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听来听去,也不是非要娶她的理由啊。
“更重要的是,”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醇厚动人,彷佛饮了一杯美酒,“本少主昨晚也一夜没睡,老是想着要吻你。”
什么?他为什么老是说些这样刺激人的话,再如此下去,她的心脏恐怕真的要坏掉了。
“本少主活到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这般想吻一个女子,”他揽住她的肩,柔唇似羽毛般轻吻在她的脸颊上,“昨晚真是后悔,应该一整夜都吻你才对……”
后面说了什么她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被他吻得意乱情迷,彷佛坠入了绵软的云端,一颗心都停止跳动了。
窗外晨光如此明亮,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偷窥着这屋里的情景,可是这一刻,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想反手抱着他的腰,深深地回吻他。
原来亲一个人是会上瘾的,就像中了曼陀罗花的毒,明知身陷深渊却不愿自救。
而更难得的是,彼此之间都乐于中毒。
“小丫头,本少主好像喜欢上你了……”
在甘之如蜜的缠绵中,她似乎听到心里期盼的答案。
第7章(1)
她应该怎么跟大哥交代呢?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谁也没有料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雁皓轩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呢?她一个不起眼的丫头,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呢?
可上苍就是给了她这份惊喜,虽然她受宠若惊,心下满是忐忑,却又抵不住这诱惑。
她发现其实自己是一个贪心的人,原本没有的非分之想,因为贪念而变得强烈,或许因为从小到大没人像雁皓轩这般对她示好,所以让她越发失去理智。
可是假如她真的跟他在一起,前路困难重重,她跟他真能长相厮守吗?
“称心姑娘,青云客栈到了。”王四停下马车,打起帘子道。
“哦。”她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称心姑娘,我会在此等你。”王四关切地说。
“不必了,我大哥自会送我回庄。”称心微笑道。
“可是少主吩咐了,要我一直等着称心姑娘。”王四小心翼翼地道,“少主怕是担心姑娘你啊。”
“我去见自己的大哥,少主此次也知晓,有什么好担心的?王四哥,你尽管回去向少主覆命吧,就说我已经平安抵达大哥这里,要留下用晚膳。那件事……我也会跟大哥好好谈的。”
雁皓轩一直催着她做安排,说要跟未来的大舅子喝顿酒,当面提亲,可哪有这般简单啊,要是她真的只是一个乡下丫头就好了。
看着王四驾车离去,称心转身进了青云客栈,大哥的侍卫早在大堂里等着她,引着她一路往楼上而去。
才至大哥厢房门口,便听到柔缓乐声由里头传出。大哥素来清雅,闲时抚琴自娱,技艺不在宫廷乐师之下,若是没见过雁皓轩,她大哥呼兰琛倒也算得上是世间第一美男子,举手投足的气度也是绝世出尘,难怪长信郡主对他如此痴恋。
“婧儿,你来了。”呼兰琛见了她,手中依旧拨着琴弦,笑道:“昨晚新做了一曲,你听听,可还好?”
“觉得比上次听的还要好。”称心点头。
“等咱们回去了,再好好修改一二。你在沛国也住了不少时日,该见的人也见着了,该随我回去了吧?”
“回去?”她一怔,“可我……还有些事情没办完。”
“爹爹身子不太好,总是惦念着你。这次我出来,他虽然嘴上没明说,但心里也是盼着我带你回去。”
真的吗?那个从小没怎么关心过她的爹爹,真这么在乎她?
“有一件事情……”称心难以启齿,“婧儿想告诉哥哥。”
“哦?”呼兰琛抬眸看她,“什么要紧的事,看你脸色如此紧张。”
“我……”该怎么说呢,会不会显得她太没羞耻心了?“我有了意中人,想与他多待一些时日,暂时不打算回去了。”
“意中人?”呼兰琛戛然止住琴声,错愕地看着她,“什么时候的事?那人是谁?”
“还能有谁?哥哥应该能猜到。”她咬了咬下唇。
呼兰琛沉默半晌,猛然领悟,震惊地问:“该不会是雁皓轩吧?”
她颔首,此时此刻,她能做的唯有颔首。
“婧儿,你怎么能喜欢上他呢?他是谁你又不是不知情,以你的身分,怎么能喜欢上他?!”
不出所料,大哥果然是这般反应,“可我就是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他了。”称心只能认命,“上苍既然如此安排,我也不打算逃避。”
“马上跟哥哥回去,避得远远的,很快的你就会忘记他了。”呼兰琛立刻站起身,吩咐侍卫道:“来人,收拾东西,明日回京!”
称心退后一步,这一瞬间,她所有的犹豫彷佛都被击退了一般,心中倒是坚定了信念。
“不,哥哥,我要留下,我想跟他在一起。”若是跟大哥回去,这一走恐怕此生再无缘与雁皓轩相见了,她忽然发现自己对他竟是如此不舍。
这一生,除了娘亲,她还没有对谁有过不舍。眷恋不知何时在心里埋下种子,在这个夏天,生了根、发了芽,等她发现时,已经变成蔓蔓青萝。
“你如何跟他在一起?他知道了你的身分,还会娶你吗?”呼兰琛不断地提醒,“难道你要一辈子扮演丫头,那你只能当他的侍妾!”
“那我就当侍妾。”称心忽然决绝地道。
“你说什么?!”呼兰琛显然被她吓着了。
“我可以一辈子隐瞒身分,在他身边当丫鬟、当小妾。”称心微闭双眼,道出心中所想。
她知道这很没有廉耻,这世间也没人会赞同她这样做,可是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法。要与雁皓轩在一起,要得到风平浪静,她只有无视湖底的波涛汹涌,将她的世界、她的秘密整个冰冻起来。
也许她真的太笨了,想了半天,也只有这个笨法子而已。
“你疯了?!”呼兰琛难以置信,“就算大哥替你保密,爹爹那里你又能如何瞒得住?”
“也没必要瞒他。”称心也不知哪儿来了一股倔强的力量,“从小到大,他都没怎么管过我,我的终身大事,他也没资格来管。”
她自问不欠父亲什么,倒是父亲亏欠娘亲甚多,所以他的意愿对她而言无所谓。
“婧儿……”呼兰琛怔在那里,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此事从长计议,你先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将来后悔啊。”
她会后悔吗?或许吧,假如将来雁皓轩对她厌腻了,假如他另娶了妻子,假如他未来的娘子美貌聪慧,与他举案齐眉……
她的下半生或许会过得很孤苦,一如她娘亲那般凄凉,然而她从小孤苦惯了,倒是不太害怕。
现在,她开始相信,人这一生是有宿命的,而她的宿命大概就是跟她娘亲一样。
假如娘亲当年能理智一些,或许就不会嫁给爹爹,或许会过得美满,但也或许又会是另一番遇人不淑,一切都是不一定的。
这个世间没有假如,所以,她决定把握当下。
雁皓轩在静和庄门口等她。
堂堂少主,平时连伸伸手都嫌累,这么晚了,居然这般一直站在大门口等她?称心远远地看过去,心下忽然无比感动。
“野丫头,你终于回来了!”看见她跳下马车,雁皓轩脸上微笑舒展,“本少主的腿都发麻了。”
“少主,你该搬张椅子坐着的。”称心亦笑着。
“哎呀!反正心中牵挂着你,怎么也坐不住。”他答道。
这小子,想不到嘴还挺甜的,有意无意的一句话,时常能把她逗得心花怒放,不过今晚她倒没有闲情逸致与他调侃,或许因为大哥影响了她的心情。
她的笑容很勉强,雁皓轩似乎已经看出来了,并没有急着问她关于大舅子的态度,只牵着她的手道:“今晚月色不错,咱们到花园里逛逛?不让仆婢们跟着。”
月朗风清,的确是散步的好时间。自从入住静和庄以来,她还未曾与他一同好好赏玩过园中的美景,总觉得有些可惜。
夏天就快过去了,夜里忽然有了一丝凉意,曾几何时酷暑像一顶巨大的纱帐,笼罩得她透不过气来,然而待一切困苦去得无声无息后,彷佛天地间本来就是如此清凉,她忽然觉得假如有生之年都能停留在此时此刻,那该有多好。
“为何这般沉默?”他引着她来到一处水阁,四下静悄悄的,连蝉鸣和蛙声都歇了,呼吸中满是残荷留下的余香。
“出去了一整天,觉得有些累了。”她还没想好应该怎样告诉他,关于大哥的态度,或者干脆就此隐瞒?
“那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雁皓轩也不知哪儿来了兴致,或许是因为看她不太开心,想故意逗她。
“书上的故事吗?”她依旧提不起什么精神,“若我听过了,可不爱听。”
“这个故事保证你没听过。”他笃定地道。
“那就先说来听听好了。”她淡笑着敷衍他。
“从前,有一个皇子,”他似乎屏息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因为父亲去世,很小就登上了皇位,然而当时他的国家已经被大将军篡夺了朝政,他只是一个傀儡皇帝而已。”
称心眉心微蹙,心下一惊。
这个故事……她其实听过,而且她知道,他说的是谁的故事,可他居然会把这个故事告诉她,居然愿意告诉她?
原来在他的心里,她已经如此重要,重要到已经可以分享他的秘密,原来他对她的感情,远比她想像中的还要超出许多。
“后来,大将军终于彻底掌握了大局,谋反称帝。小皇子被他的姑姑从京中救出来,送到他国抚养。”雁皓轩继续道,“他的姑姑以他的安危为重,从小教育他要放下心中仇恨,切勿惦念复国,毕竟若战事再起,生灵涂炭,复国只会让更多的人陷入灾厄。”
他的语气忽然哽咽了一下,想必那些悲惨的往事虽然已经随着岁月冲淡,但终究还是残留了一些盘桓在心底,的确,亲人被杀、国家被灭,谁也无法忘却。
“可是,”他忽然道,“皇子昔日的下属却不甘心就此放过那篡位的奸臣,他们每日每日都在催促小皇子复国,皇子越是长大,他们复国的心志就越强烈,到最后几乎到了要逼迫他的地步。”
她明白了,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为何他会宁可做一个玩物丧志的纨裤子弟,也不愿意发奋图强,因为他左右为难,一方面不想违背姑姑的教诲,另一方面又不愿愧对他的昔日臣民……他的心里有万般苦衷。
第7章(2)
雁皓轩抬头,深邃的眸子凝视着称心,“后来,他遇到了一个女孩,虽然是个普普通通不起眼的乡下丫头,可他心里却喜欢得紧,因为跟她在一起,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无比轻松,可以暂时忘掉自己的进退维谷,忘掉那些别人加诸在他身上的重任,可是他又怕自己若此生都这么没出息,将来这个女孩会嫌弃他……”
他怎么会这样想呢?呵,她简直要笑出声来。
她几时嫌弃过他了?她又有什么资格嫌弃他?凭着她父亲对他的亏欠,她也只能永远当他的奴婢,无怨无悔。
“丫头,你说说,该怎么办呢?”他轻轻拉起她的衣袖,小心翼翼,恳求一般,“他喜欢的女子,其实家境不差,若她的家人希望她嫁给一个有出息的男子,他又该当如何?”
“要是我啊,才不会管家里人怎么说呢,”她知道他的暗示,微笑道,“我是为自己嫁人,不为家人,今生今世,我所求不多,一食一饮、一室一床而已,要那么大的出息做什么?文臣武将,为国为民,却终不是为我,我宁可夫君别那么心怀天下,只天天陪着我便好。”
“你真这么想?”雁皓轩颇为意外。
“那首诗怎么说的来着——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她依偎在他的肩上,“倒不如似此刻这般,良辰美景独赏,不必引人羡慕。”
她的确喜欢这一刻,明月、淡星,夜至悄无声息处,风起荷香之时,他与她诉说自己的秘密,彷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只剩彼此是唯一的依靠。
他似有些感动,捉住她的手,握了半晌,缄默无语。
“这个故事如何?”最终,他问道。
“是书上的故事吗?”她佯装懵懂的问。
“不是,是你认识的人……”
忽然,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彷佛心中有些担忧,怕吓着了她。本来他是打算完全向她坦白的。
“谁啊?”她仍旧装傻。
这一层窗户纸,真的要现在就捅破吗?那么她是否也该坦白自己的身分?到时候,受到惊吓的人大概反成了他吧?
她不想破坏这一刻,只想惬意地靠在他的胸间缱绻缠绵。
“算了,以后再告诉你……”
他似乎也沉溺在与她的温存之中,不想再提及扫兴的话题,只觉得他下颔越来越低,低到她的耳边,唇吻掠过她的发丝,弄得她痒痒的。
“今天晚上,就不要再睡外面的小榻了,”他提出大胆的邀请,狡黠地对她笑道:“我的大床,其实挺舒服的。”
“虽说我是个侍妾,”称心双颊顿时红了,躲开他的捉弄,“但也不至于半点聘礼都不要,就……那个……太掉价了。”
“哪个?”这回轮到他装傻了,“我只叫你乖乖躺在我身边就好,小丫头,你哪儿来的邪念?”
什么啊,明明是他先挑逗的,还冤枉她胡思乱想?
“最多亲一亲、抱一抱。”他诡计得逞般的呵呵笑,“其余的事,等下了聘以后再办吧,免得你以后怨我小气,再说我还要去翻翻书、看几幅画,先学习一下……”
他说什么?她听不懂,真的听不懂……
称心真想捂住耳朵,免得再被他扰乱心神,可是他的吻就这样追逐上来,让她无处可逃。
斯绮罗犹豫了片刻,才掀开那道门帘,里头的呼兰琛已经等了她多时了。
“平日郡主都是不邀自来,”呼兰琛笑道,“今日在下发帖去请,郡主却姗姗来迟,实在令在下不解。”
“阿琛,我以为你已经离开沛国了,”斯绮罗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答非所问,“住得久了,不怕惹上麻烦吗?”
“整个沛国,知晓我身分的大概也只有郡主你一人而已,”呼兰琛依旧浅笑着,“怎么,郡主会去向沛帝告发此事吗?”
“你明知道我不会这样做。”斯绮罗不由得有些动气,“阿琛,这些年来,我对你的感情,你不知晓吗?为何还要说出这样的话来?听闻近日常有一名女子来拜访你,你可是为了她才逗留在沛国?”
“郡主的眼线看来布得挺广的,”呼兰琛挑了挑眉,“我这里是什么也瞒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