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浓重的血腥味儿钻入鼻中,让他警觉地坐起。
有人推门而入,却听不到脚步声,这令他心头暗惊。
“再多收一千两不过份吧。”
轻轻淡淡又圆润动听的嗓音传入耳中,谷流风的心完全放松下来。
“玉玦在妳手,妳可以随便取用。”他大方允诺。
“那就多谢了。”她接受得心安理得又顺理成章。
她身上的酒味似乎更浓了,这让他下意识的蹙紧眉头。一个女人这样酗酒不太好吧。
“妳又喝酒了?”
“这似乎与你无关。”她的声音透着疏离。
“一个与酒为伍的保镖很难让人放心。”
“我几时说过要做你的保镖了?”她问。
“有钱可赚为什么不赚?”他反问。
抿了抿唇,她看着他,然后轻轻地吐出答案,“不高兴。”
她不高兴他能如何?
他不能如何,所以谷流风只能叹气。女人要是不讲理,老天都没办法,他自然也不会有办法。
“不知能否拜托兄台帮我捎个信给人?”他决定退而求其次。
“捎给什么人?”
“当朝镇国将军。”
她重新跳上窗台,望着远方,淡漠地道:“想对他说什么?”
“我恐怕无法如期赶至京城,还请他谅解。”
“谁说你无法如期赶至?”
“在下如今有伤在身,加上又有不明杀手一路追杀,如何能如期赶到?”
“我说可以便可以。”
比流风笑了,“妳肯当我的保镖了?”
“我会陪你上京。”这是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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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的名字叫忘秋,可是谷流风知道天下没有姓忘的。
“姓忘?”所以他忍不住问出口。
“如何?”声音冷漠中微微透着挑衅,让他马上明智地选择沉默。
忘秋是个不爱笑也不爱说话的人,她最常做的事便是默不作声的望着远方,好似她不存在这世俗红尘,只是冷眼旁观着一切。
她有一张最适合笑的脸,如果她肯展颜而笑的话,谷流风知道一定会很美很动人,可是相处半个月他没有见过她半丝笑容。
“秋兄。”因为她一直男装打扮,故而谷流风非常识时务的没有戳破她女扮男装的秘密。
忘秋只是扬了扬眉,并没有说话,相处日久,她越来越知道这个男人有些时候挺无聊的。
“有没有人说过秋兄一笑千金难求?”
像现在就非常的无聊!她转过头去继续欣赏沿路的风景,懒得理他。
马车在三岔口转向一条通向密林的小道,马蹄落在青石路上发出“哒哒”声响,在这静谧的林间显得格外显耳。
这片树林透着不寻常的气息,可是他看她若无其事,也就懒得说话,在武功修为上,他跟她相去甚远,他都能感觉得到,她绝对不会没发现。
凌厉的刀风袭来,忘秋随手将马鞭甩出,马车奔过,重物落地声传来。
比流风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兵器,因为她看起来似乎什么兵器使得都顺手,随便什么东西到她手里都会变成杀人的利器。
“妳的兵器是什么?”他曾经这么问过她。
“只要能杀人的东西都是。”忘秋这样回答他,说话的时候眼神犹如冰冷而不见底的深渊。
看着她如飞鸟投林般美妙的身姿,旋起回落之际,三条人影先后坠地。
“好鞭法!”他忍不住赞道。
长鞭划出,前方的两棵树应声而倒,藏匿树上的黑衣人被迫现身。
马车因当路拦截的巨木而不得不停下来,林中剩余的十几个黑衣人一齐围上来。
见她手一扫,他立即张口,“别……”
“你还要救?”她冷冷的问。
比流风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能不杀生还是不杀的好。”
“哼!”烂性格,这种人将来真不知道会怎么死,居然连要杀他的人都想救。
“谷流风,咱们是绝对不会让你活着走进京城的。”领头的黑衣杀手放话。
“好大口气。”忘秋手中的鞭倏地飞起,轻而易举的缠上一个杀手的脖子,手上微一用力,对方便断颈而亡。
纵使他们都是取人性命如同吃饭一样的冷血杀手,但看到同伴如此轻易死在自己的面前,仍旧不可避免的心下一寒。
半盏茶时间过去,除了谷流风跟忘秋还站着,其它的人全都横尸在地。
“妳全都杀了?”他微微蹙眉。
“除非你想死。”她飞鞭卷走挡路的巨木,重新跳上马车,“走。”
“很扎手吗?”
“行善积德的前提是我们自己还有命在。”她的声音很冷。
比流风自知没趣的模模鼻子,缩回车内。她生气了,不晓得到底是自己还是那些杀手的痴缠不休惹恼了她,总之她现在很生气就是了。
忘秋用力甩着马鞭,催马奔驰。她从来就不喜欢杀人,可是有时候为了要活下去,便只能杀人。
人在江湖,往往身不由己。
罢刚还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顷刻之间却暴风骤雨兜头而下,六月的天气总是这样让人措手不及。
比流风掀开车帘,“秋兄,进来避雨。”说着就伸手去拉她。
忘秋不着痕迹的躲开他的碰触,矮身钻入车厢内。
“擦擦雨水。”他马上殷勤地递上布巾。
忘秋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从袖内抽出一条素白的绢帕擦拭脸上、发上的雨水。
那条绢帕上没有一丝点缀,一点都不像姑娘家所有,别的姑娘至少会绣上自己的名字,甚至绣上精致的花鸟,虽然他不免怀疑那样的手绢是否真的能拿来拭汗。
他突然想到,她现在是女扮男装,所以断不可能拿出一条绣帕来惹人猜疑才是,于是他不由得暗自哂笑。
“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等雨停再走?”他试着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忘秋望着车外的雨势,在谷流风以为她不会表达意见的时候开口,“天气虽然不好,但对隐藏行踪却非常有利。”
言下之意,也就是说他们会继续在滂沱大雨中赶路了。
比流风对她的决定没有异议,事实上他满意得不得了,在马车内这个狭窄的空间里,他跟她离得如此近,近到他可以闻到她秀发上散发的淡淡花草香,那是种自然的香气,令人闻了心旷神怡。
她的手修长而纤细,就像他见过的许多大家闺秀那样适合弹琴吹萧、下棋做女红。
“我不介意挖下你的眼珠子。”
她冷冷的声音传入他耳中,他马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心里不由得叹气,除了不爱说话不爱笑,她还一点儿都不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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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归楼”的酒像店名一样使人忘归,使客人醉里不知身是客,不把囊中银子花光就绝不走人。当然没钱时不走也不行,忘归楼可不欢迎穷光蛋,就算是用打的也会把人打出去,不过,偶尔还是会有特殊情况出现。
“啊哟”、“砰”、“哗”之声不绝于耳。
伙计一个接一个被打飞,撞坏无数桌椅,碰碎满地杯盘,店内一片狼藉,酒水、血水、破杯烂盏加缺腿的桌椅板凳……
打人的大汉讶异地停下手,看着刚刚被自己打飞的刘掌柜又飞回来,后头还跟着走进来一个人。
“忘秋公子,您好。”刘掌柜扶着腰起身,冲着缓缓自外走进的人问好。
“这里几时成了战场,我记得忘归楼是卖酒的不是吗?”
来人一身白衣,干净清爽,笑容浅淡,整个人就像一缕温暖的阳光射进店内,驱散阴霾,带来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