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著唇,坚持拨开他的手,就近扶著树干,再试着把扭伤的脚踩在地上。
剧烈的疼痛使她无法把这样的动作完成,她知道这下糟了,她无法顺利地走动了。
“别动,我看看。”他见她情况不太好,担心地说。
她要阻止,但来不及了,他蹲,拉起她的裤管,审视她肿起的脚踝。
“伤到脚踝了,一定是妳迟到没暖身就上山,才会这样。”他依照经验评估。
她无辜的瞪大双眼俯视他,他说得也许没错,可是造成她受伤的明明是他刚才的那句话。
噢!不,她怎能怪他,是她心神不定才会落得脚受伤。
他并没有错,错在她自己。
“晨衣姐,怎么了?有没有事?”她的员工们就在不远的前方,有人刚好回头时发现了这状况,召集大伙儿向她跑来,围着她问。
“我没怎样,你们先走。”林晨衣不想他们为了她耽搁。
“晨衣姐,妳还说没怎样,妳的脚踝愈来愈肿了,这样怎还能走?我留着陪妳好了。”李奇哲也蹲下来看她的脚踝,很有情有义的自告奋勇要陪着她。
“用不着,有我在。”何杰洛眼底透出犀利的一道光。
李奇哲接触到他的黑眸,感到一阵不寒而栗,那是看情敌的眼神。
他这才意识到,林晨衣是和何杰洛一起走上山的,而且他们还穿着情侣装。
他们两人不是敌人吗?可是,若是敌人,林晨衣怎会允许何杰洛跟她亲近,何杰洛还亲自蹲著拉起她裤管,看她的伤。
李奇哲愈看他们愈觉得不对劲,这才细细的反思,林晨衣头一次要他假扮男友是在日本时,当时何杰洛在场;成立公会那天,她也要他帮衬,那时何杰洛也在场。
难道晨衣姐要他客串演出男友,都是因为何杰洛?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只是敌人吗?
噢!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都不干他的事,他只是助理,他只需做他该做的他的他还是别插手吧!
李奇哲认分地立起身,退到一旁。
第6章(2)
“奇哲,你当领队,带大家先走。”林晨衣指派李奇哲替代她当领队。
“是,晨衣姐。”李奇哲接到命令,振作地说,很欣慰她没有把他忘了。“我们走吧,有理事长在,大家别担心。”他回头向同公司的人员说,领着他们继续前进。
员工们都不太放心,频频回首,慢慢地往山路上走去。
逐渐的小径上杳无人声,人全走远了,只听得见鸟儿的啁啾和远方的虫鸣。
林晨衣正要开口叫何杰洛也快走,别理她。
他却比她先开口说:“忍着点,我知道很疼,来,先搽点万金油缓解疼痛,待会儿揹妳下山就医。”
他要揹她?那怎么可以。
“不,不要。”她强烈地拒绝。
何杰洛没理会,拿下自己的背包,取出有薄荷成分的万用药膏,握着她白皙的小腿,手指很轻柔地帮她在肿起处抹上药。
林晨衣眼看着拒绝无效,她又无法移动,竟也只能无措地任由他去。
“啊……”她可以感到他手劲已经很轻了,仍是忍不住疼得哀叫。
“很痛喔,那我轻点。”何杰洛的心绞成一团,不忍见她痛苦,于是再放轻力道,动作如同呵护。
“不用了……”她害怕他的好,她宁可他别管她。
“乖啊,不痛不痛喔!”
她低头瞅着他闪耀的黑发,听他温柔的安抚,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一阵阵酸楚,泪忽然涌上,灼痛了她的双眼。
“快好了,忍一下就好了喔!”他抬起脸对她一笑。
她仍瞅着他,他这一笑,她的眼泪不禁流了下来。
“痛到哭喔?”他看到她的泪,不舍地说,收好药膏,立起身,双手取下她的墨镜,拿面纸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不要这样!”她不是痛到哭,而是他对她的好让她想起从前。
“不要怎样?”他专注地瞅着她星灿般的双眼,问话像情人的低喃。
“你离我远一点好吗?”她阻止自己将他的话听成爱人的呵疼,她提醒自己,他对每个女人都可以这样说话。
可她愈是抗拒心底愈是难过,情绪愈是复杂,泪又忍不住地滚滚直落。
“别哭了,来,我揹妳下山就医。”他收起她的太阳眼镜,轻声说。
“我叫你走开,离我远一点,你没听见吗?”她痛苦地对他嚷。
“我就是不走开,妳没听见吗?”他声调平稳,和悦地笑着。
“不要在我面前演情圣,我早就看透你了。”她心底的痛扩散到无边无际。
“看得透怎会不知道我爱妳?”他问,深深地看着她。
“别把那三个字挂在嘴上。”她别开眼,不肯和他的眸子相对。
“我不只是挂在嘴上,我也放在心上。”他盼着她相信。
“你对每个女人都可以这么说。”
“我没有那么多情。”
“你有。”
“没有。”
“明明就有。”
他抬起手,将她别开的脸挪向自己,要她看着他,认真地对她说:“没有就是没有,从我们开始交往的那一天到现在,我没有爱上过别的女人。”
“这是我听过最荒唐的笑话,你怎么说得出口?”她指责他。
他瞠目,难以置信地问:“妳把我的真心话当笑话?”
“我已经分不出你说的哪句是真心话?”
“妳未免也太可恶了。”
“如果你觉得我可恶,那也是因为你可恨。”泪从她眼底拚命地往下坠,不想他一直缠着她,她会无所适从。
原来她恨他!他彻底地被震撼了,眼底一片森然之气,心深深地被刺痛。
他以为真诚地摊开来说是最好的,他以为他有得是真情,足以打动她,但原来她恨着他。
难怪她一直不给他机会,难怪他进不了她的心门,无论他做什么都没用。
是因为当年分手的原因而恨着他吗?他根本没做对不起她的事,她却不信任他。
不信任的杀伤力足以毁掉一段感情,难道要把心剖开来她才会明了他的真心?
两人瞪着对方,没有人再开口,交流的眼波中净是无声的痛,还有说不出的内心煎熬。
有那么一刻,林晨衣以为她会支撑不住,会在他骇人的目光下昏厥。
她从他的双眼总可以窥出他内心的感受,她的话足以令他受伤。
她痛恨自己难道非得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才能证明她是对的吗?她不能平静的对待他,好好跟他说话吗?
她握紧自己微颤的手,她办不到,她无法假装他们之间没事。
清冷的小径蓦地刮起一阵风,落叶飒飒纷飞。
眼看着僵持不下不是办法,总要有人暂时先收兵偃旗。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何杰洛压抑所有的情绪,沈声劝说,他并不是要这么算了,而是事情有轻重缓急,他得先揹她回头就医。
“我跟你又没要好过,怎有可能吵架。”林晨衣冷淡地说,眼底掩藏着她最深的痛苦。
“妳是想气死我吗?”何杰洛额上青筋暴跳。
“不想气死就快点走开,别管我。”算她拜托他行个好,放她一马吧!
“妳怎么回去?”他被气得快疯了,两手插在腰上问她。
“折树枝来当拐杖自己回去。”她直视他喷火的眼,微颤著唇说。
他忍不住了,真被她气疯了,甩头转身迈开步伐,狠下心不理她。
她见他要走了,终于松了口气。
没想到他突然又转过身,毫无预警的伸出大手扣住她的颈背,倾身吻住她。
他的唇狂风般的掳住她的,烈燄般的舌尖直欺入她的口中,野蛮地探索她,夺取他所要的香甜,并要她不得反抗。
她的反应是傻住,等她意识到他猛烈的侵略,他已将她紧紧压抵在一旁的树干上。
她感觉到他强壮的身体正压着她,滚烫的温度直接传导到她身上,她不知所措的打颤,她敌不过他的力气,也承受不住他强烈的攻击。
她在他面前只是假装坚强,内心有说不出的徬徨和无助感,他不能欺侮她。
他敏锐地发现身下的女人在发抖、退缩,他僵化的心突然柔软,他绝对不舍得伤害她,她必须知道,全世界他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就是她。她大可不必害怕他,他不过是一个想爱她的男人罢了。
他轻抚她细致的脸,狂野的吻辗转变得轻柔,再更轻柔……最后成了摩挲般的温柔。
她紧紧的闭着双眼,心疯狂的悸动,他突来的细密纠缠使她更加不知如何是好。最疯狂的是,她的心竟因此快融化了?
不就是一个吻而已吗?
千万别陷落在纷乱的错觉里!
这一切全都不是真的。
没有真心,没有真情,什么都没有……
第7章(1)
她的泪顺着脸颊滑进两人的口中,何杰洛尝到泪的味道,诧然放开她。
凝视她无辜的双眼、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怜爱地抚去她的泪,想问她要是不爱他怎不拒绝他的吻?她当真恨着他吗?
但他没有问,这一吻已让他识破,她根本没有那么强悍。
他很清楚在他怀里的女人是柔弱无助的,要是她真的那么恨他,她的表现应该是更强烈的反击,但她没有,他只感受到她脆弱得需要保护。
他说什么都会保护她,无论她是否真的恨着他。
“别逞强了,来吧!”他有力的双臂很快地揹起她,再提着背包,稳稳地往回走。
林晨衣六神无主的倚在他宽厚的背上,终于能发出声音向他抗议──
“你……快放我下来,我不想被别人看见,你别管我……”
“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我不管妳,谁管妳?我看妳不只是需要人管,还需要被好好的管教。”他轻快地说。
“你说什么?我需要被谁管教?”她甩甩不清楚的脑袋。
“当然是我,我管定妳了。”
“你马上放我下来。”她努力地让自己恢复理智,亟欲溜下他的背。
“妳别乱动,搞不好我们会一起滚到山下去。”他的手臂硬是箝紧她的双腿,不准她有任何动作。
她停止自己慌乱的举动,他说得没错,她乱动的确很可能会造成危险,她并不想他受伤……
何杰洛发现背上的女人突然安分了,欣喜于她居然能很快地想通,柔声说:“妳抬着头,脖子不酸吗?靠在我肩上。”
“不要。”她的两颊悄然酡红,她怎么可能把脸枕在他的肩上?
“随便妳。”他由得她唱反调。
她就僵著脖子,说什么也不把头靠在他肩上,撑得脖子快断了,她再也挺不住,只好勉强地将下巴靠在他肩膀上。
他的气息飘向她,是她熟悉的淡淡青草味,具有个性的男人香,她喜欢他发梢的迷人气息,这原本属于她……
她又偷偷地在做什么?她竟然在“温习”他的气息。
不只,她紧紧地贴在他背上,她还分享了他的体温,这原本也是她所拥有的。
他曾经是她的。
他也还在她心底,活生生的在她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一刻消失过。
时间并未带走她对他的爱,她曾经认为他是善良、聪明又善解人意的人,她一直都记得他的好,他并非全然的坏。
她的眼睫又湿润了,忍不住悲从中来,他近在咫尺,她却不能将他占为己有。
就算他说爱她,她也不信。
她到底是怎么了?除了恨他,就没有别的可能了吗?
泪滑落在脸庞,她无所适从,既无法坚持不爱他,也不能说爱他就爱他。
“哭什么?”何杰洛听到她浓浊的鼻息声。
“谁哭了?”她很快地抚去脸上的泪。
“怕痛就承认,别不好意思。”他侧过脸瞧她下巴枕在他的肩上,脸颊几乎触碰到她的,唇也差点就……
“喂!”她屏息,触电似地抬起下巴,离他稍远。
“喂什么喂,叫我的名字。”他不怀好意地一笑,调回头,已经看见她的小红脸了,她害羞的样子真可爱。
“哼!”她硬是不从。
“不要随便帮我改名字,我不叫那个字。”他逗她。
她没回嘴,心里有不知名的东西在荡漾。
他们经过报到处,公会的成员已经拆了棚架,人都走光了,何杰洛直接走到停车处,找到自己的奔驰车。
“我不搭你的车,我自己有开车来。”林晨衣指指自己的停车位,要他把她放到她的车那儿。
“别再争辩了,妳的右脚受伤了,怎么踩油门?想当马路上的危险驾驶造成交通混乱吗?还是我载妳,妳的车钥匙给我,我让我的助理替妳把妳的车开回去妳家。”
何杰洛把背包扔到车前盖上,拿了车钥匙开车门,坚持把她放进自己车里。
“助理?”她不情愿的坐在他车上,仰起脸问。
她记得他似乎说过他的助理换人了。
“是男的。”他有意让她明白他没那么花心,从日本回来后他就换下蔡晓芳了。
“喔。”林晨衣感到意外,不过她居然也感到莫名的欣喜,下意识里她比较乐意接受他用男助理。
何杰洛拿下车前盖上的背包,倾身把背包交给她。
她顺手就接过他的背包,放到后车厢。
这默契十足、无须言语的动作,使他们两人同时怔住。
他手扶在车门上低头看她,他并没有说要她做什么,她就明白了。
她咬著唇,眼睫微颤地瞥向他,不仅自己怎么这么善解人意。
但没有人用言语去戳破这突来的友善氛围。
“拿车钥匙来吧!”他说。
“很多人享有这种特别的服务吗?”她小嘴叨唸著,但终究是打开自己的背包拿车钥匙给他,她的右脚受伤是不可能开车的。
既然他都揹她下山来了,她再逞强自己开车岂不是太矫情了。
她还是放轻松点,她不是没坐过他的车,看完医生她再搭出租车回家就行了。
“我又不是服务生。”何杰洛接过她的钥匙,爱笑不笑地盯着她说。
她内心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欣喜。
而他没想到她会乖乖的交出车钥匙,而且没说不搭他的车,这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鼓励。
且不问她为什么那么配合,他立刻打他助理的手机,交代他来拿车钥匙。
他的助理钟汉良就在附近帮忙其他人把棚架放上货车,一接到电话很快地赶过来。
“总监车要开到哪里?”钟汉良问。
“告诉他妳的地址。”何杰洛对林晨衣说。
“XX路……直接下地下室C26的停车格。”林晨衣看着新助理钟汉良,把自己的地址告诉他。
“好的。”钟汉良把地址输入手机地图里,很快找到路。“我这就去开车。”
钟汉良依照林晨衣的指示去找她的车,立刻帮她开车回家去。
何杰洛也上了车,发动引擎。
“为什么要换成这个助理?”林晨衣不动声色地问,掩饰着心底许多莫名的欢喜。
“让妳能更信任我。”他瞥着她说,俐落地倒车,把车开出停车场。
她心怦怦然,他换助理是因为她,实在受宠若惊啊!
“你的助理要用谁,干我什么事?”她不以为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