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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心小财女(下) 第8页

作者:春野樱

事实摆在眼前,何玉瑞不得不认,天一暗,她便从舒家的后门离开。

提着两个沉甸甸的箱匣,她摇摇晃晃地走出舒府,送她的只有瑾儿。

说来瑾儿也是乖巧忠诚的,就是笨了一点,什么忙都帮不了。这偌大的舒府,她对瑾儿反倒还有一点心思。

“瑞姨娘,你保重。”瑾儿在门后说着,两眼泪汪汪的。

何玉瑞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脖子一转,头也不回地离开。

才走没不久,何玉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她身后,“玉瑞。”

听见他的声音,何玉瑞恼怒地道:“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何玉城一脸无奈,歉疚地道:“玉瑞,我能怎么办?他都知道了,说要将我送官……”

“所以你就把我供出来?”她恨恨地瞪着他。

“你不也全都要赖我头上?”何玉城轻啧一声,“好啦,别闹了,咱兄妹俩怎么说也是同气连枝不是?”

“你真敢说!”何玉瑞十分气愤,“要不是你办事不利,那丫头早该死了!”

“谁晓得她福大命大,逃过一劫呢,我也希望她死呀!”何玉城又是无奈一叹,“你想想,我为了你可是不惜犯下杀人的罪啊,就算逃过了人世间的罚,日后下去见十殿阎罗也是要刀山火海下油锅的。”

何玉城果然有张会说会哄的嘴,说了这么一套,何玉瑞便沉默了。

“好妹妹。”何玉城趋前好声好气地道:“大哥是希望你如愿成为舒家未来主母,才不惜摊下这杀人重罪为你开路的呀!说到底,最挺你的人不就是大哥我吗?”

何玉瑞斜瞪他一眼,“你不也是为了钱。”

“话不是这么说。”何玉城又道:“如果有别人愿意为你做这些事,你何必找我呢?”她眉心一锁,若有所思。这话不错,除了他,还真没跟她站在同一阵线的人了。

“玉瑞啊,咱俩命不好,有个不成器的爹,教咱俩年幼便落难。”何玉城提及过往,沉沉一叹,“你十二岁被卖到落华楼,我呢,也没好到哪里去,从小便在赌坊烟馆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厮混,好几次都差点丢了性命……”说着,他又一叹。

“你说,我们不都是苦命人吗?”何玉城感觉到她态度软化了,趋前轻搭着她的肩,“玉瑞,这世间除了你我二人可相依,还有谁呢?”

何玉瑞举目无亲,不觉动摇了。她转头看着他,神情凝重。

“玉瑞,这未尝不是好事呀。”他劝慰着,“你如此多娇却那样困在舒府,如一年一年枯萎凋谢的花朵,你甘心吗?与其蹉跎青春,还不如趁年华正茂,赶紧另起炉灶。”

何玉城这番话甚是有理,教她否认不了。

沉吟了须臾,她问:“你有什么主意?”

“之前我在卫城认识了一名酒肆老板,因为性情有点懒散,又老是说话得罪客人,生意一直不好。”他以商量的语气说着,“他有意将酒肆顶让给别人,可我手头资金不足,不如咱俩一起上卫城去瞧瞧,若你觉得那酒肆还行,咱俩就顶下它吧?”

何玉瑞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就且走且看着吧。”

等何玉瑞走了,舒海澄就下令清了从云轩,然后把院门上了大锁。

何玉瑞就这样消失在舒府,没人问、没人说,可大家又好像隐隐约约知道些什么。

舒海澄查出一直以来帮何玉瑞送信息出府的是黄嬷嬷,给了她一笔钱便将她遣走,至于瑾儿则是转往光煦院做洒扫工作。

明煦从小没养在何玉瑞身边,舒家两老只对他说他娘要回老家照顾年迈病重的老太爷,其他只字未提。

他年幼,什么理由都听得进去,再者因为平时不亲,倒也不会有吵着要找娘亲的问题发生。

这日,流年收店前舒海澄就来到外头等着。天笑关好门,他已来到她面前。

他手上提了好大一只烧鸭,虽被层层叠叠的月桃叶包裹着,那香味还是窜了出来。

“刚在全德记买的。”他笑着道:“我送你回去,顺便帮你跟爷爷把鸭片好。”

“你真懂得讨好爷爷呢!”她一笑,“爷爷每回说到你都眉开眼笑。”

“不对爷爷好一点,怎么哄得他点头将你嫁给我?”舒海澄这话虽然说得有点俏皮,但神情跟眼神都是认真的。

天笑斜瞥他一眼,“我可没说要嫁人喔!”

“嗅?”舒海澄眨了眨眼睛,故作惊异状,“你不嫁我要嫁谁呢?亲都亲了,抱也抱了,我还差点连命都没了。”

“哇,你现在是跟我讨人情?”她故意露出“你真可耻”的表情。

“不是讨人情,是要你负责。”他眼底有一抹狡黠,“我身上还有当初救你离开火场时留下的疤呢。”

“你……”天笑瞪着眼睛,好气又好笑,“算你厉害。”

舒海澄突然笑意一敛,正经八百地道:“母亲希望我们赶紧成亲,她要我问爷爷何时可以上门提亲。”

闻言她一震,惊讶地看着他,“你现在是认真的?”

“当然。”他说:“我等不及想把你娶回家。”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迟疑地道:“可是……我的事业才刚起步。”

看她说得一本正经,他也慎重其事,“那么,你的事业得到什么程度你才肯嫁我?”

“我也不知道……但不是现在。”她神情严肃,“何玉瑞的事刚了,我不想现在就嫁进舒府。”

他理解她的顾虑,“你担心闲话?”

“也不是那么简单的理由……”她双眼低垂,若有所思。

舒海澄停下脚步,轻轻地拉住她的手,“天笑,你还无法相信我吗?”

她迎上他真挚的目光,果断地摇摇头,“不是的,我相信你,我只是担心一旦进了舒家大门,我就不能再保有自己。”

他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舒家宅院深深,我进了舒家,成了舒家长媳,势必有许多规矩要守,有许多义务要尽,不能落人口实,不能教你丢脸,可是我……”她面有难色,“我钟情我的事业,我不想放弃。”

舒海澄先是微微一怔,静默地听着,然后松口气,“原来你是担心这个。”

“是的。”她坚定地说:“我不想放弃我的金工生意。”

“如果我告诉你,就算你成为舒家的长媳,还是可以继续做你想做的事呢?”他温煦一笑。

她惊喜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是真的吗?可是舒家的女人不是不可以……”

“有那规矩的是我母亲的娘家,不是舒家。”他说:“父亲很欣赏你的才能,还说若舒家能出个女商贾,那真是家门之幸。”

她眨巴了几下眼睛,“真的吗?”

他苦笑,“难道要我领你到我父亲面前去问?”

“那倒不必,不过……”她一脸苦恼,“除了这个,我心里还有个坎儿。”

他平心静气,“来吧,你心里有几个坎儿,一次说完。”

“没别的了,就剩一个。”她难为情地缩缩脖子,“婚后两年内,我不想生孩子。”

舒海澄一怔,“为什么?”

“我得给自己适应期呀。”她头头是道地说着,“要是我适应不良想跟你和离,可又因为咱们有了孩子而不得不将就,那多痛苦?你想,你不就是因为孩子才不得不对何玉瑞负责的吗?”

他一顿,答不上话来,沉默着。

“何玉瑞的事情虽然了了,可我一直想起明煦那孩子。”说着,她眼底有着忧思。

头两次进舒府她都没见上明煦一面,第三回舒家两老才让她见了明煦那孩子。舒家两老将他教养得极好,虽只是个三岁的孩子,却十分乖巧懂事,天真无邪。

“我喜欢明煦,虽然每回都是短暂相处,却非常愉快。”她说:“可我一直想,纵然何玉瑞再多不是,她终究是孩子的娘,待明煦再大一些,真的不会对母亲产生好奇,甚至是渴望吗?”

“天笑,你担心明煦以后……”

“不,我不是怕他不认我这个后娘,而是往后该如何向他解释他娘的事,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她眼一垂,不自觉地轻叹,“有时我甚至忍不住想,若是没将明煦从何玉瑞身边带开,会不会何玉瑞就……”

他神情无奈,“我母亲绝对不是蓄意剥夺何玉瑞身为生母的权利。”

“我明白舒夫人也是用心良苦,担心明煦养在德行有亏的何玉瑞身边会长歪,只是……”

他单手将她扣进怀里,声音里充满怜惜,“天笑呀天笑,我知道你心地良善,即便是何玉瑞曾想纵火烧死你,你都还是对她的处境有些许的怜悯,但是把明煦带走是必要之恶,不得不为之。”

“我懂,我……我不是在责怪你母亲冷酷无情,我看过她跟明煦的相处,我知道她有多么疼爱且用心教养那个孩子,她便是知道孩子无辜才不因他是何玉瑞所出而对他失去顾惜之情。”天笑偎在他怀里,愁思出现在两道秀眉间。

“谢谢你能体谅。”舒海澄发自内心地感谢她,并试探地问:“你喜欢明煦吗?”

她抬起脸来望着他,肯定地道:“喜欢,他是个好孩子。”

几次跟明煦相处,她发现他天真无邪,对好多事物都充满好奇,有次舒夫人带他到流年来逛逛,他还挨在她身旁很认真专注地看着她帮人梳头。

那天他像个小帮手一样待在旁边,她要梳子,他便递上梳子;她要梳头油,他就递上梳头油,她要钗他便给钗,可爱极了。

要走之前,他还要求舒夫人再带他来玩呢。

“明煦也是喜欢你的。”他说:“母亲说他经常提起你的事,还吵着要母亲带他去流年找你,要不是母亲几番相劝,说你店里事忙,不可随意打扰,只怕他三天两头就要往流年跑了。”

天笑想起明煦那可爱的模样,轻轻一笑。

舒海澄勾起她的下巴,深情而专注地看着她,“明煦需要一个善良正直又温暖的母亲,你愿意成为他的母亲吗?”

母亲可不是件好差事,但她也不排斥就是了。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得更确定自己的心意才行。

“我不是为了给他找个母亲才追求你。”舒海澄神情严肃地澄清。

“不然呢?”她知道他不是,但故意闹他。

“我是为了自己、为了你才追求你的。”他说。

迎上他真挚深情的黑眸,她毫不怀疑他的心意。

“我得确认自己可以成为你的妻,成为你舒家的人,成为明煦的母亲。”她态度坚定地道:“如此一来,我才可以做出负责任的决定。”

舒海澄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记,“我等你。”

第十七章  寿宴出意外(1)

从云轩封了之后,瑾儿便调到光煦院做事。

虽然那天舒海澄要她离开,她并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何玉城是被押进来的,她心里就有个底了。

瑾儿跟在何玉瑞身边三年,何玉瑞除了性情阴晴不定,一个不顺心便大声骂人之外,待她倒也不算差。

其实她是有点同情何玉瑞的,尽管隐隐约约知道何玉瑞在做些不好的事,但她总是觉得何玉瑞情有可原。

因为被要了身子怀了身孕而进到舒府,本想着可以过上安生日子,谁知丈夫不爱,公婆不疼,亲生的孩子也被带走。

想起何玉瑞的这些遭遇,她便觉得何玉瑞所犯的错都可以被体谅。

“瑾儿,你去哪儿?”

才穿过正屋的廊道,便听见在正屋的洒扫丫鬟绿儿叫她。

“我去柯大夫那儿拿药。”她说:“你也知道,最近光煦院一个个都染了风寒。”

“是呀,我听说了。”绿儿说:“夫人不想那些人把病传染给小主子,还暂时都把人给遣开了。”

“可不是。”瑾儿一笑,“咱们小主子可是老爷夫人心尖上的肉呢!好了,我不跟你多说了,我得快去快回呢。”说完,她立刻迈开步子。

最近不知怎地,光煦院里一个接着一个地染上风寒,就连步步紧跟着李云珠的伍嬷嬷跟纯儿也没悻免。

因为人手吃紧,本是洒扫丫鬟的瑾儿才得以进到内室侍候茶水,跟前跟后。

她勤快乖巧,所以尽管跟过何玉瑞,李云珠倒也没防着她或是严待她。

明天宁侯府的俞世鼎做寿,舒家也收到了请帖,一家五口都将出席。

因为人手不足,瑾儿幸运的得到随行的机会,院里的李嬷嬷还要她把握机会好好表现,说不定日后可以变成内室里走动的人。

她自侧门离开,沿着舒府的外墙往柯兆庆的医馆而去。

走着走着,忽然有个缠着头巾一身灰衣的妇人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她。

“啊!”她吓一跳,本能地挣扎,“你是谁?放开……”

那灰衣妇人发出声音,“瑾儿,是我。”

她认出那声音,可却几乎不认得眼前的女人,疑惑地端视着灰衣妇人,“你、你是……老天爷!”她惊呼一声,只因她认出了灰衣妇人的身分,“瑞姨娘,怎么是你?”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前那光鲜亮丽,如花般娇艳的瑞姨娘怎会变成眼前这落魄狼狈的模样?

“瑞姨娘,我听说你离开珠海城了,怎么……”

“瑾儿,我……我好想煦儿。”何玉瑞噙着泪,可怜地道:“海澄为了娶向天笑进门,想方设法将我赶走,还要我此生不得再进珠海城,可是我……我好想念煦儿,所以又跑了回来……”

瑾儿一听,心里酸涩起来,“瑞姨娘,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瑾儿,我想再见孩子一面,你能帮我吗?”何玉瑞紧紧抓着她,苦苦央求着。

“不是我不帮,可我……我没办法把小主子带出门,也没办法把你带进门呀。”瑾儿一脸无奈,语气充满歉疚。

何玉瑞听着,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落下,接着便掩面而哭,“瑾儿呀,你一定要帮我,我只是想再见那孩子一面,让他不要忘了我这个亲娘……”

看着她哭泣的模样,瑾儿想起自己被卖进舒府做丫鬟时,母亲也是这么哭着送她走的。想着,她越发地感到心酸难受。母子连心,没有做娘的不想着孩子。

如果能帮上忙,她一定会帮,只是……

突然她想起明天的宁侯府寿宴,“对了,明天小主子会跟着大少爷、二少爷及老爷、夫人一起赴宁侯的寿宴。因为伍嬷嬷跟纯儿姊姊她们染了风寒,夫人要我随行照顾小主子。”

“真的?”何玉瑞喜出望外,眼底爆闪着光芒。

“今晚子时,瑞姨娘在后门等我,我给你一套婢女的衫裙,明儿你便穿上,在宁侯府附近等着。”瑾儿说:“待我进去侯府后,再找机会出来带你进去见小主子一面。”

何玉瑞感激万分,“好,好,就这么办!你的大恩大德,我何玉瑞没齿难忘。”

“快别这么说。”瑾儿以怜悯的眼神看着她,“我也只能为瑞姨娘做到这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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