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登入注册
夜间

夏之日的祭典 第23页

作者:绿荷子

在景国王都的茶楼里,夕若这样对她说道。

“人类不可能有什么降服妖力的纯净血脉,只有绝对强大的妖力才能抑制其他的弱小妖力。神木能够守护你们景国这片土地,不被其他妖力侵蚀,只有一个可能——它早就被景氏血脉中蕴含的强大妖力降服。”

历经了几百年的传承,景氏血脉已经渐渐变得稀薄了。

景风御一个人的血,并不是以洗涤神木的妖力,毫无疑问,在这场仪式中,他会像他历代的祖先那样,在祭台上献出自己的生命。

要想避免这种悲剧的宿命,那么就只有最后一种尝试……

那时夕若的身体前倾,定定地注视着她。

“凭借你这带有强大冥族妖力的血脉,用你坚定的意志力融合,和他的血一起共同冲刷侵蚀神木的妖力。

“我不能保证这个方法能成功,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办法了。”

“随便什么后果吧,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轸雀喃喃地说着,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听见她的话。

街亡是妖族天生的克星,她已经遍体鳞伤,但来自皮肤木屑、血管深处,来自妖族本能的悸动还是持续着,有如战场上的鼓点,奋力支撑着她残破的躯体。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在街上们惊讶的视线中一脚踏入了血红的神木池。

“该死!”焱弼咒骂了一声,几步抢过去地想要把她拉上岸。

轸雀回头望了他一眼,那眼神带着太强烈的决绝意味,他竟然犹豫了一下,想要再伸手去拉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没入了池水中。

一记惊天动地的炸裂声响起,整个池水仿佛都沸腾了起来。

树根下的黑色泡沫猛地翻滚,周围艳红的池水围拢了那团黑色,瞬间扭绞在一起,又仿佛在奋力搏斗。

术士们目瞪口呆地站在岸边,没有任何类似的记录曾经出现在古籍上,他们互相瞪着彼此,最后目光齐齐落在焱弼的身上。

“焱弼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焱弼神情恍惚地站在水池边。

他没有拉住人,只沾了一手的血迹,轸雀最后的眼神太过于惊心动魄,就连她的血迹沾在自己苍白的皮肤上,都仿佛带了动人心魄的意味。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等!”

文史宫站在角落里,飞快地在景国史事簿上写着今天的情况。

突发事件一件连着一件,远远比他记录的速度还要快。

好不容易写到焱弼大人下了决定,之后众人便再也没有了动静,他松了口气,甩了甩酸麻的手腕。

就在这么短短的片刻间,低低的惊呼声又突兀地响起——

“看啦!那边是怎么回事?”

一直在奋力搏斗的的灰黑色泡沫猛地从池水中冲起,激起数米高的水柱,那是股浓重的妖力,看在术士们的眼里,幻化成一只犀角妖兽的模样。

“妖力和神木分离了!”术士们惊喜地大声呼喊着。

这个场面和古籍中记录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以往每次都要至少洗涤神木一天一夜,历尽艰难之后,分离过程才会开始,没想到这次的仪式可以这么顺利!

“焱火!”焱弼大喝,手指凌空画出一道符阵,直指黑色妖力而去。“焚!”

青色的火光包裹了妖力,仿佛干木上泼满了油,立刻猛烈地燃烧起来。

池水中的血色迅速地消退,不一会儿,已经恢复了往常碧波粼粼的模样。

原本干枯焦黑的神木,就在众人屏息的凝视中迅速地恢复着。

枯黄的叶子重新泛起青绿色,萎缩的枝干伸展开来,神木庞大的躯干好像突然抖擞了一下,从下到上,渐渐浮起生命的绿色。

“太……太好了!”

听到欢呼声的大臣们从外面纷纷奔进来,扑通地跪在地上,激动得全身发抖。

“神木恢复了!景国得救了!”

丞相激动得老泪纵横,盯着神木痴痴笑了半天后,突然惊跳起来,“糟了!陛下?陛下人呢?”

被惊醒的大臣们顿时僵在原地。

围拢在神木边的术士们停下采集池水样本的动作,其中一个中阶术拍了拍脑袋,“糟糕,怎么忘了,陛下还在祭台上呢。”

“还有一个人。”焱弼站在池边,紧绷着脸,“轸雀还在池水里。”

他才说完,哗啦一声水响,轸雀湿淋淋地从水池中央站起来。

她的眼睛恢复了往日沉静的黑色,破烂不堪的衣衫勉强裹着身体,身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伤口,大大小小狰狞地散布在全身。

拨开湿漉漉的长发,她凝视着高处的祭台,一步步地走了上去。

无数枝哑纵横交错,编织成一张绿色之网,温柔地包裹住雪白的祭台。

祭台上静静地躺着她熟悉的躯体,他的手腕浸泡在温水里,这样伤口就不容易凝固,细细的鲜红液体就是从那里涌出来的,不断地往下流淌着。

一开始想必是流淌得很急吧,四面的玉石都被血色染红了,但现在,只剩下那么细细的一小鄙持续地向外流淌着生命。

他是最喜欢戏弄她的人。她被他气得发疯的时候,就会狠狠地踢、用力地咬,但她从来不会咬他的手腕。

因为她知道,他曾经亲眼目睹他的父亲和哥哥割开那个地方,然后静静地躺在雪白的祭台上一直到死去。

那时候他十六岁,两天之后,他就登基了。

最近这段消失的日子里,她常常梦到被她留在王宫中的风御陛下。

那么散漫的一个人,从十岁起就经常拉着她悄悄地说:“我们跷家吧,我可不想像哥哥那样一辈子守着王都。我们以后做旅行各地的游历者,两个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多好!”

她知道他一直在努力存着钱,他的房间里全是历代着名游历者的传记,他每隔几个月就会带着她偷偷溜出去几天,说是见识世界。

但是登基以后,他就再也没提过类似的话了。

现在,他就像他的祖先们一样,安静地躺在祭台上,血染红了整个祭台,满眼鲜艳的颜色,他的面容却极为苍白,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青色的血管。

他的嘴角微微翘着,如同往常那样带着笑意,明明看起来就不是那种让人信赖的人,却这样轻松地笑着,一肩承担起了所有的责任。

想到他被她丢在王宫里数着时间,独自等待最后一天的来临,她的心里就是一阵近乎翻搅的疼痛。

手腕的伤口割得很深,用纱布密密麻麻地包裹起来,血水还是不住地往外渗。

可能是动作用力了些,景风御低低申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迎面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含泪的眼。

轸雀握着他的手,手指不受控制地发着抖,“你千万不要动、不要说话,保留体力,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景风御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几下,似乎说出了几个字。

她慌忙凑过去听,勉强听出几个音节,“你……怎么弄得……

这么难看……”

“喂陛下一点水,快点!”

丞相急急忙忙弄来一碗水塞给轸雀,手抖得几乎把水泼了一半。

喝了点水,景风御说话流畅一些了。

周围围满了人,他却仿佛没有看到,眼睛直直盯着轸雀的脸,小声地说:“我躺在这里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过来……等了好久,你还是没有过来。然后我就想,如果你来了我就一定要拉住你,就像这样……我要说……”

轸雀用双手握紧了他,含着泪,“你说。”

他喘了口气,吃力地反握住她的手,“我要娶你,然后生很多很多的孩子,要这棵该死的树一直开着花,洁白的花朵飘满了整个王都,飘到我们房间的窗外,我们幸福地在一起……”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单击键盘左右键(← →)可以上下翻页

加入书签|返回书页|返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