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知道,女乃娘虽然只是个柔弱妇人,但久居深宫之中,心思灵敏非常,从不会作无用之言。
“现在张行德为幽王所控,就算他是人证,皇上也不能只听信他一面之词吧?怜妃入棺已经两个月,难道他现在还能拿出什么确凿的证据来不成?”
刘夫人始终对越青环有着一分歉意,若不是张行德见了康复入宫的她,又怎么会寻到朔王府里来。
“按照朝廷律法,人证与物证有着同等地位。而且,当日怜妃身上确实有下针的痕迹,这一点连宫中的侍女也可以作证,如果越先生自己提不出什么有利证据的话……”华泫抿唇,不再说下去。
“可是王爷,张行德能够证明越先生治死了怜妃,那我们也可以证明越先生下针无误,并且确实救活了人啊!”刘夫人终于说出她百般思虑后的结果。
她确实是因千针回络而挽回生命,即使下针的是越青环,而不是越回春。但是,这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这里的几个人不说,那就绝对不会有人想到医术高深的越回春早已不能执针。
刘夫人话落,书房内陷入一片沉寂。
每个人都在考虑这可能性,以及万一被揭穿后的后果。
如果侥幸成功的话,那自然无事。
但若被华凉察觉的话,只会奏一个循私欺君的罪名打击华泫。
所以,决定权只在华泫一人身上。
“可以一试!”一刻后,华泫终于开口。
他决定接受女乃娘的提议。
因为,这是争取时间、暂时保住越回春的唯一机会。也可以让他多一些时间去细查真相,挽回局势。
纵然是欺君,纵然是违律,他也要冒险一试。
“王爷……”
越青环心头感动,注目华泫沉肃的面容。
她知道,要手掌朝政重权的华泫下这个决定,非常艰难也非常不易。
毕竟只是为了一个女子而拿一辈子的前途与名誉冒险,他要承受的压力是多么巨大。
华泫回视她,一字一字地道:“为了妳,我什么都会做。”他的目光平定,神情凝重,那种下定了决心的深情如山之宏伟,若海之辽阔。
有一种人,虽然表面冷厉无情,但是一旦认定了目标放下真心,那就是百折不回、永不更改的了。
华泫就是这种人!
越回春看着华泫,心中最后的牵挂已经放下。
此后有华泫照顾青环,就算发生任何事,他也不会有所担忧了。
越青环一边微笑着,一边却湿润了双目。
她何其有幸,能得到这么一个男子真心相待?
虽然,这个男子冷了点、凶了点、霸道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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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来得很快,第二天清早,幽王就带着一行侍卫到了朔王府,宣旨缉拿越回春。
圣旨上列明的罪状,是疑越回春下针不当害死贵妃。现在人证确凿,即刻将越回春押入天牢,三日后由幽王及朔王连同开堂审理。
“真是对不住了,七哥,越回春虽然是府上贵宾,但皇命不可违,九弟冒犯了。”华凉笑看华泫脸色铁青,挥手示意身后侍卫即刻入客园拿人。
“慢着,朔王府内岂容乱闯?何况九弟别忘了,皇上下旨,是由你我二人共同审理此案,就算要押送越回春入天牢,也应是你我共同前往。”华泫冷声斥退执刀侍卫,不让他们擅闯客园。
若是突然之间看到大队执刀侍卫奔入,恐怕越回春与越青环会更加惊惧。
厉喝之下,侍卫们慑于朔王威严,果然不敢再擅动一步。
“呵,是九弟莽撞了,那么,便请七哥同我一起将越回春带走吧。”华凉微微一笑,也不反驳。
他知道皇上下令让华泫一同审查,只是为了略略安抚华泫而已,现在情势已全部偏向于他,让他一步又何妨?
反正他肯定越回春今日必会押入天牢,华泫再大胆,也不敢担上私纵要犯这个罪名。
冷哼一声,华泫快步走向客园。
越青环正站在越回春房门口,却没有进入,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些什么。她早已观得府中微乱,心知定是宫中来人。
现在见华泫沉着脸走来,顿知是来带走父亲的。
“青环,对不起。”看着她忧心忡忡的小脸,华泫神情压抑。他原本向她允诺过,要保得越回春平安,可是这牢狱之灾却是没法避过了。
“不,这原本就怪不得你,是我爹爹他……”哽咽一声,越青环再也无法说下去。
摇了摇头,越青环含泪道:“我爹爹他正在房里,你带他去吧。”
她的脸上泪珠涟涟,实在不忍看父亲老来入狱的凄惨景象。
默默看她一眼,华泫推门入房。
越回春正端坐在椅上,见状叹息一声站起身,“有劳王爷了。”
他神色安然,没有太大惊惧,似是早有准备。
随华泫走到门外,越回春停步对垂泪不已的女儿道:“青环,妳也不必太伤怀,为父走后,妳要好好照顾自己。”
很奇怪的,越回春的语调过分沉静与平淡,好像对这般生离死别已不怎么在意,与前些时的失魂落魄大大不同。
怜妃之死,竟已使他看破俗尘,心境澄明。
点点头,越青环泣不成言,只能怔怔跟在父亲身后,送他离去。
华凉很耐心的等在前庭,见华泫果然带来越回春,便微微一笑,“七哥果然守信。”
“当然!”华泫眼神凶厉,几乎想出手抹去他脸上淡笑。
“那就有劳七哥与九弟一同押送人犯入宫。”华凉视而不见,转目掠过越回春,看到静静立在越回春之后的女子。
泪痕犹在,神色楚楚。
对着她露齿轻笑,华凉眼中光华一闪,就好像见到猎物一般。
不再多言,二人带着大队侍卫押送越回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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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开堂初审。
堂内,有华泫、华凉、越回春、张行德四人,再有朝中书记官记录堂审详情,准备呈给皇上过目。
此时正审到一半,张行德跪在堂下,力指怜妃当日去世前,身上曾有不明针痕。在他日后细细想来,那是越回春擅自施用针灸留下的痕迹。
华泫冷冷看着堂下伏跪的张行德,问道:“张行德,就算当日怜妃身上有下针痕迹,你怎么能够断定那便是导致怜妃死去的原因?”
虽有幽王在侧壮胆,张行德仍不敢抬头迎视华泫目光,只是低头道:“因为下官同其他几位太医观察,在大量汤药的作用下,原本怜妃的病情在那数日已经略有起色,当那针痕出现之后,怜妃娘娘才突然去世的。”
“是吗?这只是你的推测而已,本王要的是确凿证据!”华泫的语声渐渐狠厉,极其厌恶的瞪着张行德。
看他的模样,恨不得立刻就走下堂去一刀把张行德给砍了。
“七哥此言差矣,怜妃已经死去多时,现在哪还能取得出什么确凿证据?就算要取,也该是从越回春身上下手吧!”华凉见华泫开始对张行德发难,便把焦点移到越回春身上。
华泫冷哼一声,总算敛了敛身上怒气。
华凉见他不对越回春发问,便道:“越回春,张行德是以自身为人证,指你下针医死怜妃。你可有什么人证或是物证?”微笑着问完,再加上一句说明:“当然,自己是不能为自己作证的!”
“禀告王爷,老夫当时并无任何人证,也无任何物证。”跪在堂下,越回春忽然好像忘了昨夜在朔王书房中商量好的一切,竟没有把医好刘夫人的事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