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变得惊喜,“真的?”
她点头,“稍等一下,我煮好之后叫桑嬷嬷、小灯跟永兴一块儿来吃。”
长欢院里开了小伙,大家都吃得心满意足,晚上洗漱之后,两人和衣就寝,却还谈论着吃食。
“今晚的辣鱼汤真是好吃。”他意犹未尽地道。
“你真的这么喜欢?”
“当然。”他翻过身,两只眼睛晶亮地看着她,“那辣味真是恰到好处,也恰如其分。”
“那我明天再做两道菜给你尝尝。”她笑着说。
他兴奋地问:“哪两道?”
“花椒猪柳跟炒糖鱼块。”她自信满满地道,“甜甜辣辣的滋味,保证你喜欢。”
“我真是太有口福了。”他叹了一声,心满意足地眯起眼。
“幸好你娶了一个吃货。”她自嘲地道。
“不,幸好是你来了。”他深情地注视着她,“这是老天爷给的恩典,我会好好珍惜的。”
他这番话教柳凤栖十分感动,不禁湿了眼眶。“我也很高兴……幸好是你。”
“是呀,幸好当初有人打了我一棒。”
提起这事,她便想起他之前曾开玩笑的说自己能弃邪归正、奋发向上,都是因为捱了那一棒子。
他把那次遇袭说得很轻松,可她想着却觉得有点心惊。
据说他在魏庭轩发监前,曾去监牢问过此事,魏庭轩否认他曾教唆他人袭击他,那么多事他都认了,这事他没必要否认,也就是说袭击他的另有其人。
“你觉得……当初是谁袭击了你呢?”她有些不安地问。
“不知道,我对那件事情一点儿记忆都没有。”
“如果那个人还在暗处等着再次攻击你呢?”
“都过了这么久,我也活得好好的。”他不想她过于担忧,于是一派轻松地道,“可能是我以前干了不少狗屁倒灶的事,不自觉间得罪了谁吧。”
“就是不自觉才可怕呀!”她一脸严肃,“若知道是谁,至少还能补救或是预防。”
他将她揽进自己怀里,温柔地安慰着,“放心,我会注意自身安全的。”
“嗯……”她伸出手环住了他,将脸贴在他胸口,“我不想再失去了,你得好好地陪在我身边。”
“遵命。”他说着,在她额头上亲了一记。
今天,应慕冬掌灯时分未到便返回长欢院,提议到旧城区吃馆子。
那是一家名为“老唐记”的酒肆,自旧城区繁荣时期便在此开业,目前已传承至第二代,不过经营得有点疏懒,要不是有大厨许天养撑着,说不定早就关门大吉。
应慕冬跟柳凤栖都喜欢许天养的手艺,每次光顾还会跟许天养互相交流切磋。
这阵子他忙着,好些时日没到旧城区了,今儿一到,人人见着他们夫妻俩,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落。
来到老唐记,却发现店门关着,门上的灯笼也熄了,两人一怔,狐疑地上前一探究竟,只见许天养一个人坐在店门口垂头丧气,神情愁闷。
“许师傅?”应慕冬唤了一声。
闻声,许天养抬起头来,看见他们夫妻俩,不禁一怔。“应二少爷,二少夫人。”
“这是怎么回事?老唐记怎么了?”
许天养未语先叹,“唉……东家说要关了。”
“咦?”柳凤栖讶异地道,“好好的怎么要关?”
许天养摇头叹息,“哪有什么好好的,东家的本来就对这间店意兴阑珊。”
这倒不假,想当初应慕冬觉得老唐记的地点跟店面大小都算得上是旧城区里最好的,他吃过老唐记的菜后也觉得口味不错,就是单调了一点。
他试着跟店东接触,希望能提供一些意见,可是店东拒绝了他,就这样,当别人的业绩都在提升之时,老唐记只能勉强撑着。
“这店面是唐家的,东家打算就这样空着吗?”应慕冬问。
许天养摇头,“东家说是要卖了,然后举家迁往宜城。”
“卖?”应慕冬瞪大了眼睛。
许天养点点头,忧心忡忡,“我与兰儿相依为命,就靠着这份差事过日子,如今没了这份活儿,我该何去何从?”
兰儿是许天养唯一的女儿,也是在妻子过世后他仅剩的亲人了。兰儿今年只九岁,是个乖巧体贴的女孩,知道父亲忙着养家,她懂事地扛起家里所有家务,洗衣打扫都难不倒她。
应慕冬看了看眼前这间店面,再看了看一旁的柳凤栖,两人相视一眼,眼底都迸着相同的火花。
“你现在在想的事,跟我一样吗?”
她眼底闪过一抹慧黠,“应该是的。”
“许师傅,”应慕冬正视着许天养,脸上是温煦的笑意,“你愿意受雇于我吗?”
闻言,许天养愣住。“二少爷是什么意思?”
应慕冬抿唇一笑,“若我要开馆子,许师傅愿意来帮我吗?”
许天养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似的怔愣了好一会儿,不敢置信地道:“你是说……”
“我们夫妻俩想买下这家店,许师傅之后便来帮我们吧!”
许天养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柳凤栖笑道:“难道我们会耍着许师傅玩?”
见他们夫妻俩不像是开玩笑,许天养原本发愁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安心。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他连声答应,生怕他们会反悔似的。
应慕冬拍拍他的肩安慰着,“许师傅,你只管放心等我们的好消息吧,这段无业的期间,若有生活上的困难尽管到应府来找我。”说着,他拿出一个荷包塞到许天养的大手里。
许天养摇摇头,“不,这不成!”
“许师傅,收下吧。”柳凤栖温柔地道,“大人能饿,孩子不行。”
“是呀!”应慕冬拍拍他的肩,“等我们的好消息。”
对于应慕冬及柳凤栖的及时送暖及援助,许天养几乎要流下男儿泪,再三感谢。
第十章 辣娘子正式开张(1)
静竹院花厅里,应家人皆在,应慕冬正跟应老爷商量买下老唐记之事。
“你要买下老唐记?做什么?”应老爷讶异地问。
“开馆子。”
此话一出,众人惊讶不已,应家有那么多店铺,他都无意接管,却说要到旧城区开馆子?
“慕冬,咱们应家有那么多事可做,为何你……”应老爷很是不解。
“爹,我的兴趣是饮馔,本来先前就打算跟柳凤栖一起开馆子,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地点。”
应老爷看着柳凤栖,露出疑惑的表情,“凤栖?”
“父亲,”柳凤栖一笑,“饮馔是慕冬的强项及专长,我愿意支持他。”
“这……”应老爷为难地看着应景春,想听听他的意见。
应景春看着他们夫妻二人,沉吟须臾,说道:“爹,慕冬之前在旧城区确实发挥了他的长处,而且弟媳也确实是位好厨娘,既然他们夫妻俩都有兴趣,咱们家也没理由不支持,是吧?”
应慕冬续道:“是啊爹,我自己其实攒了一些钱,但若是要买下老唐记并进行一些整理修缮,恐怕资金不足,所以我想跟爹借钱。”
听到他说要借钱,大伙儿又是一怔。
“说什么借?”应老爷眉心一拧,“你要创自己的事业,爹可以援助你的。”
他摇头,委婉又坚定地道:“爹,若是你白白给我一笔银子创业,我怕自己会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所以还是请您开个借条给我。”
应老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看着一旁的应夫人。
应夫人犹豫地问:“慕冬,你如此坚决地不肯接受你父亲的资助,莫不是因为我先前……”
“母亲,不是那样的。”他笑着摇头,“这事与谁都无关,纯粹就是我自己的想法及原则,而且凤栖也支持我。”
“是呀,母亲。”柳凤栖搭腔,“您千万别纠结此事。”
“慕冬,”若有所思的应景春说话了,“你还缺多少?”
“约莫是六百两。大部分的钱是花在买店面上头,其他修整及各种杂项,我跟凤栖会尽可能以最节省的方式去进行。”
听完,应景春想也不想地道:“那好,算我一股。”
应慕冬微顿,“大哥?”
“大哥相信你能赚钱,所以让我入股吧!”应景春温煦一笑。
“也算爹一份。”应老爷立刻出声。
这是个好方法,慕冬不想家里无条件地提供资金给他创业,那么他们索性入股,将来他赚了,他们都能分红得利,若不赚也是自负营亏,没得埋怨。
应慕冬还没反应过来,应夫人居然也出声了。“也算母亲一股。”
“母亲?”他惊讶地看着应夫人。
应夫人笑视着他,话声温柔慈和,“我也攒了一点钱,与其摆着当死水,不如交给你替我转为活水。”
应慕冬感激地看着他们,“我……我不会令你们失望的。”
应景春拍拍他的肩膀,“我跟爹娘都对你有信心,放手去做吧!”
直视着应景春的眼睛,应慕冬坚定地点了头。
就这样,应慕冬买下老唐记的店面。
老唐记久未修缮,平日里也不进行维护保养,许多结构及餐桌椅都需要重新检查修造,其中有一部分甚至是不堪使用。
二楼的屋瓦因大半破损,柳凤栖提议将一半的屋顶拆除,改为露天用餐区,应慕冬觉得甚好,因为老唐记所在的位置极佳,视野也挺好。
应慕冬将一楼的用餐区、柜台以及厨房的配置跟动线都重新规划,那些堪用之物他便亲手修缮改造,无法使用的便去寻来替代品。
露天用餐区的部分,柳凤栖有一些新颖的想法,还自己画了图供他参考,她想将露天用餐区打造成一个舒适轻松的空间,利用阶梯、平台以及各式的植栽,构建出独立的用餐空间。
于是,他们去郊山找了一些木头,裁切成桌面,再以石材或便宜的矮凳为桌脚,做出独一无二的餐桌。
柳凤栖发挥所长,亲手缝制舒适好看的坐垫或靠垫,再用她的巧思以布行剩的边角料制作出隔间帘及遮蔽帘。
白天他们忙着店面的翻修及改建,晚上则跟许天养一同商讨菜色、面试厨房的副手与许天养进行职务上的配合,还得对新聘的伙计做职前训练。
帐务方面,柳凤栖想自己先做着,等上了轨道再觅个能手。
至于馆子的特色,他们决定主打各种辣度的菜色,店名则取为“辣娘子”。
因为寒春河的河鲜丰富,他们便透过钱师傅那位捕鱼的大哥牵线,与十数位渔夫订下买卖契约,按月记量地向他们购入鱼虾蟹等当季食材。
蔬果方面,则是向应家的佃户们额外收购,鼓励他们在既定的农务之外,利用空间及时间种植蔬菜瓜果以增加收入。
忙了快三个月,店面改装完毕,辣娘子终于准备进军怀庆府的饮馔市场。
开幕的前一个晚上,两人在店里做最后的准备及检查,一起上到二楼的露天用餐区,柳凤栖点燃了烛火,那温暖的光线让人感到十分的放松舒适。
他们走上木阶梯,来到最高处的平台,柳凤栖将这儿取名为“天光”,意谓未来光明敞亮。
今天的月色很美,两人席垫而坐,远眺着灯火通明的南城门。
“真好。”应慕冬舒适地伸展了一下腰肢,“我今晚都想在这儿睡下了。”
柳凤栖捱到他身边坐着,他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她倚靠着他,脸上是心满意足的笑。
“你把这儿布置得好美,这些垫子、帘子都是那么的独一无二,极具巧思,我相信每个来到这儿的客人都会惊艳不已的。”
“是吗?”她看着他,“你觉得他们会喜欢吗?”
“为什么不?”
“因为我做的这些都不符合这个时代的风格。”
“就是不符时下的风格才能独树一格呀!”他理所当然地道:“织品可是你的强项,你得对自己有点信心。”
“话是没错,可是……”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心头一震。
她不记得她曾跟他说过自己在未来是做什么行业的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未来做的是织品?”她狐疑地看着他。
应慕冬顿了下,“你没说过吗?”
她肯定地摇摇头,“我记得没有。”
“那……”他装糊涂,“我怎么会知道呢?”
她耸耸肩,“那得问你啊!”
他沉吟着,若有所思地道:“可能是因为你先前给元梅缝的那张百福被,我才会认为这个是你的专长。”
她微皱着眉想了想,这理由好像是成立。
“这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花心思去想。”说着,他重新将她揽进怀里,怜爱地圈抱着她。
柳凤栖偎着他,感觉心里很平静,很充实,很安定。“我觉得好不真实……”
“哪个部分?”
“全部。不管是你还是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他深深一笑,捧着她的脸,给了她一记热情的吻。
尽管他们已是一对真真实实的夫妻,她还是总因为他亲热的动作而脸红,羞怯不已地看着他。
“要是这样还不够真实的话,我可得让你再确定一点了。”他语带暗示地道。
她娇羞地轻搥他的胸膛,“又不正经!”
“我可是正经八百的,不管是我还是这一切,都是真的。”
“可能是因为我来自未来的关系,”她眼底有着一抹淡淡地忧疑,“这一切都太美好,美好到我怀疑自己可能还在医院里昏迷着,只要一个不小心突然醒来,我就会回到原本的时代……慕冬,我好怕失去你。”
看着她那害怕的神情,以及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应慕冬心一紧。
“傻瓜,怎么会呢?”他将她使劲地拥在怀中。
“我……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般幸福。”她说着,声线有点沙哑,“我一直是个倒楣的人,一出生就害死了母亲,照顾我的祖母在我三岁时便离世,甚至……甚至还曾经被男人骗过。”
“我曾经以为只要不断地付出及牺牲,就可以得到别人的疼爱跟顾惜,可却因为这样反倒一无所有。”她噙着泪,“要不是赵维,我已经跌进深渊里,爬都爬不出来。”
听着,他感到欣慰欢喜,原来他在她的生命里曾经如此重要。
“可是这么好的他,最后也消失在我的生命里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总是无法拥有什么,好像人生受到了诅咒般,所以只要想到现在的自己是这么的幸福,我就觉得很害怕……”
“凤栖……”
“慕冬,”她抬起泪湿的眼,“老天爷会再夺走我的幸福吗?”
“不会,这次不会了。”他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是的,他打心里深信不会,因为老天爷已经让他们再度出现在对方的生命里,若他们无缘,老天爷何必费这功夫?
“我们会好好在一起的,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说着,他捧起她泪湿的脸庞,温柔地吻去她的泪水,“那些不好的事情,都在你从那个世界消失的时候也跟着消失了。现在都只剩好的了。”
迎上他那温柔又深情的黑眸,她泪中带笑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