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学回到家需要通过一条小路,附近只有几户人家,独居为多,小朋友经过都会快步走过,不然也会结伴同行,这是大人的嘱咐。
星期三中午,爸爸应该会来接她,但是她左等右等,等不到爸爸,连校长、老师都觉得奇怪;下午两点了,爸爸还没来,老师原本要打电话,但她说不用,反正过了小路就能到家,她自己过去就好。
走在小路上,她走得急,一个闪神跌倒在地,被人从后面扶起。
她原以为是什么好心人,结果她连人家的模样都没看清楚就被拖进一间屋子里强暴了!
当林爸爸想起前女儿还在学校,赶去时,老师说林舞阳走小路回去了,大家也都以为她已回到家;直到傍晚,她才在小路的树丛里被发现,她全身衣服没有完整的,身上留有男性的,她就像个破女圭女圭般的被丢弃!
林家是大家族,没人想闹事,林舞阳清醒后,谁也不提这件事;林妈妈自责没顾好女儿,林爸爸觉得对不起她,因为忘记去接她,于是他们开始注意到女儿的存在,他们说以后会好好保护她,不再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
她笑了,直说没关系,她没哭,她很勇敢,她说被狗咬应该也就是这么痛吧?
她叫爸爸、妈妈不要难过,她摆摆手,绽开笑靥,直到大家都以为她真的没事为止。
她是真的没事,她消化这种事很快,父母的突然关怀反而让她感到不自在——
她已过惯了自由自在,但偶尔享受一下这种感觉也不赖,父母说会保护她,说不会让她受伤,她相信他们。
柄一,她的生命里有了第二道伤痕——她被隔壁的表叔强暴了!她的母亲目睹她被强暴的那一幕,当她痛苦的挣扎时,她的母亲转头就跑;直到凌辱结束,她母亲才带着林爸爸和林女乃女乃出现。
“反正她早就不干净了,不差这一次。”她的表叔是这么说的。
“家丑不可外扬,送她去外地的学校念书好了。”这是林女乃女乃做出的决定。
她还是笑着接受了事实——因为她是女孩子,不好的是她,不是表叔、不是女乃女乃、不是爸妈;她笑着收拾行李,笑着搭车去外地念书。
“等你放假回来,我们一起到阿里山去看日出,妈妈去过,我们到时候去度假,轻松一下,第一次去阿里山,我们一家人一定要一起去。”
她相信了母亲的话,她乖乖的在学校念书。
学校管得严,周末还得上升学辅导,直到寒假,她带着漂亮的成绩单回家,林女乃女乃却说她的爸妈带着弟弟于一星期前就去了阿里山,这个时间应该是在台中拜访亲戚。
寒假过完,她再回学校,林妈妈拍着她的肩说:“下学期要是能拿前三名,我让爸爸带我们全家到台北去见见世面,妈没去过,我们一起去。”
“我不想去台北,我想去澎湖,我想看海。”
“好,就去澎湖,就去看海。”
当她再次带着漂亮的成绩单回来——她拿下全校第一名的好成绩回到家,家里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没有小弟、没有女乃女乃;林二伯说,他们三天前出发到台北,这会儿应该要前往澎湖去玩了。
同样的承诺、同样的失望一再发生,她仍笑着说,是她自己太慢回来,不怪谁,要怪就怪自己;等她上了高中,情况依然没变。
终于她在十七岁生日的隔天,鼓起勇气询问母亲,为什么每次告诉她要带她出门玩,却一次也没实现?
“刚好碰到你都不在家,我也没办法。”林妈妈说。
“可以等我放假的时候去啊!”
“没必要,我们想去就去,房间很难订,钱是我在出的,又不是你。”林爸爸说。
“为什么?是你们答应我的,不是吗?”
“那是敷衍你的!就是因为你太吵了,所以我们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太吵?她从没吵过他们——这一生中,她从没要求过什么,就连所谓的父爱、母爱她都没强求过,可他们竟嫌她吵?
“你不知道你每次回来,附近的邻居都会讲很多闲言闲语?他们说得有多难听,说你年纪小小就被男人玩过;我们是大家族,这样传来传去都觉得丢脸死了!”林女乃女乃说。
被男人玩?她是被强迫的!他们难道不知道?不!他们知道,但是他们重视面子,只因为他们是大家庭。
她该怪谁?怪邻居多话,还是怪女乃女乃要面子,而不是要孙女?她该怪表叔压着她强暴她,还是怪爸妈只会说,不会做?
她该怪谁?她又能怪谁?不!她谁也怪不了。“对不起。”于是她只能这么说。
她就只能怪她自己!
考完联考,还没放榜,学校老师和校长都很看好她,只因她的成绩一直都是校内第一名;她住校,不回家,只想找件事专心,那就是念书,十七岁后,除了寒、暑假刚开始,她会回家住蚌三、五天,之后她会借口要上辅导课,所以得回到学校。
考完试回家的那一天,她习惯的穿过林女乃女乃的房间,踏上楼梯往二楼走去,却不小心听到——
“念什么大学?念那么多也没路用,又不是男孩子;隔壁的季村长不介意她被男人玩过,就让她嫁过去吧!聘金人家肯给六十万,算是不错了。”林女乃女乃在房里说道。
踏上楼梯的脚就悬在半空中,她转身推开女乃女乃的房门,顾不得什么大户人家女孩子的形象,对着房里的人大吼道:“我要念大学!我不要嫁人!”
“女孩子本来就是要嫁人的,念那么多书做什么?我跟季村长签了字,白纸黑字,不能反悔!人家挑好日子你就嫁,季村长有什么不好?虽然是续弦,但是人家不嫌弃你就好,你有什么资格反对?”
当天晚上,她逃家了!
十八岁时,她终于认清了一件事——她不能相信任何人,嘴巴说的都不是真的;而白纸黑字是她女乃女乃说的,白纸黑字就不能反悔,所以她能信的就只有白纸黑字。
她没地方能去,便选择了一个住在新竹的亲戚,跟林家有层关系——过世的爷爷有个弟弟,入赘到别人家,爷爷虽过世但林叔公仍然健在。
叔公没有林家那种重男亲女的观念,他比林家任何人都疼林舞阳,也因为他膝下无女,连个孙女儿都没有,叔公疼她像是自己的孙女儿一样,大学学费也是叔公出的。
叔公没有通知林家的人说林舞阳在他这里,他要林舞阳好好完成学业;能念书就能出头,管他是男、是女,这是叔公告诉她的真理。
到了二十岁,她偷偷回到林家,拿了女乃女乃的身份证件到户籍事务所办分户,将她自己的户籍独立出来;再回到新竹办理入户入籍叔公家,成为真正的房客。
林舞阳大学毕业时,叔公过世了,林家人在前来祭悼时发现了她,硬是逼她回家结婚,于是她又逃了!
她往每个地方逃,逃得林家找不到她——
女乃女乃过世,她没回家;林爸爸过世,她也没回家;妈妈过世,她更不会回家!
大家找她找得急——季村长没娶到她,恼怒的把帐全算到林家头上;季村长的妹夫是有头有脸的公司老板,设了一个局让爸爸赔掉了林家祖产,让林家在一夕之间全都没了!
而她是知道的——林家的一举一动她都知道。
她没有管,叔公在世时就不让她管;叔公曾说,她已离开林家的户籍,就不需要再去管林家的事,她是叔公的孙女,不是林家的孙女。
她不会回去,因为那些人已经跟她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