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摇篮之上,里面的稚子熟睡如故,小小的脸蛋上有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梦到了什么好事。
粉白的手臂掀起了纱帐,探头看看摇篮中的幼子熟睡如故,露出安心的笑容。趿鞋下地,将衣物重新穿戴整齐,拉门出去。
等苏盈袖端着食盘重新走进房门时,就看到纪吟风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床铺。
“怎么了?”
“朗儿尿床了。”纪吟风叹气。
“他不是睡摇篮的吗?”
“我抱他上床跟我睡啊。”
眸底泛上笑意,唇线轻扬,她清了清嗓子说道:“没事,我来收拾吧。”
俐落的替儿子换上干净的衣物,再放入摇篮,回头再把床上尿湿的床单被褥统统拿到外间去,喊来丫环抱出去晾晒。
“果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吗?”纪吟风忍不住靶叹。
“差不多吧。”她笑睨一眼。
“袖儿,妳何苦一直打击我?”
“好玩啊。”她理直气壮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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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书传家的纪家近日来却席开百桌的招待来自四面八方的江湖客,一时尉为奇观,让苏州百姓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话题。
自从纪家娶了一位美若仙人的一样儿媳,许多稀奇古怪,往日根本不可能在纪家发生的事情纷纷登场,让左邻右舍看得是目不暇给。
左手抱着麟儿,右手点着金银,一脸的神采飞扬。
纪吟风从外面走入库房时看到的,就是妻子这副幸福快乐的模样。
“妳真的收人家食宿费啊。”不想叹气的,真的不想,可是──他还是叹气了。
“为什么不收?”苏盈袖一点儿都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应该。
“四海之内皆兄弟不是吗?”
“兄弟吃喝住也是要花钱的啊。”她张着一双水亮的眼眸看着他。
纪吟风被她这一句说得哑口无言。
“所以了,让他们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啊。”
“但是一天十两会不会贵了点儿?”他终于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苏盈袖手下停了停,歪头想了想,“可是,如果真的贵的话,他们怎么死都不肯走,而且还越住越久?”
说的也是,他再次无言以对。
“所以,我觉得再加十两都不一定有人肯走。”
她一副想到就做的神情着实让纪吟风甘拜下风。
“我要走,我一定要走。”终于有人再也听不下去了,再住下去,他就要破产了,回不回得去天山都不知道。
纪吟风吃惊的看着头顶,天山派掌门柳丝成神情激动的坐在房梁上瞪着下面数钱的人。
“想走就走啊,我又没要留你。”她朝他挥挥手,一副“恕不远送”的态度。
他不干了,气愤的跳下房梁,“喂,做人要有良心啊,苏大姑娘,想妳前几个月在我天山白吃白住最后临走还白拿的,我到苏州来妳居然还好意思收我食宿费?”只要是人,他就一定会抗议,他能忍到房价涨到二十两才出声,已经是圣人的典范了。
苏盈袖瞟了他一眼,云淡风清的一笑,“说的也是理儿,可是,如若此例一开,我们纪家岂不是会被你们这群大肚侠客吃穷了?”
柳丝成愣了一下。想想也是啊,她一个人白吃白住还不打紧,可是,这几百号上千号的人白吃白住谁也受不了啊。
“所以你要是不住就住客栈好了,费用纪家给你掏。”她微笑着说。
“我今天就搬,今天的食宿费妳不能算了啊。”他临出门前再多讲一句。
“没问题。”苏盈袖笑得很开心。
目送柳丝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纪吟风的眉头打结,“他一直在房梁上吗?”
“刚来没一会儿。”她解释。
“这样孤男寡女的,他怎么不避嫌?”越想越不是滋味。
苏盈袖低低的笑了起来,“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外面至少有十个人在盯着我。”
啊……
纪吟风突然扑到窗前,“砰砰砰”的将窗户都关闭起来。
苏盈袖先是怔愣,尔后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的相公真的很可爱啊,这样就能挡住身手不凡的江湖客,也未免太小看他们了。
“没关系了,至少有这么多双眼睛帮我看着银子,要是还能丢就只能说他们真的没什么真材实料了。”
纪吟风摇头叹气,有些时候他真的不了解妻子,不过,他很确定自己爱她。
“这是蔑视啊。”外面有人发出不平之鸣。
纪吟风仔细听听,人数似乎颇巨,狐疑的看向妻子,“真的有十个?”
“只多不少。”她这样回答,然后一脚将银箱盖踢上。
“苏大姑娘,妳这样拚命敛财,等武林大会开完,妳就成了富人了。”有人酸溜溜的说。
“下次让武林大会开在你家你就发了啊。”苏盈袖理所当然的给予建议。
“怎么可能,大家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看戏啊。”
“就是啊,我们可没那么多恩人仇人找上门,又是报恩又是报仇的,上演十八般武艺大对拚。”
纪吟风彻底无语。难怪袖儿会收钱收那么狠了,他现在都想涨到三十两一天了。
“没有二话,马上加钱。”苏盈袖脆生生的撂下话,离开库房。
“苏大姑娘真财迷啊。”
“难道嫁人的女人都这样吗?”
“如果这样的话,我也打算娶妻了,顺便帮我理理财啊,我快穷疯了。”
“什么?你娶妻是为了理财,踹死你。”
“……”
肯定有人说错了话,被未来的虎姑婆扁了,这种人不需要同情的。
纪氏夫妇的身影却已经去得远了。
刷刷……六声,六条人影出现在夫妻二人面前。
纪吟风看看慢条斯理逗弄着儿子的妻子,再看看似曾相识的六张面孔。
“我们的圣女当年根本没死,是妳救的。”
对上号了!纪吟风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是飞月教的人,一年前来过的,难怪会眼熟。
“不是我。”苏盈袖不予承认。
“明明就是妳。”
“是沈七巧救她的,你们以为我有那医术吗?”苏盈袖扬眉,“我只是从悬崖下救她上来而已,她那一身的内伤与外伤,我可无能为力。”
“可是,妳去参加了圣女的葬礼。”
“你们送帖子来,我不去也不好看啊。况且当时沈七巧说得很没把握,我以为妹妹真的不治身亡呢。”她推得一乾二净。
“要不是我们收到幽冥门的喜帖,还不知道圣女居然嫁人了。”
啊,原来是那个幽冥门主居然在背后出这种损招,算他狠。苏盈袖美目流转,要笑不笑的看着他们,“可是,没人送我喜帖啊,会不会是幽冥门主为了刺激你们飞月教故意弄出来的喜帖?”
倒也不是没可能啊,为首的人情绪又开始产生波动。
“况且就算妹妹真的成亲,我这个结拜姊姊她总会通知吧,可是没有啊,所以一定是幽冥门主的离间计,你们千万不要上了当。”苏盈袖再接再厉,继续游说。
看着那群人再次飞身而去,纪吟风悠然长叹,“他们被妳骗太多次,以后肯定不会信妳的了。”
“不会啊。”她倒不这么认为,“类似如此的对话场面近三年之内已经有无数次了,他们每次都信啊。”
纪吟风盯着她看了片刻,终于得出结论,“怪只怪老天给了妳一副诚实可靠的面相。”她就算当面说假话,世人也会相信那是发自肺腑的真言。
“老天对我偏心嘛,是不是朗月?”她冲着儿子眨了下眼,纪朗月发出“咯咯”的笑声。
纪吟风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一对母子,逸出满足的喟叹,其实守在他们身边,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