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领了口谕,狂奔而去。
跋到康王府的时候,正好看到小厮拿了梯子,架在梧桐树的树干上,李文征挽起衣袖,正踩著梯子往上爬。
迎淳守在树下,吓得脸色都变了,“我的爷,你可千万保重身体,别摔下来了!”
王喜急忙叫道:“康王爷,先别忙爬树!小人带来皇上口谕,要王爷开始张罗与顾二千金婚事,半个月后成婚,圣旨很快就到,王爷您准备一下吧!”
李文征停下动作,在梯子上站了很久,一步一步踩著梯子下来。
迎淳紧跟在后,“王爷,您要去哪里?”
他冷冷道:“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迎淳不敢再说话,默默跟在他后面,笔直向王府大门口走去。
李文征心烦意乱,自己也都不知道要去哪里,就是不想留在王府里,无论去哪里都好。
毫无目的地在京城街道闲逛了一下午,眼看天色完全黑了,迎淳催促了很多次,他才慢慢地走回王府。
走上七级白玉台阶,正要跨过门槛,忽然从大门阴影处走出来一道身影,是个做奴仆打扮的男人,他手里提了只盒子,对著李文征行礼,叫道:“王爷!”
李文征的心一跳。
他的脸上不知不觉显现笑意,迎著走过去,伸出手道:“给我吧!”
懊奴仆惊异地看了他一眼,把盒子送上。
接到手里,沉甸甸的,不是见惯了的彩色礼盒,而是坊间常见的硬盒,盒上也没有系缎带。
他一惊,激荡的心绪瞬间冰冷下去。
他仔细打量面前的沈府奴仆。果然不是以前每日送礼盒的那位。
他忍不住嘲笑自己的激动。胡乱想什么呢?她……这辈子只怕再也不可能送他礼盒了。
李文征慢慢问道:“是沈相爷吩咐你过来的?”
那奴仆回禀,“是!我家老爷嘱咐,务必要亲手交到康王爷的手上,让您当面看过才好。”
他拆开盒子,藉著门口灯笼的光芒看去。
一对色泽通翠的璧玉环,静静躺在盒底。
他抬起眼,盯著沈府奴仆。“沈相爷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跪下回道:“沈相爷说,小姐没有福气,做不了康王妃。王爷的聘礼贵重,沈府不敢收留,现在原物奉还,请王爷转赠未来的康王妃吧!”
李文征的眼皮一跳,手指不自觉的用力,嘶的一声轻响,盒子边缘被撕裂长长的一条缝。
沈府奴仆吓得浑身抖了抖,但职责所在,不得不战战兢兢的转述丞相的话。“老爷……老爷还说,小姐神智失常,只怕这辈子是无法恢复了。老爷准备明日告老还乡,带著夫人和小姐回家乡长住。如果王爷想过来看小姐最后一面,就请明早过来,如果……如果不想来,就、就算了!”鼓足勇气说完,他连滚带爬的跑走了。
李文征握著被退回来的聘礼,站在王府门口久久不动。
迎淳凑过去,小声说道:“王爷,天色不早了,王爷是不是该进府休息了?再说,宫里的王公公还在等著您回来,好向皇上回话呢。”
他的肩膀微微一颤,捏紧瑶池璧,猛地转身走下台阶,向相府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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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用过晚膳,在灯下端详著顾二小姐的画像,越看越满意,正在和皇帝说笑的时候,王喜狂奔进殿,满脸惊骇,扑通一声跪倒,“太后!皇上!大事不好了!”
皇帝不满的道:“张口闭口都说大事不好了,这次又有什么事啊?”
王喜颤声道:“就在刚才,康王爷他、他带人闯入沈相府,强行将……将痴傻的沈小姐抢回康王府!”
顿时,皇太后吓得差点被点心噎死,皇帝差点被茶水呛死,殿里一阵大乱。
皇太后呆了半晌,用手帕捂住脸,哀哀痛哭,“我的皇儿啊……你这是怎么啦?”
皇帝气得头疼,“老五这是糊涂了还是疯了?怎么遇到跟沈怀璧相关的事,就变得不正常了!王喜,传朕的口谕,叫他把沈小姐送回去!”
王喜狂奔出宫。
两个时辰之后,又哭丧著脸回来了。
“康王爷不同意!”
皇帝被这个皇弟气得要呕血了。
他打开沈小姐的画像,盯著看了半天,无语问苍天。
这个沈怀璧有哪里好?他看不出啊!
何况她已经变成傻子了,原来就没有色相,现在更是连说话都不会了。老五为什么还要抢她进府?
唉,不明白!
他站起身,吩咐道:“老五要做傻事,朕不能放任不管。王喜,出去召集五十名御林军,朕要亲自到康王府走一趟!”
第九章
沈怀璧愣愣的看著李文征发呆。
他今晚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带著王府的人直奔相府,把痴傻的沈小姐扛进马车,命车夫回王府。
沈丞相又急又气,带了相府的人在后面追,大骂道:“李文征,你想要对我女儿做什么?”
他头也不回,冷冷答道:“我就要迎娶王妃了,在新王妃进门的时候,我要让她在旁边看著!”
沈丞相追赶不上,气得跺脚骂了他们皇家祖宗十八代。
他带著痴傻的沈小姐回府,把她抱进寝屋,安置在自己的床榻上。
然后把所有人全部赶出屋子,关好门窗,走回床边,久久凝望著那张安静苍白的面容。
沈怀璧现在是魂魄,没有能力阻止,只能瞪眼看著这一切,咬牙切齿,气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他要做什么?
他不会是认真的吧?
他不但要迎娶其他女人做妻子,还要让她在旁边看著?
这、这……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啊!
李文征低头俯视,被他抢回的人就躺在床上,神情茫然,眼神安静空洞。
明明是同样的相貌,但跟以前的她,却又是多么的不同。
“为什么不笑?以前,只要我多看你一眼,你便会整天对著我笑,现在我看了你这么久,为什么你不笑?”
沈怀璧愣住了。
他在对她说话?用这种亲匿的口气?
难道这、这就是传说中的……说情话?
他抢她回来,是为了和她说情话?不会吧!
李文征坐在床边,继续轻声道:“沈怀璧,你真的是个狠心薄情的人,你爱慕了秦探花那么久,他逃走了,你就忘记所有和他的过往。后来,你爱慕我这么久,等我对你动了心,你却又忘记了我,把我一个人抛下。”
沈怀璧又呆住了。他在说什么?他说他动了心?对她动了心?!
他抚模著床榻上毫无表情的面容,声音更轻了,“你知不知道,这几日,我试著去做你以前做过的事情,爬树、折纸鹤、眺看远方、用纸写下每日的心情。我想试著体验一下,你每天的生活是怎样度过的。原来,全心全意爱慕一个人,真的很累啊!
“沈怀璧,你听著,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你立刻清醒过来,本王就既往不咎,答应娶你,否则明天清晨,本王就去顾府下聘了。记住,就在今晚,你快点清醒过来,逾时不候。”
他低声絮絮说了半晌,床上的人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他突然愤怒起来,抓住她的肩膀,咬牙道:“本王在对你说话,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回答我!”
沈怀璧又焦急又心酸,她的心里狂呼,我想回答你啊!我想啊!
她再也忍耐不住,伸开双臂,朝李文征站立的方向扑过去。还没有靠近,忽然一股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把她重重地往后弹开。
沈怀璧的心一凉。难道,这就是所谓人鬼殊途,咫尺天涯?
他就在这里,就在身边,自己却……永远碰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