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跟使节团上路,早点休息吧。”她将打包好的行囊放到一边,开始宽衣准备上床睡觉。
自从发生那件事后,这几天她一直跟杏儿睡在一起,那间卧房大床已毁,而她也不想再回想起当日的一切,没再踏足半步。
主仆两个吹灯就寝,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当两人提着行囊打算悄悄离府时,就看到脸色苍白如纸,身形瘦削的李逸风负手立于府门前,静静地看着她们。
“身子不适,便回房歇着,不必替我们送行了。”温若水将目光移向他处,语气淡漠地说。
“就这样走了?”他问,声音虚弱而无力,间或伴随着一两声咳嗽。
“圣命难违。”她托词。
“温若水。”他低低地唤她的名字。
温若水本欲登鞍上马的动作一停,眼微垂,亦轻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嘱咐吗?”
“你真无情。”他不是指责,而是陈述事实。
“或许吧。”她不否认。
他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一只手,声音带着痛苦,“可为什么你这样无情,我还是放不下你?”
“你太多情了。”她想抽回手,可是他攥得死紧,“放手,我还要赶去跟使节团会合。”
“真无情……”他头一侧,一口血吐在青石板上,点点殷红,触目惊心。
“你……”她别开头、“何苦?”这样逼她做什么?现在她真的没办法心平气和地跟他相处啊。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轻而坚定地说。
“你需要休养。”她不做回应。
李逸风喉间问一甜,又吐出一口血。
杏儿在一旁看不过去了,“小姐,你就当哄哄姑爷也好,他再这样吐下去,你不出京城就成新寡了。”
“有事等我回来再说。”温若水将自己的手帕递过去。
他直直地盯着她,“你还会回来吗?”
这男人真是太了解她了。温若水不得已再次避开他的视线,“当然。”
“我不信。”
“时间真的要到了,王爷你也确实需要休养,我们就不要在此多做纠缠了。”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她断然拒绝。他如今的身体哪里禁得起长途跋涉?
“你可以看看本王是否做得到。”他毫不退让。
“何必呢?”她语气为之一软。
他将她拉近,一个字一个字地道:“那你又为什么一定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我?”
“别逼我。”她面色微变,“我只是没办法勉强自己。”
“同样,”他盯着她的眼,“我也没办法勉强自己忘记你。”
“小姐,到底走还是不走?”杏儿在旁边推波肋澜。
“你给我闭嘴!”温若水火大转头朝她吼了一声,然后又转过来看着丈夫,“起程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使节团不可能会等你的。”
“来人。”
温若水讶然地看着从旁边驶出一辆马车来。
李逸风笑了笑,“我不会让他们等的。”父皇让若水送耶律飞雄一行人出关,这就表示他们会朝夕相处一段时日,而这让他很不安心。
即使她什么都没说,可他还是从她的神情之中猜出,她已经明了耶律飞雄的心思。
而事情发生在他们夫妻这种冷战的情形下就更加的不妙,他说什么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随你吧。”她放弃跟他争执了,这男人执拗起来有点不可理喻呢。
“陪我坐车吧。”他拉着她向马车走去。
温若水不是挣不开,却担心用力过猛伤了他,最终竟是被他箝制,无法自由行动。
杏儿在后面偷偷笑了。小姐到底还是舍不得姑爷。
第8章
一行人一路向西,朝着边关而去。
因为李逸风这个重病伤患的加入,致使队伍行程受了不少影响,好在双方都保持着缄默,对此不置一词。
温若水不只一次的劝他留在当地等伤病好了再赶上来,可均遭到李逸风的拒绝。
最后,她也懒得再说了。
虽然温若水对他尚有芥蒂,但他们毕竟是夫妻,在人前总要维持和乐的假象,所以每日投宿或扎营时,两人不可避免的要共处一室。
只是,每当李逸风想要搂抱她时,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忆起当日卧房中那不堪的一幕,打从心里排斥他的亲近而躲避开去。
这让李逸风无奈之余更加痛苦。
忽明忽暗的油灯在桌上摇曳着,寂静的厢房内只有偶尔灯花爆裂的声响以及两个人的呼吸声。
李逸风痴痴地看着地上妻子熟睡的面容,不禁满心惆怅。
一时疏忽没及时将母妃赏赐的丫头处置好,便铸成这次大错。而若水一时无法根除心中的阴影也情有可原,他只希望时间不会太久,否则他的日子着实难过。
“夜深了,还不睡?”睡在地铺上的温若水开了口,然后翻了个身,将背影留给他。
李逸风不禁无声的笑了笑。原来她没睡着。
温若水微微蹙了眉头,抿紧唇。他那般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又不是死人,怎么会感觉不到?
“若水,我有点口渴。”
温若水在心里诅咒了一声。明晚一定要让杏儿那死丫头过来作伴。
起身帮他倒了杯茶,她看着他喝下去,然后当她去接杯子时,他握住她的手。
“若水,要原谅我真的那么难吗?”
她眼眸微垂,“我说过这需要时间。”她早就知道他跟来只会搅乱她的心,时不时就会让那不堪的一幕跳出来刺激她一下。
“陪我坐会儿好吗?”他说得小心翼翼。
她抽出手,拿过杯子,转身,“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李逸风心中暗叹。还是闪避他啊。
而此时,温若水也无心睡眠,索性便打开客栈的窗户,举目远眺。
她纷乱的心绪就如同满天那不断闪烁的星子一般浮动,偏偏始作俑者不肯给她冷静的空间,硬要赖上来。
她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当初他不也是这般硬赖上来的吗?这品性倒真是让人没辙……
听到身后有声响,她没有回头,也不想回头。
当一件披风披上肩头时,她不得不在心里叹气,转身。
丙然,他也只着了一件中衣,却把披风披上她的肩头,这是存心想害她心疼吗?
替他将披风系好,温若水的声音带了丝恳求,“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在想什么?”他总觉得眺望远方的她给他一种很飘忽的感觉,彷佛下一刻她就会自他身边永远的消失,这让他很不安,不由得就想打破那种氛围。
“没想什么,只是突然有些感慨罢了。”
“感慨世事无常?”
她讶然地看了他一眼。
他笑了,“我好像就是在这里赖上你的吧。”
她面上微红,别开眼。
是呀,他就是在这座青州城正式赖上她的,从此便将两人的命运紧紧的系在一起,甩都甩不掉。
“明日出城应该还会路过我们初遇的茶寮,一起去喝杯茶吗?”
“睡吧。”她关上窗户,朝地铺走去。
美好的东西总是易逝,况且他们的初遇,要她说,还真是跟美好完全搭不上边。
“有时,我真觉得你很残忍。”
温若水抿了抿唇,不轻不重地回了句,“其实,你也很残忍。”
“若水——”他不懂。
“是你让我变得这般残忍的。”她轻轻地说。
李逸风顿时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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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物是人非!
茶寮居然已经不存在,一行人默默地从官道上走过,车马辘辘。
李逸风莫名有些伤感,在他心中最美的相遇之地竟只留下回忆!
今天,她没有在车上陪他,而是骑着她的枣红马,悠悠地跟在车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