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们每晚也不能固定通电话、开窗道晚安了—”
“我会打电话给你。”
唐海宁的蓝色长裙转瞬消失在街角。于楚坐在原处,失意落寞。他私心期待著还会有张顽皮笑睑出现在街边,告诉他这只是一项恶作剧,今天是愚人节几周月纪念……可是没有!满街喧嚣的人群,却不见他期盼的蓝裙子。
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早知道,他就不该带她到咖啡座来?换个场景,她或许开心些。
地上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于楚拾起它,猜它是海宁拿电影票时自皮包中跌落的——
让海宁随身珍藏著的男子——于楚心中泛开苦涩。
这是海宁所有忧郁与迟疑的答案吗?她从前的“习惯”和“应该”?
唐海宁将他推给苦恼,他自己又捡起了更大的苦恼。
第六章
唐海波不过在路边贸只冰淇淋甜筒,就被蜂拥而上的少男、少女淹没了。“唐海波!是唐海波!”
“你是我的偶像!”
“她爱吃甜筒!我也要买一打同牌子的甜筒!”
“唐海波请帮我签名,还有和我一起照相!”
黎沸扬打了通公共电话回来就不见了唐海波,但见街角一队人马如蜂舞动,夹杂一阵阵的口号与欢呼,就晓得一定是海波遭难了。一见人群中小女生居多,他顺手拉了甜筒店的扩音器大力广播:“啊!是刘德华!刘德华在那里!啊,就是刚走进服装店的那个人!”
蜂群爆出更大波的骚动,鼓鼓翅膀并加足马达又转朝服装店飞奔,黎沸扬赶紧拉著连长裤吊带都被拔走当纪念品的唐海波逃之夭夭。
唐海波“劫后余生”坐在公园的铁椅上拍胸口。“你终於知道遭虎头蜂攻击的人是何惨状况了吧?”
“你今天忘了戴眼镜和帽子,否则歌迷们不会那么轻易认出你。”
“没关系,我知道你会救我,你有办法!”
开始凋零的叶子刷下大把、大把金黄色的秋阳,连空气中都飘著乾叶的芳香。唔,心形的落叶,是恋爱的气味。
他们什么也不做,只是依偎著享受两心的亲近。风中有著细碎热闹的声音,传到唐海波耳中,给了她谱曲的灵感。此时,黎沸扬想的事却与她截然相异,刚刚唐海波那句话打散了他心中相持相抗的矛盾声浪。唐海波天真的话语更激起了他的不安,他想渐进坦白一些事,一点点也好,再演戏下去,他一定会疯掉。
“海波,你已经在老伯面前坦承我是你男友了,对不?”
她亲昵地揉揉他的耳垂。“你那天偷听见啦,我知道。”
“不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一样对我?”
“是啊!”
“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一天我变成另外一个人,你能接受吗?”
“你会变成什么?变身怪兽?跑进电话亭就换成s字装的超人?”
“比方说,某一天你突然发现我是你们唐家杀母凶手的儿子……”
唐海波不赞成。“这种剧清太陈旧,不适合再套用了。”
急死黎沸扬也。“如果我一开始就向你蓄意隐瞒仇敌之子的身份——”
她失笑。“你到底要说什么?你今天吃错药吗?结结巴巴又颠三倒四,被歌迷阵仗吓倒了吗?”
“海波,你最反感别人骗你,对不?”
“当然。骗我者死、出局、开除!不过我才不担心你,你正直又不花心,不会搞外遇!包不会欺骗我,我俩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唐海波勾住他的手臂,又有新点子了。“不说这些,我们去玩!今天保龄球馆举行双人顶尖赛,冠军奖金三万块,足够充当好几周的约会基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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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薄饼、倒果汁、开电风扇、送拖鞋,关怀问候;小殷勤不断,当易得安连续第四天徵询加百般劝服她去看电影“情人的果实”时,唐海宁终於耐不住送他根不硬不软的钉子。
“得安,你是不是很需要找个女朋友?我请我爸也帮你留意相亲对象好了。”
易得安被这样一说破,什么勇气都消馁了,更不敢提那个妄想念头。”不是那个意思。我看你最近上课忙碌,应该找些娱乐活动。”
“我只想待在家里休息。”唐海宁不得不“绝情”下逐客令。“还有事吗?如果你也忙,我要看书了。”
易得安下楼到母亲店里帮忙情扫去。剩下唐海宁在二楼小厅中,让自己的心情飘浮在空中。
说看书是假的,这几天来,她几乎无法定下心来做事,只是想趁难得的清静想清楚一些事,那些纠结在她心中的藤蔓——
退回只剩自己的世界,说不上好或不好,只是漂浮。
然而这是她自己要求的,不是吗?
三天了,一墙之隔,她与于楚之间却彻底断了联系。他大尊重她,尊重到不冒犯、不违背她的要求,也不见面、不打电话,连在学校里都尽量远远回避,唐海宁心里却不见平静,倒似空虚掉了一个大洞,茫然若有所失。
是她抉择的,他听她,然而,为甚么她不会感到快乐些?
对于楚提出暂时停止联络,她心中也经过挣扎;她喜欢跟他相处,可是受不了心里两个争战的、重叠的影子日日夜夜追问得令她发狂。
不一该这样,这样对于楚不公平。如果他晓得自己在她的心中地位只是另一个人的替代品,教他情何以堪,唐海宁也曾一遍遍追问自己,可是她真的无法忘怀盘据她心中的久远记忆。每回见到于楚,她忍不住在比较、追溯著,眼见于楚对她一往倩深、毫不保留,她更加自责,但是无法自拔,无法忘怀过去。
那温柔贴心的情感教人贪恋,但一次次回想到青春时代温情的片断……
她还能怎么办?
她也苦!这些事无法对于楚说,现在的于楚或许不会懂得,但是将来待他追寻到真正属於自己的幸福,他会感谢她。至於原不原谅她的无情,她实在无能为力了。
与于楚无缘吧!可是为甚么想到再不能和他那样温馨地相处相依,她的心会纠得好酸、好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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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十二点半,唐方睡不著,到前庭纳凉,被那个数著白面具的胖妖怪吓掉半个魂。那不是什么妖怪,是敷了美容口和黄瓜霜!出来倒废水的刘灵芝。唐方不闲不快:“老太婆!你倒的是甚么东西?不要拿脏水污染我家桂花树。”
“香喷喷!”水流哗啦啦。“这是杨贵妃的洗脚木。”
唐方毛发直竖。“老太婆!你敢把洗脚水倒在我家门口?你想毒死我的宝树?”
“我是积德做善事,帮忙灌溉花木。”刘灵芝踩著花木屐“咔喀、咔嗒”地回店里。“树木种在公路上,不是私有财产,凭什么说是你家的树?”
唐方截住她。“老太婆,你死不讲理是不是?我明天就到区委会去告你,看你的生意还做得下去不?还敢嚣张!”
“去告啊!你以为我怕你啊?你还不是嫉妒我的生意好,把你的老客人都抢跑了……”
两人一斗开嘴又是没完,吵得街坊邻居都看不下去了,住街尾的坤伯拄奢木杖,仅著一条四角裤地赶来劝架:“别吵了,都是好邻居,有话好好说,三更半夜的,火气收一收……”
“坤哥,你不知道这个乡下老太婆有多嚣张……”
“野老头!老不修!一点修养都没有,专门欺负外乡人……”两人你来我往。
“听我做个公道……”坤伯的声音差点被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