坏能怪谁?我都没责怪妳害我家弟弟撞痛了。”
岂有此理!比芙兰立刻据理力争,“可他本来就不应该在人行道上乱跑!”
“好啦,几十个鸡蛋值不了几个钱。”那位妇人掏出了五百块,丢在她手里。“放心,我不会叫妳找钱的,当作是施舍妳。”
“喂,这可是季节限定的土鸡蛋,不是放在商店前妳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那种鸡蛋!”她不甘心的径自补充。
“怎么?妳是看我和我家弟弟一身名牌,就想海削我一顿是不是?妳再啰唆,小心我叫警察来处理,到时候,妳连一毛钱都拿不到!”妇人撂下话,高傲的甩头就走。
熬人的叫嚣声,让杂货店的老女乃女乃都忍不住出来,指责她,“没良心!明天人家要卖的点心就要开天窗了,妳怎么赔?”
比芙兰好难过。没有了这些鸡蛋,她要怎么做明后两天的舒芙蕾?这不仅仅让“啡·主流”少了收入,那些因为吃不到舒芙蕾而失望的脸,她又要怎么面对?那么多人因为她做的点心而跟她成为好朋友……
“哇!好痛……你干么啊?”突然听见哀叫声,只见那个弟弟被一个男人拉着耳朵拎了过来。
熬人惊讶又紧张的跟着走回来,“喂,你是谁啊?想绑架我家弟弟是不是?你为什么要揪他的耳朵,他会痛的你知不知道?快放手!我叫警察喽!”
“根据民法第一百九十六条物之毁损之赔偿法,不法毁损他人之物者,被害人得请求赔偿其物因毁损所减少之价额。”阎锋眼神锐利如刀的盯着那位妇人,轻描淡写的说出如山铁律。
“你要赔偿的不只是市价,还有别害人损失这项财物相关的总价值,包括季节限定、饲养母鸡的辛劳,和她原本拿这些鸡蛋所要生产的商品不能推出的所有损失。”
比芙兰怔怔看着大律师阎锋冷漠的抬出那些条例,说得妇人脸色刷白。
“这、这是你们设下的陷阱吗?故意让我家弟弟撞破不值钱的鸡蛋,再出现一个人搬出法律来恐吓我?”妇人惊恐的从皮包掏出手机,“我、我要报警。”
耳朵还被揪着的小弟弟害怕得大哭,“妈妈!妈妈!”
“赶快报警,将这件纠纷闹大变成地方新闻,再让名嘴们发现周小姐你是害某个大企业家闹离婚的第三者,而且儿子居然都这么大了,相信你的高调将会让你和企业家原配的官司更难打。”他揪紧男孩的耳朵,将他拉过来。“不要乱跑。”
看阎锋连对个小男孩都不留情,谷芙兰有些不忍,却又对他帮她而有些欣喜。
那位妇人正是他着手处理的离婚案件,她是当事人詹松柏的外遇对象,从年轻到现在跟了十五年,总算让詹松柏向妻子提出离婚协议,原配当然不答应,所以才需要找最强的律师来打官司。
“你怎么会知道我是……”周小莉先为他知道自己的底而惊讶,随即意会到,“我想起来了,你是阎锋,替我们打官司的律师!既然如此,我们就是你的金主,你怎么可以反倒来威胁我?”
“第一,是你们拿钱拜托我帮你们,你们有求于我;第二,我是你们的委任律师,跟你儿子弄破了这个村姑的鸡蛋是两回事。”阎锋不假思索反驳。
“喂,谁是村姑?”才打算对他尽释前嫌的谷芙兰,闻言哇哇大叫。
“算我倒霉,到底要多少钱?”官司重要,周小莉只得吞下这口气。
阎锋那双利眼望向还在气得跳脚的女生,开口问:“你认为多少才够?”
比芙兰顿时愣住。季节限定、老夫妇独家的好鸡蛋、吃不到舒芙蕾的人有多失望、不能替“啡·主流”赚更多钱……这要怎么算啊?
“大律师……你觉得……每天限定三十个舒芙蕾,出炉时间前一个小时就有人在店门口排队,断了货,这损失该怎么算?”不善于计算的她直觉的问。
他想了一下,掏出随身携带的小记事本写下几个字后亮给周小莉看,对她字字清晰的说:“这是我固定叫货的蛋农电话,你马上叫货,提供给她使用。直到杂货店的农场里的鸡再次生蛋为止,这期间你要负责所有开销。”
周小莉心知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便亲自打了电话,然后,不甘心的拉着儿子走。
“严律师,谢谢你,看来之前是我误会你了……”谷芙兰如今对他满心佩服。
他三两下便能将这件事情干净利落的出理好,果然有两把刷子。
“我只是不想‘啡·主流’也在你手上倒闭。”他却这么回答。
唉,他说什么?这男人果然不能夸。谷芙兰后悔自己太早示好。
“我只是负责推出新产品而已,‘啡·主流’光看这三个字也知道咖啡才是主流,附加产品断货几个天,能影响它多少?”把人说得跟衰神一样,他那张嘴实在太坏了!她激动得拉高音反驳。
阎锋听了却想笑。周遭的所有人早习惯他的冷言冷语,他们早练就把他如刀剑一般的锐利话语当作耳边风,没想到他现在只是随口回了一句话,就能让这女孩气成这样,她生动活泼的样子,倒是让他感到有趣。
“废话少说,你要怎么报答我?”他故意打断她。
还想据理力争的谷芙兰顿时怔愣的盯着他,“报答?”
“对,报答。”
“难道……我要付你以分钟计算的律师谈话费吗?”她脸色大变。
“你倒是提醒了我。”他看着她多变的神情,不禁想逗她,便做做样子的思考了一下。
“不要——”她立刻大叫。她哪来的钱?
他心里暗笑,接着简单丢下一句,“不付钱可以,不管你明天来不来得及应付预订额,我都要一个舒芙蕾。”
真是有够鸭霸,但又不能不屈服。谷芙兰想了想问:“送去真相法律事务所就可以了吗?”
“不然呢?我明天有个法庭要开,你想在我诘问证人的时候送来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