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没有遇过这种事,前世是法治社会,凡事都要讲法,绝对没有人会当众强抢民妇。
眼前这人,显然是不讲法,以及不必讲法的。她身为一个小老百姓,只是一个商家之妇,没本事与他硬碰硬,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以柔克刚为好。
她润了润唇,抬眸看着凌安郡王,鼓起勇气说道:“郡王爷,民妇已怀胎六月,您紧拽着民妇之手,怕会影响胎儿,烦请您松手。您若有任何指点,民妇一定仔细聆听,绝不敢怠慢。”
凌安郡王讶异的看了眼她的腰身。“有身孕了啊?还真是看不出来。”
李姮漱勉为其难挤出一个笑容。“是的,还请王爷体恤。”
“影响了胎儿的意思是滑胎吗?”凌安郡王唇角加深了一丝玩味的笑意。“滑胎了正好,养好身子便可以做本王的女人了。”
凌安郡王音量不小,众人一听,都讶异得眼珠子险些掉下来,李姮漱更是脸色一变,蓦地打了个冷颤。
这人显然是没有王法的,还有些疯子人格,自大狂妄,无法无天,竟连如此丧尽天良的话都讲得出口。怎么办?她要怎么过这一关,她后悔来参加厨艺大赛了,若她不来便不会遇到这样的事,如今后悔已来不及了,她得设法让这个疯郡王打消对她的念头才行……
她在脑子里想了一圈,怀着忐忑的心,强颜欢笑道:“郡王说笑了,肯定是民妇有不周之处得罪了郡王,才让郡王跟民妇开这样的玩笑。若郡王不嫌弃,由民妇煮一桌席面给您赔罪,您意下如何?”
凌安郡王仍是不松手,他笑着,语气里带了丝不怀好意和高高在上的麻木不仁,“美人儿,你要煮桌席面给本王品尝,本王自然开心,不过,你得随本王回郡王府去煮,把胎儿打掉,日后怀上本王的孩子,本王会让你一辈子享尽荣华富贵,吃喝不愁。”
“给我住口!”
一道身影凌空而至,声音里带着一丝让人胆寒的冷意。
李姮漱慌乱的看过去,看到顾紫佞持剑而来,一身气息阴冷可怖,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想阻止他,却发现自己竟紧张到发不出声音,只能不断对他摇着头,警告他快点离开,这人是不讲理的,她会设法月兑身,千万不要为她得罪了权贵……
凌安郡王眉目一动。“你是何人?胆敢干扰本郡王说话?”
顾紫佞乃是一身杀气,他睥睨的看着凌安郡王。“你出口秽言污辱的是我妻儿,干扰你刚好而已,你这种人不配开口说话,尔后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郑兴与一干侍卫立即拔剑指着顾紫佞。“大胆狂徒!还不向郡王下跪求饶!”
“你活腻了,竟然称本郡王为你?”凌安郡王阴恻恻的,神情变得诡异。“你让本郡王以后不要开口说话,本郡王便让你以后都开不了口说话!来人,把他给杀了,谁杀了便重重有赏!赏一千两银子!”
一干侍卫立即兴奋的眼发光,颐州知府慌了,好端端的颁奖典礼怎么变成杀戮战场,凌安郡王的侍卫若真当众杀了厨艺大赛魁首娘子的郎君,那他这个知府成什么了?如此无能,未能阻止一场血腥,岂不让天下人嘲笑?
想到这里,颐州知府牙一咬,推开师爷向前劝阻道:“郡王爷,有话好说,莫要动刀舞剑的,这么多双眼睛在看着,不太好……”
“给本郡王闪一边去!”凌安郡王有气无处发,他拔剑一挥,伤了颐州知府的手臂,顿时血溅满地。
“啊啊啊啊啊——”颐州知府惨白着脸,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嚎叫着倒了下去。
“快给本郡王杀了他!”凌安郡王指着顾紫佞,腠色狰狞,添了阵阵诡谲。
“不可以!不可以!”李姮漱冲到凌安郡王面前跪了下去,在强权面前,只有屈服的分,她什么尊严、什么道理都不要了,她只要顾紫佞好好活着,她自己好好活着,他们的孩子好好活着,这样就够了,一时的屈辱不算什么,保命最为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对抗强权、要争取法理,以后再做便是,眼前,她只想保住他们一家三口的性命……
“太迟了!你们已经惹得本郡王不开心了。”凌安郡王慢条斯理的说着,“本郡王先弄死他,再要了你,看他还能奈本郡王如何?哈哈哈哈哈!”
说完,他朝天际发出一阵怪笑,浑身上下杀意暴涌,状似疯狂,看起来分外恐怖。
李姮漱打了个冷颤,凌安郡王这是典型的偏激疯子人格,这时候任何人出来阻止他都没有用,他绝对不会停手的,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才好?
另一边,十名侍卫同时动手,他们长剑指向顾紫佞,一人一剑,过招之间,足以令他精疲力竭。
顾紫佞双眸一片赤红,气息已然急躁。他手起剑落,以一敌十,留心着十道剑影进攻的方向并一一挡住了。他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更没有精湛的武功,此刻他凭借的是一股意志力,为他心爱的女人和骨肉而战,即便他只剩一口气也要带走他的妻儿……
凌安郡王好整以暇的观战,台下围观群众每一次胆战心惊的惊呼都令他愉悦的扬起嘴角,他就是王法的感觉真好,可以随意让人生、让人死的感觉真好,这就是他喜欢大岳朝的理由,只要有权力,只要身为皇族,做什么都可以。
李姮漱多希望自己是在作梦,好好的荣耀时刻,怎么一瞬间风云变色?她懊悔极了,是她让顾紫佞身陷险境,都怪她,全都怪她……
自责的同时,她看到郑兴拔剑悄然走到了顾紫佞身后,意欲偷袭,而顾紫佞以一挡十已是极为勉强,哪里还有余力对付郑兴?
她不假思索的朝顾紫佞奔过去,紧紧由后方搂住了他,刹那间,郑兴凌利的长剑穿过李姮漱的心口,剌进顾紫佞的心口,剑光宛若长虹贯日,两人同时吐血,鲜血宛如喷泉一般。
整个场面在一瞬间寂静了,众人因为太过震惊而发不出声音,怔愣愣的看着顾紫佞和李姮漱倒下,鲜血不断从他们身上流出,四周的空气彷佛也成了血腥的红色。
凌安郡王只扫了他们的尸首一眼,他拍拍自己的锦袍,不悦地道:“真是晦气,抬下去,不要脏了本郡王的眼。”
两日后,两具棺木运回了房城顾家,对顾家来说,不啻是个青天霹雳。原本听闻李姮漱夺得魁首的消息,他们还在手舞足蹈、欢天喜地,没想到由喜转悲,迎来了大岳第一厨的金匾额同时,也迎来了两具棺木。
两具冰冷的尸体,两尸三命,顾家上下哭到断肠。喜秋大月复便便,止不住的泪水,更是不信好端端出门的主子会丧命回来。
颐州知府师爷负责将尸首交给他们,他回避着顾家人的追问,避重就轻的说道:“郡王大人大量,不追究顾家的罪,你们好自为知吧。”
师爷一走,顾老夫人便槌胸顿足的哭喊,“咱们顾家是犯了什么罪啊?究竟是犯了什么罪,怎么不敢说个明白?”
事发之后,青木不吃不喝也没阖眼,两天瘦了一大圈。一回到顾家,他形容憔悴的将事发经过说出来。
听完,顾天城久久不说话,他沉默的走到厅门处,望着碧空如洗的天际叹气连连。
“何罪之有?不过是我朝商人地位低下,低如蝼蚁,任人拿捏罢了。可怜我儿、儿媳妇儿死于非命,我们又能如何为他们出头?来人,将这金牌匾抬去烧了,用我儿、儿媳和孙儿的命换来的东西,不要也罢!”
第十九章 霸商与厨婢(1)
宁朝,京城。
腊月初八,瑞雪纷飞,家家户户飘着腊八粥的甜香,增添了一抹浓浓的节日氛围。
“爷啊,都十个月了,您怎么还不醒?今儿个是腊八,过了腊八就快过年了,一切都要置办起来,虽然崔总管没因您昏迷而怠惰,可少了爷的过年怎么算是过年?谁来打赏我们?谁来看我们放烟火?谁来跟我们赌通宵?您可不能这样啊爷,不能尽躺着什么事也不干,虽然生意有齐爷顶着,可久了也会力不从心,再说齐爷能帮您顶一辈子吗?您自个儿的生意,还是得自个儿起来打理的好,没一直丢给旁人的道理……”
床边,一名小厮在给他的主子用温布巾擦脸擦手,一边叨叨絮絮地念着,他擦得仔细,十指都不轻不重地擦过一遍,跟着擦脸,耳后也一点儿不漏的顾及到了。
这十个月来,他日日都如此给主子擦身。主子爱美,注重外表,他可不能给主子没脸,即便主子如今不醒人事,还是得每日给他梳头,时时给他更衣,将他打理得干干净净,像平时一样的玉树临风、潇洒倜傥。
“打从您昏迷开始,皇上便隔三差五的派柳公公来关心您的情况,明着是担心您的身子,事实上是担心您若永远不醒来,那条玉脉会如何处置?您给皇库的支持还会不会继续?大宁军的粮草军饷会不会断?柳公公私下向小的透露,皇上这几个月来几乎急白了头发,双担心您不会醒来。
“还有那华颐长公主,几乎天天都要上门来问一次您醒了没有,虽然有心,可长公主仪仗一来,也是搞得府里人仰马翻,天天都要接待长公主可是个苦差事。还有那宋丞相的妹妹宋姑娘,也像跟华颐长公主约好了似的,天天都上门来探望您,两个女人遇上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烟硝味十足,较劲意味浓厚,都抢着要到您的床前,她们至今没打起来算是佛祖保佑,万幸了。可小的也难保她们哪一天会打起来……说也奇怪,您又没向她们其中哪个示好过,怎么她们就一副主母的姿态,叫小的实在想不通……”
严暮雪听到小路子的声音,初时,他以为自己在作梦,毕竟在大岳朝作为顾紫佞时,他时不时便会梦到前世,梦到小路子依依不舍的在对他说话,所以他刚开始以为自己还是顾紫佞,以为自己在作梦,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小路子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为他擦拭身子时的感受也像真的一样,严暮雪开始怀疑自己回到了宁朝,直到如此过了数日,他才肯定自己真的回到了宁朝。
他一直以为他在宁朝已经死了,却不然,原来他是昏迷了,昏迷不醒了十个月。
才十个月,他在大岳朝过了三年……大岳朝……
蓦地,严暮雪的胸口紧紧一缩,心室的部位像被剑剌穿了似的疼痛,令他中止了往下想。
他不解,为何每每想到大岳朝都会令他痛彻心扉,他作为顾紫佞时发生过什么事吗?依稀记得,顾家数代经商,是成功的商人世家,正好与他的专长不谋而合,而他穿越投身的顾紫佞是商业奇才,恰好可以让他发挥所长,旁人也不会觉得奇怪,他过得如鱼得水,除此之外,他便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爷!”小路子看到主子手指动了动,他惊呆了,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主子的手指是在动吗?这十个月都没有动过的主子,这会子手指是在动吗?
“小……路……子……”
小路子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严暮雪,怀疑自己是否幻听,昏迷中的主子有在喊他的名字吗?
“爷……”他小心翼翼的靠近严暮雪,正想凑近点听得真切,严暮雪却蓦地睁开了眼睛。
“您醒啦!您醒啦!”小路子欢天喜地的喊着,外间守门的柳叶、素月奔进来查看,见到严暮雪睁开了眼睛,都不敢置信。
素月连忙去将通知崔总管,崔总管一边派人去请大夫,一边心急火燎的随素月往暖雪阁走。
崔总管见到主子真的醒来,平时严谨又不苟言笑的他,忍不住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太好了,太好了,老奴就知道您会醒,您不会轻易丢下这一切的!”
严家家主严暮雪昏迷了十个月奇迹醒来的事,很快就成为京城茶余饭后的热门谈资。而他也一天一天在复原中,除了卧床太久,腿有些无力之外,两个月后他已能如常行动,只是大夫交代暂时不能太过操劳,所以他有所节制,避免_重蹈覆辙,发生过劳无预警倒下的悲剧。
“是我多心吗?”齐飞扬看着严暮雪,眼里带着审视。“我怎么觉得你醒来之后,好像并不太开心。”
虽然他是京城纨裤一名,可也是有自个儿正经事要做的,齐家虽不若严暮雪家大业大,可身为齐家少主的他也是挺忙的,他之所以肯分神替严暮雪分忧解劳,也是怕严暮雪又操劳过度的倒下,下回能不能再这么幸运的醒过来很难说,不能冒险,所以了,像他这样的好友哪里找?严暮雪是三生有幸才得以和他结交啊!
屋里燃着熏香,严暮雪皱着眉,拿起杯盏,缓慢地抿了口香茶。
今日雪大,在屋里便可听到雪落屋檐的声音,外头一片银装素裹。过去他对四季变化并无任何感触,但这场雪,却是无端惹得他心烦。
齐飞扬说的没错,醒来之后,他确实不开心。
要命的是,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一切都没有变,他仍旧是宁朝最有权势的霸商,人们依然称他为地下皇帝,可是,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压在心头,简直就像附骨之蛆,如影随行。
还有,他多了个心痛的毛病。京城最好的大夫,包括所有太医都来给他诊治过了,都说他的心脏没问题,可他时不时便有利剑穿心般的剧痛,那真实的感受他甚至无法承受,要靠针灸才能平复下来。
严暮雪眸光微黯,落在窗外飞舞的雪花。“若你能找出我不开心的原因,府里东西随你搬,包括你一直觊觎的那座双龙抢珠。”
齐飞扬眼睛都亮了,瞬间笑容灿烂,他坐直了身子。“当真?”
严暮雪脸上并无太多变化,他淡淡地道:“只要你能找得出原因。”
齐飞扬倾身靠了过去,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烦恼财富太多了?这烦恼我百分之百能帮你解决,过到我名下即可,再多我都义不容辞、概括承受。”
严暮雪眉角微皱。“要说这些废话,你就早点滚。”
“都还没帮你想出不开心的原因,我怎么可以滚,这样太没义气了。”齐飞扬大言不惭的说完,又兴冲冲的说道:“不是烦恼财富的问题,那就是感情问题了是吧?华颐长公主和水翩姑娘盛情难却,两人在你昏迷之时都对你有情有义、不离不弃,如今你大好了,也该做个选择了,而你不知道要选择谁,在为此苦恼。”
严暮雪挑眉。“难道我昏迷时,街头巷尾的大婶、大娘来对我不离不弃,我也得感谢她们,在她们之中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