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舞吟也收到这消息。
为此,她整晚辗转难眠,到了天光大亮的时候,才昏沉的睡了片刻。
“太阳怎么还不掉下去呢?”她趴在窗口嘀咕。
身后一个影子鬼鬼祟祟的靠近。
——就地一下扑到她背上去!
“秋舞!”
“唔哇啊——”
她凄惨的尖叫,而身后的女子也被她的反应吓到,跟着尖叫。
惨叫的二重唱,引来了从门口经过的另一个女人。
“你们在玩什么?”菊雨蝶探头进来。
差点被吓得跳下楼去的秋舞吟惊魂未定,身后一把扑倒她,却反而浑身僵硬的花念涵满脸苍白,摆出哀怨之色。
“秋舞吓人!”花念涵居然恶人先告状。
被指责得哑口无言的秋舞吟瞪着她,“……明明是你先的……”
眨着眼的菊雨蝶才不理会她们的互咬,“你看起来很清醒呢,秋舞,我怎么记得暮霭跟我说,你昨晚收拾了一夜屋子,今天又一大早就醒了?”
“她哪有清醒!”花念涵立即反驳,“我刚还看到她在打呵欠!”
“差点就被你推下楼去了,我当然要醒了。”秋舞吟更委屈了。
“我让你清醒过来了,还不赶紧谢谢姐姐我?”花念涵得意洋洋。“你想啊,你有一下午的时间好好梳妆打扮,洗得香喷喷,穿得水当当,像朵花一样。”
秋舞吟被她恶俗的形容,吓得打个冷战。
菊雨蝶则被花念涵给逗笑了。
她跟着调侃秋舞吟,“小秋舞心心念念的二少爷要来见你了呢。”
秋舞吟满面通红,扭捏半晌,终于一口气将两位姐姐赶出房去。
等过黄昏,花街上金铃声轻轻摇曳,秋舞吟趴在窗边看着,等过一辆又一辆马车,她的表情从欢欣到委屈,又从委屈到泫然欲泣,在她眼里乱滚的金珠子要掉不掉的时候,终于有辆马车姗姗来迟,车帘一晃,言今跳下车来。
秋舞吟眼里朦朦胧胧。
一只手从车内伸出,搭在言今肩上,车帘半掀而起,她先是看见一幅淡紫的衣袖,再来是一个低着头的青年身影,穿着淡紫的衣服,颈上围着一条巾子,像是很怕冷,言今从车内拿出一个暖手炉来,递到青年袖里去。
青年用藏在袖里的一手接了暖炉。
他像是忽有所感,抬起头来。
那肤色总带着一点脆弱的苍白,黑色的眉毛整齐而微弯,眼睛狭长,鼻尖挺翘,淡梅色的唇即使面无表情,也像是勾着一点笑意那样微微的弯。
……他们好久不见了。
秋舞吟怔怔看着,眼一瞬也不曾眨过。
那青年公子微眯了颜,黑玉似的眼珠子像是浸润了温泉水一样,显出十二万分的柔软,他对着她微微一笑。
就像只打着如意算盘而得意洋洋的狐狸。
她打了个冷战,默默缩回窗内去躲。
楼下仰望她的古和齐脸黑了。
“这笨女圭女圭!”他低声咬牙。
一旁言今才从车内迎下古家大少,一回头就见到原本心情不错的二少爷脸上阴沉,他不明白在自己转头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二少爷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的冷气,却让言今和古家大少不由得升起打道回府的主意。
后头跟上的马车里下来两个生意人,这是今晚出钱逛青楼的金主。
阴着脸的古家二少表情漠然的转过眼来。
“多谢二位今晚的招待。”他说。
迸家二少就那样冷着脸,唇边却微微一笑,那难得的笑容令两位生意人一阵心跳加快,感觉今晚的生意必定能谈成,立刻连即将花费的大笔青楼费用都抛在脑后。
迸和齐抬脚踏进三千阁去。
第5章(2)
※※※
“二少爷,这桂花酿好吗?”
“嗯。”
“二少爷,这肉粥可顺口?”
“嗯。”
“二少爷,果肉都剥好了,您用着银叉吃好吗?”
“……嗯?”从鼻孔里哼。
她噎了一下,弱弱道:“……说错了,请让秋舞伺候您用果肉吧!”
“嗯。”大老爷般点点头。
秋舞吟心里暗自垂泪。
她半依偎在古和齐怀里柔若无骨似的。
他一手揽着她腰,一手与她交握。
秋舞吟整个人哪怕是抖上一下,都能立刻被他察觉。
席上一共四个人,一人身边一个姑娘,古和齐身边的自然是秋舞吟,言今侍立在两人身后,这孩子既贴心又聪明,完全协助了只有右手能动弹的秋舞吟,举凡剥虾壳,倒酒,挪菜,全由言今包办了,秋舞吟只要举着筷子,将弄下来的食物送到古和齐嘴里去。
怀拥美人的古家二少自然不会饿着她,于是秋舞吟手里举起的筷子,也是依照着“你一口我一口”的频率分别送进两张嘴里。
两人对面,是生意谈得正热火朝天的古家大少和两个生意人。
所有的言语厮杀讨价还价,是古家大少的工作,最后的定夺与否,这是由古和齐来做决定,也因此,即使整张桌子上低声威吓,高声叫嚷,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但古和齐就是可以不发一语,秋舞吟也只需要顾着桌边这一小方的地盘。
迸家二少所入口的食物,都是经过特别打理的。这一点,无论在古府内,或者是熟知古家二少喜好菜单的三千阁厨子,都是心知肚明。
这张桌上,自然也是泾渭分明。
迸家大少与两位生意人的是一边,上的都是一些下酒菜,桌边自然有美酒与美人;古和齐这边这是一盘一盘精致菜色,量不多,却都是古和齐平日喜欢的,茶酒不上,只有一壶热好的桂花酿,壶盖一揭,那桂花香气之浓郁芬芳,连对面的三人都不禁一怔。
生意谈得口干舌燥,眼里布满杀气的古家大少不免半是羡慕半是嫉妒的瞪向自家幼弟。瞧这美人在怀,美食在口,同样是逛青楼,但怎么旁人是暗地里捉对厮杀,这二少爷与秋美人却是浓情蜜意的小两口呢?
真真是太刺眼了。
迸家大少心中火气更盛,转头张口便杀得两名生意人面无人色。
迸和齐才不理会那边的三人勾心斗角,他吃得七分饱了,便腻着秋舞吟要桂花酿喝,秋舞吟只热了三壶,现在伸手一揭,也不过就剩几口,但要让古和齐再多喝,却是不行的了。
“二少爷,就剩这些了。”
她把酒壶摇傍他听,就见她的二少爷抿起嘴来,像闹脾气的孩子。
她忍不住笑,又觉得肩窝一阵痒,原来她的二少爷把脸埋下来了,正用鼻尖啊,牙齿啊,逗弄着她出来的香肩。
秋舞吟怕痒,不由得缩了缩肩。
“逃跑要罚。”他说。
然后古和齐便张口,咬在她肩肉上,又伸舌舌忝了舌忝,感觉唇齿之间,那块肉又香又甜,恨不得一刀割了,揣在怀里带了回去。
秋舞吟低声笑着,被咬着的那块肉又疼又痒,她要躲,腰身却被锁着,于是便躲不掉了,但让他这样搂着,她又觉得浑身都发软了,嘴里不由得轻轻申吟。
她那声低吟,古和齐自然是听见的了。
“秋舞,秋舞。”他在她耳边唤着,张了嘴,又去吮她小小的耳垂,舌尖上那一点半圆弧的肉又薄又软,带着他唇齿间桂花的香气。
他是想念她的。
那样漫长的时日不曾相见,他觉得自己是无时无刻不想念着她,但他明明是极忙碌的,他忙着学习,忙着看账,忙着听各账房回报,忙着接收大哥从各地传回来的消息,他甚至忙着与老太爷请安问候,忙着接见那些族人。
他总是有事在忙。
但古和齐也知道自己底子弱,虽然有三千阁送来的丹药在调理身体,平时里的练拳也不曾落下,但他曾经遭人下了慢性毒药,那伤害却是难以挽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