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新住处,她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的毛毛雨,心中却有着无限的喜悦,因为她感受到故乡的温馨,把巴哈马全抛诸脑后,那湛蓝的天空、晴朗的阳光,甚至连蔚蓝的海洋,都无法勾起她心底的眷恋。
确定住处后,她打了一通电话给德利,但他已经搬走,而且也未曾留下新地址,她又拨了一通电话给德利的父母,这才惊悸地发现,德利已经离开台湾。她的伯父告诉她,德利在一个星期前到奥地利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而且伯父还不可思议地问:“难道德利没有告诉你吗?”
他们一直以为德利与她很要好,不可能不告诉她,所以要告诉他们二老实情很困难,其实他们像兄妹的亲密关系早已结束,但这还是亦筑第一次感觉到他俩之间竟如此遥远。
***
那年冬天对亦筑而言,可算是她一生中最漫长、最寒冷的一季,她到处寻找机会,终于让她得到了一份合适的工作。这是因为她遇见一位叫芯如的女郎,说来凑巧,她俩相识于公车上,那时芯如告诉亦筑,圣诞节后将演出话剧的事,因此她约亦筑一同去参加试唱会的面试。
“可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试唱会的事。”亦筑觉得很为难。
芯如笑说:“反正什么事都会有第一次,话剧很有意思,许多小孩子都很喜欢,后台的气氛也很好。”
“那……好吧!我们就去碰碰运气吧!”
“你那双漂亮的美腿,很容易找到工作的,而我的却有如萝卜,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虽然她这么说,但芯如仍然以她那俏丽的脸孔得到了合唱的工作,更令人吃惊的是,在经过两次试唱后,亦筑居然获得了一个小角色,虽然她过去没有演戏经验,但在几次练习之后,她感到很有兴趣,也逐渐能适应环境了,所以亦筑称这段时间为她的转机。
而后,亦筑和芯如共租一间公寓,三餐和家事都分担做,随着进一步的认识,她俩的友情亦逐渐增加;可是,亦筑从未提过孟克雷,甚至连在巴哈马的事情也略过不提。
芯如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她很容易坠入情网,但两、三天后就迅速冰结,她目前的男朋友是个大块头,不爱说话,经常以一种敬畏的眼光看着芯如,而芯如有一位已婚的姊姊亦住在附近,这位姊姊经常拜托芯如替她照顾孩子,就算事先未约好,但她俩仍愿意接受这桩差事。
就在春节的前一礼拜,芯如出去买东西,这时她姊姊抱着小文,红着脸出现在门口。
“嗨!我现在必须到医院去。”她对亦筑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我好像又有了,得到医院检查看看,可是带着小文,他会到处乱跑,护士们会很不高兴的,所以,我想可不可以麻烦你替我照顾他一下?”
“没关系,反正照顾小文也不怎么费事。小文,要不要帮阿姨做午餐?”
小文童稚的点点头,随着亦筑进入屋内。
他的母亲走后,小文一直黏在亦筑身边,抱着一只小布熊在公寓里跑来跑去,快乐地看亦筑做菜。
这时大门的门铃突然响起,亦筑以快活的语调对小文说:“大概是芯如阿姨回来,快去亲亲她,小文。”
亦筑面带微笑打开门,突然间唇边的那抹笑凝结了,因为站在门口的是孟克雷,她脸上的血色逐渐消失。
小文轻轻扯着她的裙子,用很细微的声音问:“阿姨,他是谁?”
亦筑像是要寻找挡箭牌般地把小文抱在胸前,慌乱无措地看着克雷。
克雷看看小文,再看着亦筑问:“我可以进去吗,亦筑?”
亦筑稍微迟疑了一下,但找不出拒绝的藉口,只好无助地向后退,让他进入屋内。
穿着黑色大衣的克雷,打扮得很整齐,他站在那里环顾整个凌乱的房间,在床上有小文的外套和芯如的芭蕾舞鞋,桌上有咖啡和数张散乱的CD,室内的家具看起来很舒适,不过可以看出那都是过时的东西。
“你要喝什么?”小文抱住亦筑的脖子,以童稚的声音问。
闻言,克雷向亦筑微笑,“我可以当这小朋友的伙伴吗?他是长得挺可爱的。”
亦筑露出困惑的神情。“当然,你要喝咖啡吗?”
“柳橙汁!”小文抢着回答,并轻轻拍着她的脸颊。
亦筑抓起他那可爱的胖嘟嘟小手,亲了一下说:“我知道。”然后看着克雷,征求他的意见。
“那么,请给我一杯咖啡吧!”
亦筑走到小厨房,把小文放在地上,将柳橙汁倒进他的女乃瓶内,让他吸吮。克雷则一直凝视亦筑,并伸手解开大衣上的钮扣,把大衣顺手放在椅背上,在他那没有一丝绉褶的黑色西装中,露出了洁白的衬衫。
小文喝完柳橙汁后,就自动到另一个房间看电视。
顿时,厨房只剩下他们两人,亦筑背向着克雷,一面倒咖啡,一面不安地问:“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克雷默然不语,因而使亦筑转过身去,这时克雷正背向她把香烟捻熄,他的脖子有点发红,慢慢地,他转过身子,直直的望着她白皙娇丽的脸庞。
“因为我爱你,所以才到这里来。”他的嗓音变得沙哑,但脸上的表情仍然不变。
亦筑的手颤抖着,她突然觉得自己全身发软,因此迅速地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
克雷仍然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一直凝视着她的眼睛,自他眼中所散发出的脆弱微波,是她从未见过的。
“你别想骗我上床,我不会上当的。”亦筑转过身,用惊恐的声音低嚷着。
“我没有这个意思。”克雷的声音很严肃。“这几个月来,我一直不断地与想紧紧拥抱你的念头奋力作战,现在,我虽然面对你,能轻而易举地拥你入怀中,但我不认为这样做就能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的头脑、血液,甚至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为你神魂颠倒,虽然很久未曾与你见面,但我仍改变不了对你的爱。”
亦筑背向着克雷,竖耳倾听他的告白,不用说,感动、激动溢满她的胸怀;但是从他说话的口气中,她无法想像他的话是否有撒谎的成分在,因为从认识他开始,她从未听过他那么认真的口气。
“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深深爱上你,但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种局面,我自己也不了解。”克雷苦涩地道。
亦筑缓缓地转向克雷,好像要探索什么似的仔细盯着他的脸,因为她实在很难相信自己的耳朵。
克雷靠近一步,双手紧紧地握住她的腰,但她很快地避开他的双眼,克雷迳自地说:“我甚至非常嫉妒钰扬,他只是个孩子——是我的儿子,但我一看到你对他微笑,我就难以忍受。在见你面之前,我认为你只是个想从十七岁男孩那里骗取金钱,进而想引起我家轩然大波的拜金女人而已。”
“我早就知道你的看法,因为你一直非常露骨地谴责我。”
“可是,在见到你后,不可讳言的,我被你吸引住,对你所具备的女性气质所迷惑,我不得不强烈压抑自己,否则就会发狂地想吻你、要你。我已完全混乱,不知道该如何思考,你所表现出的态度,使我对女人的分析能力完全消失,因为我一直无法相信你会是个诚实的女人,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竭力的想揭露你的真面目,可是我用尽了各种手段,都徒劳无功。在写支票时,我的手不停地颤抖,而当你把支票撕毁时,你不知道我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