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绮习惯他的嘲讽了,平静回应。“不用了,我吃饱了,我们回公司。”
***
当江元绮和罗律宇回到公司,针对会议内容做讨论时,家里打电话给她,她向他说声抱歉,然后接听。
“女乃女乃,妳不用担心我,我会早一点回去,妳醒了就先睡觉,记得要把门关好,被子也要盖好,知道吗?”江元绮轻声叮咛着。
稍早她打过电话,告知今天会晚回家,不必准备她的晚餐。
女乃女乃晚餐一向早吃,大概傍晚六点多就吃了,因此平常她都要女乃女乃自己先吃晚餐,她回家再微波加热,有时加班的话,她会在公司吃晚餐再回家。
之后江元椅又和女乃女乃说了几句话,然后才收线。
“妳真是个孝顺的孙女。”罗律宇说道。
江元绮将手机收好。“女乃女乃那么辛苦的把我养大,我孝顺她是应该的,好了,我们继续刚刚那一页的内容……”
“今天就到这里,可以了。”罗律宇却阖上手里的文件。
“可是后面……”
“后面的我回家自己看就行了。”
“你真的会看吗?”她狐疑的望着他。
罗律宇笑了声。“这么不信任我?这样好了,明天会议前,我可以让妳考考我,如何?要笔试也行。”
“我知道了。”江元绮不和他囉唆,抱着文件就要离开。
“我开车顺路送妳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家就行了。”现在才九点,并没有很晚,而且对她而言能不和他接触最好,刚刚一起去吃饭已经勉为其难了,她不想下班后还要面对他。
“干么拒绝我?”
又来了。“你不是说过这两个星期要好好相处吗?”他们之间还真是连一分钟都无法和平共处。
罗律宇双手环抱在胸前。“现在是妳不想好好跟我相处吧,我展现诚意要送妳回去,但妳拒绝了不是吗?”
“我想我们只要在上班的时间好好相处就行了。”
“意思是,私人方面不想跟我有所往来?”罗律宇脸上没有了笑容。
江元绮看着他,不明白他此刻追问的原因。他应该很清楚,他们之间向来都不是那种和平相处、相谈甚欢的关系不是吗?
而且不用看到她,他应该感到高兴吧!为何此刻他看起来有点像在生气的样子?“我跟公司的同事都只是点头之交,私下本来就少有深交。”
“我跟他们是一样的吗?”他是真的想和她好好相处,但某人实在太爱惹他生气了,忍不住说出不该提的那件事,“我就算不是妳的初恋对象,但至少是妳的初吻对象不是吗?”他们的关系是不同的。
江元绮微红了脸,同时也感到生气,因为她没想到他居然敢提起那件事,想起那个“恶作剧之吻”,她心里一把火又烧了起来,在那件事之后,她彻底明白他有多讨厌她。
那么他现在提起又是为什么?觉得有趣?觉得好玩?肯定是这样,但她没有兴趣再继续被他捉弄!
“罗律宇,你答应上班的时候不谈私事。”
“江主任,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他哼笑一声回道。
“对,没错,现在是下班时间,所以我要回去了,你就自己对自己谈私事,不过,关于你说的那件事,如果不是你提,我早就忘了。”选择遗忘,就不会觉得难过。
“忘了?真的忘了吗?”罗律宇不相信的追问,心头的不悦更甚,又隐隐有些失落。“可是我却记忆深刻,我记得我吻妳的时候,妳……”
“够了!”她什么都不想再听。“罗律宇,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怎样,这样一直捉弄我,真的如你说的很好玩吗?”
“妳……”
“如果你这么讨厌我这个临时特助,那么请你回家后跟罗叔说一声,说你想要换人,就这样,我先走了。”
拿着自己的东西,江元绮头也不回的走出办公室。
***
江元绮回到家时,女乃女乃正好要睡觉,她笑着跟她老人家说晚安,替她关上房门后,才去洗澡。
半个小时后,当她舒服的躺在床上,脑海却闪过罗律宇说的话。他居然敢说自己是她的初吻对象?也不想想当年他明知道她认错人了,但是他却什么都不说,迳自吻了她……
其实他们两人从一开始就不对盘。她是在第三次去罗家时,才第一次见到罗叔和她同年纪的小儿子罗律宇,据说之前不在家都是跑去约会。
“短裙长过膝盖,真的很老土耶,还有,都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有人留这种西瓜皮短发,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土包子一枚。”
这是罗律宇第一次见到她时所说的话,让她很生气,当时她想,很多父母在帮孩子买衣服都会买大一号,这很正常,还有,她从小到大都是女乃女乃帮她剪头发,整整齐齐的,有什么不对吗?哪像他,头发抹发蜡,全部往上竖起,自以为帅气,可看起来根本就是在头上顶个鸟窝,他才可笑!
他一开口,她就知道他不喜欢她,她也是,因此她尽量不和他碰面,反正她去罗家主要是为了见律翰哥。
在她十六岁那年夏天,律翰哥从美国回来过暑假,邀请她去他们家玩,然后她遇上罗律宇,他突然拿出剪刀来,让她吓了一跳。
“别动!”他那时很凶的说。
她很紧张,以为他要伤害她,结果,他拿剪刀把她的头发剪得乱七八糟,事后罗叔他们骂他,他居然还说他学过,不是乱剪的,可她只觉得头发好丑,她真的真的非常讨厌他。
她还记得那天她回去后气哭了,女乃女乃安慰她剪这样满好看的,还说要去向二少爷学一下手艺,让她很不高兴。
她之后心情低落的去学校,以为大家会笑她,结果居然有不少女同学问她是去哪里剪的头发,很好看,她们也想去那间美发店,让她快晕了,然后,她还收到了情书……
江元绮叹了口气,想想从十四岁第一次见面到罗律宇十八岁去美国读书,那些年,他对她的捉弄像无止境似的,有一次他甚至打坏了律翰哥从美国买回来送给她,祝贺考上大学的音乐盒,让她很难过,幸好律翰哥后来又买了一个送给她。
她从床上微微撑起身,伸手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个音乐盒。比起被摔坏的华丽昂贵玻璃制音乐盒,她更喜欢律翰哥后来送的这个木制音乐盒,缩小版的森林和小木屋,上面有个可爱的胡桃钳女圭女圭,从旁边转动,女圭女圭会开心的跳舞,她真的非常的喜欢。
可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罗律宇会那么讨厌她?此时音乐盒的音乐停止,江元绮双手盖住自己的脸,回想着她大一升大二的那年暑假。
她拿着女乃女乃做好的客家小菜送去罗家,那天的她,心情特别紧张,因为她决定向心仪许久的律翰哥告白──
“周管家,这是女乃女乃让我送过来的小菜,因为罗婶好像很喜欢吃,所以女乃女乃这次多做了一些,大家可以一起吃。”她将装着小菜的盒子拿给周管家。
“元绮小姐,谢谢您,夫人看到了一定很高兴,夫人最喜欢江女乃女乃做的客家道地小菜了,不过夫人和老爷刚刚有事出去了,要到晚上才会回来。”周管家接过盒子。“另外,元绮小姐,也替我谢谢江女乃女乃,我也很喜欢吃。”
“周管家不用这么客气,女乃女乃最高兴大家喜欢吃她做的菜了。”
女乃女乃是客家人,娘家是卖酱菜的,因此女乃女乃从小就帮忙家里做小菜和醃渍食物,全都是天然食品不加防腐剂,味道爽口美味。
“元绮小姐,您的脸看起来很红,一定是因为外面太阳太大了,您先坐一下,我让佣人倒果汁给您。”
“周管家,我不用喝果汁了。”她之所以会脸红,不纯粹是被太阳给晒的,而是……她感觉心跳得好快。“周管家,我想请问律翰哥他在家吗?”
“大少爷在二楼的放映室,要我请他下来吗?”周管家问道。
“不用了,我……可以上去找他吗?”她好紧张。
“当然可以,您请上去。”老爷和夫人都相当疼爱元绮小姐,而元绮小姐和大少爷就像兄妹一般,可以自由出入这个家不须太拘束。
在江元绮上楼后,周管家这才想起,刚刚他在庭院整理花草时,见大少爷和第一次来作客的宋小姐坐在二楼阳台,他想告知江元绮,但她已经走上二楼了。应该没有关系,元绮小姐上去转头一瞧,就会看到大少爷他们在阳台。这样一想,周管家也就没跟上去,转身去做自己的事。
江元绮心情紧张地走上二楼,直直往放映室走去,没心思看其他地方。
她决定今天向律翰哥告白,告诉他,她一直很喜欢他。
从十四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比她年长三岁的律翰哥,她就很喜欢他了,除了因为长得好看外,他的笑容看起来好温暖,当然,他也对她很温柔。
其实她本来打算在上大学后就马上跟律翰哥告白,不过律翰哥和罗律宇高中毕业后相继去美国唸大学,只有在寒暑假时才会回来台湾,所以她一直找不到告白的适当时机,而上个月律翰哥已经毕业回来台湾,罗律宇也一起回来放暑假,趁着女乃女乃让她送小菜过来,她决定今天向律翰哥告白。
她猜二楼现在只有律翰哥一个人在而已,那个身边女友换不停的罗律宇想当然是去约会。来到放映室门口,她深呼吸了口气,然后开门走进去。
好暗。
在大太阳底下晒了半小时的她,一时无法适应放映室里的黑暗,只见萤幕上的影片正好播完,昏暗中有个高大身影从沙发上站起来,像是要上前拿出光盘,她开口叫住了他。
“律翰哥,我是元绮。”其实暗暗的也好,这样律翰哥就不会看见她脸红紧张的样子了。
看见对方停下动作,江元绮小手握紧了。“律翰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当那高大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时,可能太紧张了,她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她不知道律翰哥会怎么回答她,因此她微闭上眼睛,不敢看他,等着他说话。
她感觉到他走到她的面前,因为她听到他的呼吸声了,然后他的手模着她的脸,这让她更紧张,因为律翰哥一向只模她的头而已。
她的脸被抬起,随即唇上感受到温热柔软的触碰,她先是愣了下,然后才意会过来,那是吻,律翰哥吻她?
她的心猛烈狂跳,特别是在舌头与他的舌尖碰触时,她慌张害羞的想转开脸,但大手握住了她的下巴,像是不让她逃开,勾弄着她的舌,然后深深吮吻,她躲不开,只能生硬的回应。
第2章(2)
这是个称不上温柔的吻,而且是她的错觉吗?她觉得吻她的人似乎在生气,吻得好用力,强悍而霸道,一再深入吮吻,像是要她接受他的全部似的……
“律翰哥……不要!”
这个吻太过激烈了,仿佛要把她的气息都给吸走似的,让江元绮感到有点害怕,她张开眼睛,双手用力的推开他,被她这么一推,对方向后退了几步。
此时从外面传来敲门声,随即放映室的门被打开,借着外面射入的光线,看见开门走进来的人,江元绮顿时呆住。
是律翰哥?
那么刚刚吻她的人是……
此时她的眼睛已经习惯放映室里的黑暗,再加上门口照进的些微亮光,当看见吻她的人时,她全身颤抖。
“律宇,我和巧凌要出去吃饭,要一起吗?咦,你有朋友来呀?”黑暗之中,罗律翰见到两个身影,他接着伸手打开放映室的电灯。
啪!灯光亮起。
“元绮,是妳?妳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见到江元绮,罗律翰先是一惊,然后笑了。
“我……”她错愕得说不出话。
“元绮,妳怎么了,我突然走进来吓了妳一跳吗?抱歉,我不知道妳也在里面,不过妳在这里刚好,我介绍一个人给妳认识。”罗律翰将站在身后,最近才交的女友拉过来,牵着她的手进入放映室。“她是我的女朋友,她叫宋巧凌。”
回想到这里,江元绮拿开双手,明眸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那天,对她而言,根本就是十三号星期五,因为她不但告白没有成功,还被罗律宇给捉弄,丢了初吻,然后还失恋了。
那件事发生之后,她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再到罗家。
她以为自己早忘了那个“恶作剧之吻”,至少她是这么告诉自己的,没想到今天罗律宇再度提起那个吻时,她才发现那一切一样深刻……
她和那家伙相处才几个小时,就已经快抓狂了,真的有办法和他相处两个星期吗?最好他回家后,跟罗叔提出换临时特助。
不过,就算他没有提,她也已经决定了,明天上班后去向罗叔道歉,然后请他更换副总的临时特助。
***
中午,坐在一楼中庭,张凯茹看着好友一脸很无奈的表情,有些担忧。元绮很少这个样子,总是自信满满。
“元绮,怎么了?妳现在可是全公司女同事最羡慕的对象,可看妳好像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张凯茹问着。
“公司的女同事羡慕我?”她有没有听错?
“因为现在妳是副总的临时特助,不但可以天天见到副总,而且还独处,所以大家都很羡慕,春娇一天就说上好多次很羡慕妳。”就如之前预期的,副总就任后在公司掀起一阵旋风,马上成为公司No.1的黄金单身汉。
“有什么好羡慕的。”江元绮翻白眼。“还有,你们家那个春娇,上次不是说新来的业务副理是她的『志明』,这么快『志明』又换人了?”
“那个『志明』听说已经有女友也快结婚了。”
“喔。”江元绮闷闷地喝着饮料。
前天,她以为他会提出更换临时特助,可是不但没有,还一脸很正经认真的参与会议,甚至对主管们提出的问题偶尔发表意见,罗叔很高兴,私下不断称赞她做得很好,律翰哥也向她说谢谢,让他野马似的弟弟变得安分,看见他们两位那么开心的样子,她说不出想请罗叔另找助理的话。
老实说,她根本就没有做什么,而罗律宇本人则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在一旁附和说她的确很优秀,还附上阳光迷人的笑容。
前一晚他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大家都被他的笑容给骗了!
既然无法更换,她也只好认命。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之前发生争执,这两天来,罗律宇倒是很认真的工作,他们之间除了讨论公事,不再谈其他的,他像是真的要和她和平共处的样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好,日后两人还要一起共事,也比较不会觉得不自在,就当作那件事不曾发生吧。
“算了,别说罗律宇的事,免得消化不良。明天星期六,妳有要做什么吗?要不要去看电影?”她得利用假日好好放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