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青环看着他退去,心中却再也无法平静。
纸已包不住火了。
就算今天在朔王的威慑下,张行德表面答应,但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将事情透露出去呢?
看着父亲呆坐椅上的衰老模样,越青环心中的悲伤惧意终于压抑不住,全部化作颗颗泪珠掉了下来。
无声之泣,有时比之痛哭更要凄婉许多。
华泫看着她脸上泪水滚滚而落,顿时双眉拧起,却又不知如何劝解,有生以来,他又何曾劝过流泪女子了?
心中疼惜,便一伸手把越青环揽入怀中,一手生硬的轻拍她肩背,口中低声道:“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保证妳父亲安然便是。”
听到他的保证,越青环终于稍止悲伤抬眼看他,泪眼迷离中,对着他感激一笑。
身为朔王的华泫既然做了这样的承诺,那父亲的性命应当是无忧了。
世事多变,想不到现在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却是这个当初要夺去她性命的凶狠王爷。
看她脸上带着泪珠的笑容如雨中梨花绽放,华泫忽然觉得怀中这女子已成了自己身边一样最珍贵、最需要保护的东西。
就算耗尽全力,也不舍得让她受到一丝损害。
看她痛苦,简直要比自己痛苦更甚!
百炼钢,渐成绕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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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越回春安顿回客园,华泫把越青环带到他的书房中。
这是越青环第一次踏入专属于他的领地,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因为书房中的摆设一如华泫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冷硬而直接,两侧架上的众多书籍也说明华泫绝不是一个只靠凶狠得势的无用王爷。
越青环知道,华泫带她到这里绝不是让她来找书看的,而是要问明她父亲的一切。
既然华泫下定决心要维护她与越回春,那就要先了解前因后果才行,在朝议政的华泫,一向是果断又犀利的。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坐在宽大的桌案后,华泫注视着越青环。
现在是办正事的时候,所以他要与她保持一些距离,免得一个克制不住想到别的地方去。
书案另一头的越青环显得益发纤瘦,倚在案旁开始叙述两个月前宫中发生的一切;包括父亲暗自为怜妃下针、怜妃略有起色后忽然去世、父亲畏罪辞官侥幸得以月兑身的一切。
她没有刻意去隐瞒任何一点,也没有出言为父亲月兑罪或掩饰。
因为现在已经没有必要,想安然月兑险,就必须要清清楚楚的向华泫道出一切。
良久的沉默后,华泫抬头看她,眉心紧紧锁起。
治死宫妃罪责巨大,甚至是可以株连九族的,这一点,精通朝廷律法的华泫非常明白。
即使怜妃当时已然病危,但因病死去与医疗过失的差别巨大,足以让越回春掉脑袋。
而且,从刚才越青环的叙述里,他暂时还没有捉到任何对越回春有利的线索。从表面上看,怜妃的死亡除了因为病重,便是因越回春下针有误。
而这两点,对越回春都极为不利。
华泫眼中厉光一闪,他忽然非常后悔,方才为何要放张行德归去。
可惜,后悔已经晚了。
现在已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那并非蠢才的张行德,此刻应该已经找到足够罩住他的靠山了吧?
想起朝中那与他争锋相对的几个派系,华泫瞇起了眼。
希望张行德找的不是最让他恼怒的那一个,不然的话,他会使出全力与其对抗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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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泫猜的没错,从朔王府出来后,张行德马上便开始寻找靠山。
他不以为惹恼朔王之后,他以后留在宫中的日子还会好过。
况且,不将越回春逼离京城,他绝不甘心!
为了保命且除去眼中钉,张行德非常聪明的火速找到一个强大的、足以与朔王抗衡的靠山──与朔王华泫同样手握强权的幽王华凉。
爆廷之中,派系纷争。
同样身为当朝皇上的亲兄弟,同样在朝野中占得一席之地,华泫与华凉如深山里的两只虎,巧妙又危险的保持着危险的平衡。
但这一回有了他的禀报,张行德相信,幽王一定可以借机狠狠的打击朔王一次!
朔王对越回春之女的重视与维护,他当然完全而清楚的看在眼内。
若让幽王知晓,从不为女子动情的朔王这一回有了弱点,那幽王不但会出手保住他的性命与前途,更会欣喜给予赏赐吧?
张行德的眼中闪出深沉的光芒,一如两个月前得偿夙愿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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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风满楼。
平静中度过几日,朔王府中再度有客来访。
是幽王华凉。
华泫与华凉平日私下里极少聚首,这回华凉身着便服独身造访,可以说是从未有过。而且更奇怪的是,他是突然前来,并没有预先告知华泫。
而且时值下午,华泫不在王府内,幽王便入府等待。
就算明知这位幽王与朔王暗中不合,就算明知他突然来访定是另有目的,王府里的人也绝不能将他拒之门外。
于是,幽王便很自在、很优闲的在朔王府里信步游走起来,一走,就走到越青环居住的客园外。
越青环正斜坐在回廊的石栏杆上喂鱼儿吃食,现在她安居王府里不事生产,吃住都有人照料,刘夫人休息的时候她简直闲得发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喂喂鱼看看花,还能做什么?
正逗着一大群五颜六色的鱼儿吃得起劲,越青环忽然发现清澈荡漾的水波里多了个男子的身影。
修长、尊贵,穿着宽大的白色丝袍,正静静站在回廊边的一棵银杏树下望着她。
若是不熟悉的人,见到这男子倒映在水里的样子,肯定会以为是朔王来了,因为男子的相貌身形与朔王有七八分相像。
但越青环却一眼即分辨出其中差异,因为华泫平时只穿深色袍服,从不着白衣。更明显的,男子站在那里散发出的气息不对。
与霸道又冷厉的华泫相比,男子是阴柔、文雅的。
撒去鱼食,拍干净手掌心,越青环抬起头来与男子对视。
金黄银杏叶不断片片落下,男子的白色衣袍在风中拂动,一派风雅,再加上与华泫相像的俊美五官、唇边含着的淡淡笑意,让越青环的脸色柔和不少。
本来,她是不喜欢有人盯着她看的,但是若那个人与华泫长得相像,就另当别论了。
看这男子的模样,必与华泫有着一定的血缘关系。
昂着手走近越青环,华凉的唇边始终勾着一抹笑,打量越青环的眼是仔细的、探究的。
他今天来的目的之一,就是要看一看这个能让华泫动情维护的女子,到底生得何等模样。
很清秀、很娴静、很自得其乐。
这是华凉对越青环的第一印象,说不上好与坏,因为华凉有一点与华朔很相似,对女人都没有太大兴趣。
只是这一回,该有些不同了。
走到越青环面前,华凉文雅微笑道:“这位姑娘好兴致,在这里赏鱼吗?”可能因为缺少实战经验,他开口的言语无聊得很。
连同样缺少感情经历的越青环也听得出来,他是在刻意与她搭话。
“你刚才不是瞧了很久了吗?我是在喂鱼,不是在赏鱼!”有些失望的回答,越青环对他不再感兴趣的转过头去。
这个男子外表看起来文雅有礼,那一双眼却让她心生厌意。带着太多的刺探意味,好像是要把她里里外外看个透彻一样,真没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