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球落水,招亲姑娘不必出嫁。
围观的众人交头接耳起来,谈论这强行登楼招亲的姑娘果然没得嫁了,那些暗桩功败垂成,这镜照牌楼果然是有着神明居住的、非常有灵性的地方啊!
对着镜照牌楼无止境的歌功颂德就不多提了。
那招亲失利的姑娘恨恨的下楼,恨恨的走人,哭得梨花带雨。
至于任务失败而领不到大笔赏钱的汉子们则怨恼的瞪着那无用书生,用力的撞他两下之后才离开,直奔酒楼去喝酒吃内泄愤去了。
被无端端接二连三狠撞痛击的方少行,心里的苦闷实在难以言述。
他叹了口气。
低下头,他和怀里那个睁着一双明亮眼眸的少年儒生四目相对。
少年的眼睛漂亮得惊人,漆黑的两泓潭水,其中几许星光灿亮。
只一眼,方少行便懵了。
“两位客倌,碧螺春和小菜上桌啦!”
充满活力的吆喝声和夸大的肢体动作,店小二用流畅的节奏将东西送上桌后,帅气的一甩巾子,朝两人躬个身之后退下楼去。
少年儒生看着店小二的一连串动作,饶富兴味的笑着。
方少行模模自己的脸,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为什么自己会坐在这里?而面对面坐着的少年儒生又怎么会跟着自己一路过来呢?
那少年儒生一点也不在意他满腔迟钝的呆样,提起壶把就帮两人杯里倒满茶水,清香宜人的味道萦绕鼻间,这才把方少行迷路走月兑不知道去哪里的意识给招回来。
他一把端起茶杯就往嘴里送。
“……小心烫!”少年儒生见状,出声提醒。
但方少行已经把整杯茶送进嘴里,下一瞬被烫得狼狈跳脚。
见他的惨状,少年儒生反倒是笑了。
“你这人怎么恍恍惚惚的。”
第1章(2)
少年儒生重新召来店小而,请他送来一壶冷凉井水给方少行小口小口慢慢喝着,压压烫疼感。
方少行痛得眼角不自觉的泛起泪光,那少年儒生唇边抿着笑意,递过袖里备着的帕子给他擦擦。
那帕子一色淡素,散着柔软的熏香味儿,只在边缘绣着藤蔓花纹,入手既轻且柔,触感很好,质料上等。方少行瞅瞅面前的少年儒生,心想这少年出身非同一般,擦汗的帕子也用这样好料子,仿佛不在意似的就随手递出借人了。
这么神定气若的举措可不是三两天就能养得出来的。
心思转瞬即掠,既然少年儒生若无其事,方少行也不别扭,大大方方的就将他随身之物拿来用了。
少年儒生见他大气,脸上也露了笑。
这一笑虽然不是闭月羞花,却也令人眼睛一亮。
淡素的一张脸小小巧巧,每一个细微处都是精致明亮,尤其他一双眼睛灵活有神,顾盼之间光华流转,多少心思都纷飞。
唇也生得好看。
轻媚的朱色上是盈盈水光,珠润似的,看着望着就想一亲芳释,可以想见那一定很甜美,一定很值得细细啃咬,一定很适台轻轻含着,轻舌忝慢吮。
方少行望着那少年儒生怔怔发呆,心里一个无耻声音不断喊叫:扑倒他!扑倒他!扑倒他!快点扑倒他!
“真是饱暖思婬欲……”他喃喃自语。
少年儒生微微一愣,看看桌上拿来闲磕牙的零嘴和清茶,心想哪里来的温饱?明明刚才还被烫了嘴呢。
“若真是饿了,不如就在这里用膳吧?”他提议道。
方少行回过神来,带点茫然的望着少年儒生的唇轻轻开合,然后他伸出手去,轻轻的搭在少年儒生端着茶杯的手背上。
“怎么了?”少年儒生困惑着,微眨眼。
那两泓深潭般的漆墨眼眸一敛一张,满潭的星光也跟着晃动。
方少行只觉得全副心神都沉溺在他的所有举措里,再不冒出头来喘个两口气的话,立时就要溺毙了。
他奋力张口——
“……来个一笼汤包子吧。”
“嗯,好啊。”
少年儒生很自然的抽手,很自然的抬腕招唤来店小二,很自然的点了笼汤包子、一盘炒青椒内丝以及两碗饭,接着他很自然的端回他的茶杯。
方少行的指尖完全可以回味起还留有余温,属于这少年儒生小小手掌的触感。那是一双保养得很好的手,细细的,滑滑的,在冬日的冷风中显得略微冰凉,留着半圆指甲的手指尖端圆润润的,不见伤,不见茧,不见辛勤劳动痕迹的手。
和他属于男性的阳刚线条,以及略微黝黑的肤色,相较之下,少年儒生的手太漂亮了。
这样几无暇疵的美丽,只会出现在姑娘家身上吧。
方少行心里的那个声音,很认真的这样感叹着。
“……我也有同感。”他郑重的点着头,目光离不开少年儒生的手。
但要真的模过去了,就跟登徒子没两样。
这辈子第一次起了非礼色心、倾羡起美色来的正直书生方少行,领教到有生以来首次的理智与情感两相煎熬。
少年儒生看着他表情变幻如此精采,一下子叹气,一下子自言自语,一下子沉迷,一下子又清醒的模样,感到非常的有趣。
他轻笑出声。
方少行察觉到他的取笑,一张端整的脸立时狼狈的通红起来。有点不自在,有点尴尬,还有更多的羞涩紧张。
直到今日此时才真正的体验到何谓痴迷之前,他可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对着个少年目不转睛,脑子里还乱七八糟的想着于礼不合之事啊。
简直就像人到七老八十后,才终于尝到第一次的初恋一样。
少年儒生看着他满腔通红,笑得更欢了。
所幸店小二及时送来汤包子,才免除了方少行那仿佛将要持续到天荒地老般的困窘紧张。
“……趁热吃。”挣扎烦恼着到底要说什么好呢?心里天人交战半晌之后,冒出他嘴里的,居然很没出息的只是一句招呼用食的话。
方少行真想拆开自己的脑袋看看自己在矜持什么。
问名字、问住处、问家中可有婚配啊——心里的那个登徒子声音气得跳脚,大力的鞭着方少行。
但他看着少年儒生拿着陶烧汤匙,将小心夹起的热腾腾汤包子小心的送到他面前,并且以筷子将汤包子的女敕皮掐破一个小洞,使其中热汤流出来——这样贴心又懂得吃法的灵巧心思,让方少行一方面着迷不已,一方面又呐呐着开不了口。
与人初识是该问些基本身家,这样才好下次约来再叙。
但现在他根本心里有鬼,哪里开得了口问这些他心知肚明是别有居心的基本对话。
少年儒生将摆好汤包子的汤匙递到他手中后,就另外夹了自己的汤包子到嘴边,小口小口的吹着气,让汤和馅的热度稍稍降点,然后张大嘴巴狠狠咬了半个汤包子到嘴里。
方少行看着他透着天真可爱的举止,不自觉的也仿照着他的速度,一口咬进手里汤匙上的汤包子。
与少年儒生不同的是,方少行张大嘴,就轻轻松松的将一整个汤包子咬进嘴里,那种稍烫扬什与新鲜肉馅及薄透弹性外皮的完美结合,让人有瞬间彻底清醒,再为其深深着迷赞叹的美好魔力。
可惜他并没有沉迷在汤包子的神奇魔力之中。
他心里己经有另一个关乎人生大事的魔鬼驻扎了。
少年儒生吃着汤包子,两泓深潭般漆黑,又蕴着明亮星光的眼睛,愉悦的眯起来,显现出他满意美食的好心情。
那模样可爱至极。
方少行怀抱着仿佛眷宠着慵懒小猫的奇妙心情,频频将汤包子递到少年儒生面前,又亲手为他倒茶添水,哄着他吃掉半笼的汤包子,直到少年儒生委屈又歉疚的朝他投来已经吃饱、拒绝再喂食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