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来,陆慕娘已是义愤填膺,想到当时的情况,她还气不打一处来。陆浅平眼底划过一丝冷光,脸色铁青,拍桌而起,“岂有此理!”
这根本就是渣男和渣男一家,简直是欺人太甚!
陆慕娘叹气道:“芙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反过来安慰你裴爷爷和裴大叔,说还好她还没嫁给姓侯的,他们那么忘恩负义,若她嫁过去,将来姓侯的更有出息,要另攀高枝时,冋样会不择手段把她休了,所以她不怨,她反而庆幸。”
听了这话,陆浅平神色复杂,她被渣男背弃,又在他这里感情受挫……
陆慕娘接着道:“芙儿是个好孩子,娘真的希望她早日遇到她的良配,能有个如意郎君好好疼爱她……”
说完,陆慕娘带上门出去了,而陆浅平却被懊恼情绪所包围着。
若是他早点知道她的经历,他的做法会有所不同吗?
他觉得会,肯定会!因为他一定舍不得她再受到第二次的伤害。
王意菱过生辰,邀请了裴班芙、陆浅平、叶东承到城里做客,她在城里最好的酒楼——
满月楼,豪气的包了一间雅间给自己庆生。
王意君年纪最小,不胜酒力,第一个喝醉,毫无悬念的趴在桌上睡着了。
裴班芙见王意君醉倒了,马上朝王意菱眨眨眼,转眸对陆浅平道:“浅平哥,我想到外面透透气,你陪我去。”
她看起来也是微醺了,陆浅平当然不可能让她自己出去透气,便点了头。
裴班芙起身时眼眸闪了一下,对叶东承道:“东承哥,意菱好像有点醉了,你好好照顾她哟。”
叶东承的注意力原本就一直在心上人身上,自然应下。
出了酒楼,裴班芙盈盈水眸瞅着陆浅平,她俏脸微微浮现着红晕,“浅平哥,咱们不回酒楼了,回家吧,今儿个月圆,我想走回去,你肯陪我疯一下吗?”
陆浅平听得微愣,“不回酒楼了?咱们自己回去,东承呢?”
裴班芙笑吟吟地道:“意菱今日要向东承哥告白,所以咱们就不做那电灯泡了,我娘说的,妨碍他人美事的白目就是电灯泡。”
陆浅平看着一脸慧黠活泼的裴班芙,问道:“王姑娘喜欢东承吗?”
“看不出来吗?”裴班芙眨了眨眼,“不觉得意菱经常到咱们家里走动吗?她是为了看她的心上人呀。”
陆浅平一想,确实如此,他原以为王意菱大老远到彩虹村是为了找裴班芙谈心,原来不是,再细细一想,每当王意菱出现,叶东承不是急着去抓鱼就是去猎山鸡,说是要给大家加菜,现在想来,应该是为了她。
这么说来,他们是双向暗恋?他没来由地蹙眉道:“王家在城里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即便两人两情相悦,要得到王家的允许应该也不容易。”
裴班芙笑逐颜开,“浅平哥,你还不知道意菱与我一样吧,我们都是少数被退亲的大龄姑娘。”
“王姑娘也是吗?”这件事他是真不知道,因此语气颇为惊讶。
“意菱也很惨,我们的遭遇可说是半斤八两啊。”裴班芙用自我解嘲的语气道:“意菱的未婚夫在守丧期间和表妹私通,那表妹还有了身孕,表妹不肯为妾,便把事情闹大了。表妹寻死觅活的,男方只好退了意菱的亲,娶那表妹为妻,如今已经做爹了,而意菱为了等他孝期满了好成亲,等成了大龄姑娘,家世虽好也乏人问津,再无媒人上门说亲。”
陆浅平心里一动,“你的意思是?”
“不错,就是你现在脑子里想的那样。”裴班芙感慨地道:“天下父母心,意菱的父母已经不再坚持门当户对了,他们向意菱透露,只要她喜欢,对方人品也不错,懂得疼惜她,那么家世低一点也无妨,反正王家有的是钱,他们再让意菱带着丰厚嫁妆嫁人就是,也不怕她会过苦日子。”
两人边说边往城外走,裴班芙歪着头,饶有兴致的笑着问他,“浅平哥,你猜东承哥会不会接受意菱的心意?”
陆浅平心绪蓦然有些郁结,语气有些闷闷的,“我不知道。”
裴班芙拔了根野草玩,有些怅然地道:“虽然东承哥也对意菱有意,但东承哥可能会因为自身的处境而拒绝意菱,没有栖身之处,也没个正经差事,他哪会让意菱跟着他吃苦。”
听到这话,陆浅平身体忽然僵了僵,过了一会儿才道:“若东承这么想也无可厚非。”
不想裴班芙忽然快走几步到陆浅平前头,转过身跟他面对面的倒着走,笑叹一句,“你们男人就是这么不懂女人的心意,若是喜欢一个人,哪里会怕吃苦,吃苦也会当做吃补。”
见她这般,陆浅平皱眉拉住她,“你走好。”
银白月光洒落在她身上,今日一身湖蓝衣裙的她像个仙子,夜风拂动她额前的刘海,今晚的她格外动人。
裴班芙笑嘻嘻地道:“放心吧,我常这样倒着走跟瑛儿、康儿玩,不碍事。”
陆浅平才不管她怎么说,硬是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让她走好。
他板着脸道:“在这里跌倒,有得你疼的。”
裴班芙满足地看他一眼,语气里透着高兴,“浅平哥,我喜欢你这样关心我。”
闻言,陆浅平却是沉默良久,他又不笨,自然知道裴班芙表面上在说叶东承和王意菱,实则在说他们两个。
他沉吟片刻道:“不管接受与否,东承永远不会消失,他会在这片土地上和王姑娘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并生活着,我想这样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他未说破,但也暗示得够清楚了。
裴班芙深深吸了口气,她不想听他那套理论,耍赖道:“浅平哥,我累了,走不动了,你背我。”
陆浅平叹了口气,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女孩和他前世认识过的女孩都不相同,她总能打破僵局,若是跟她在一起,必定不会冷战,她不是一个能冷战的姑娘。
他和甄景同居后,两人经常为了一点小事冷战,几天不说话到几个星期不说话、零互动,后来甚至超过三个月以上不说话,冷爆力很伤感情,他出事穿越来此之前,两人已形同陌路良久,也分房睡了。
甄景很是倔强,她从来不会求和,每次冷战都一副要与他战到底的态势,都是他想着男人不该和女人计较,主动破冰,但这样的情况久了,他也很心累。
然而裴班芙不同,她总能很快转换话题、转换心情,连带着在她身边的人都会变得轻松起来。
他蹲子,道:“上来吧!”
裴班芙毫不客气地攀上他的背,搂住他的颈子,这令陆浅平想到了那一夜,她搂住他的颈子,问他是不是真不喜欢她……
他背着裴班芙,轻轻松松地起身,对他来说,她的体重不算什么。
“浅平哥,你说,如果东承哥拒绝意菱,她会怎么样?”
裴班芙很自然的把下巴搁在他宽厚的肩上,就像在他耳边说话似的,令他心神一荡,差点冲口而出,要她不许再让别人背,太容易招人心猿意马了!
但幸好他及时回神,深吸了口气,淡淡地道:“我不知道。”
裴班芙低叹着,幽幽地说:“我想意菱肯定会哭整晚,就像我一样。”
陆浅平步履一顿,神情一暗,一时之间不知要做何反应。
所以,那一夜在他走后,她醒过来哭了整晚吗?
他的脸色有些沉重,低声说道:“芙儿,你不要把感情放在我身上。”
“浅平哥,我咽了……”裴班芙打了个呵欠,做出睡意朦胧的模样。
她应该没有听清楚吧?他莫名的庆幸,“你睡吧!”
她似乎是趴在他背上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陆浅平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更深露重,怕她着凉,他加快了步伐,像行军似的。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到家了,因为事先已得知他们要为王意菱庆生,会晚归,所以家里人早早都睡了,无人等门。
陆浅平将裴班芙背到她房里,点起一小盏烛火,转身将她轻轻“卸”了下来,他温柔的把她的头放在枕头上,把黏在她脸颊的发丝拨好,又替她盖好了被子,这才凝视着她的睡颜,他的内心若有所动,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蓦然,他从沉思中回神,怕自己会情不自禁越矩,于是稳住情绪,转身要走,可应该在酣睡中的裴班芙却开口了,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浅平哥,有句话是我娘教我的,我想送给你。”她的声音很温柔、很诚挚,“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就算哪一天你的魂魄可能离开,我也不会后悔,因为曾经拥有!”
第八章 众人来助攻(1)
几日后,王意君有课业问题要向陆浅平请益,王意菱也跟了来,不想,傍晚却刮起了狂风暴雨,风势太大了,裴再思让两人留下,他们便从善如流的留下。
天色渐渐暗了,裴再思见风势比雨势大,实在担心村民的安全,坚持要去巡村。
众人都很了解裴再思,他身为一村之长,有他的使命感,叫他不要去是不可能的,因此没人开口劝阻他。
陆浅平看到裴班芙的小脸快要皱成一团了,便毅然起身道:“裴大叔,我陪您去吧,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叶东承也连忙起身,“那三个人总比两个人好,我也一道去!”
裴再思却是摇头,“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你留在家里照看着,我和浅平去就好。”
裴班芙忙不迭地道:“我也一起去!”
裴再思斥道:“胡说什么?你去能帮什么忙?别添乱了。”
陆慕娘也很是担心,但她并没有阻止陆浅平,只道:“小心点,要是风太大了就立刻回来,浅平,你要好好照看你裴大叔。”
看着两人戴上斗笠穿上蓑衣出门后,裴班芙立即坐立难安,起来走来走去的,转得王意菱眼都花了。
“芙儿,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不能!”裴班芙焦虑地张望着外头的雨势风势,脸上全是忧虑,“在我爹和浅平哥回来之前,我都不能安心!”
叶东承劝道:“芙儿,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大叔对村子熟门熟路,只要确定堤防没事,他们就会回来了。”
裴班芙仍是紧锁着眉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他们一直以来都在经历大大小小的水患,哪知道有一天会带走她娘亲和兄嫂的性命,水在她眼中成了洪水猛兽。
不管众人如何劝,裴班芙仍是坚守在门口,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她才终于把她爹和陆浅平等回来。
两人一身湿,狼狈得很,斗笠、蓑衣显然都不管用。
叶东承连忙去烧热水要让他们泡澡,陆慕娘也赶忙去煮姜汤给他们祛寒,裴班芙见他们回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她二话不说去做饭。
晚饭是热腾腾的排骨肉粥,香味弥漫在穿堂里,每个人都吃得很香,有说有笑的,一碗接着一碗。
看着这场景,裴班芙眼眶忽然一热,她最爱的家人,以及她最好的朋友都在身边,大家都好好的,都说平安就是福,只要她爱的人平安就好,她不应该再贪心了……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蓦然与陆浅平的视线相撞,她微微一愣,连忙朝他露出一记笑容,心中却很是疑惑,怎么回事,难道他一直在看她吗?
入夜之后,风雨渐歇,王意菱和王意君都留宿了,王意君和叶东承一块睡,王意菱自然是和裴班芙一块睡,但两个女孩子睡不着,饶有兴致的在廊下煮茶赏雨。
“不是信誓旦旦要向东承哥告白,居然临阵月兑逃!”裴班芙很是讶异,她还以为王意菱是告白成功了,今日才会跟着王意君一起来。
王意菱叹了口气,“我怕万一东承哥拒绝,那以后我连你家都不能来了,也不能再看到他,想到这里我就怯步了。”
“那倒是……”裴班芙蓦然抬头直视着王意菱,严肃道:“可是你也明白东承哥的想法,若是你不主动,东承哥是不可能主动的。”
王意菱笑容里有丝苦涩,“我当然知道,他觉得自己高攀不上我,他不可能主动对我说仆么。”叶东承为什么止步不前,她心里敞亮得很。
“那么我问你!”裴班芙有些激动的问:“你不敢主动,东承哥不能主动,你们要这样到什么时候?等到你们变成老头子老太太、等到你们牙齿都掉光的时候再来告白吗?”
王意菱噗哧一笑,“说什么牙齿掉光啊,多煞风景。”
裴班芙却是一脸正色,“还笑?我是替你急,不要等到哪天村里有姑娘看上东承哥,且不计较东承哥的一切,愿意嫁给东承哥的时候你再来后悔,除非你有把握东承哥心里有你,一辈子不会娶妻!”
闻言,王意菱拿着木枝拨弄着炭火,沉默了。
裴班芙自顾自地蹙眉道:“这还不是最糟的情况,若是有家世不错、人品也不错的公子不计较你退亲之事,登门求亲,你说你爹娘能不欢天喜地的答应吗?到时父母之命,你违抗得了吗?”
想到这,王意菱不禁倒抽了口凉气,她抬头,眼里有着惊疑不定,“芙儿,我不想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
“我也不想啊!”裴班芙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忽然间就要和一个陌生人做夫妻,那多恐怖,我娘亲说的,需得和一个人有感情了才能做夫妻,彼此要先了解才能做夫妻,咱们这里是本末倒置。”
王意菱脸上好生迷茫,“你娘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我也爱听。”
裴班芙一脸苦恼地说:“要是我娘在就好了,肯定能给我们最正确的忠告。”
听到这,王意菱神色落寞地道:“芙儿,你也当心点,哪天裴大叔把你嫁给上门求亲的陌生人,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裴班芙朝好友扮鬼脸,“你爹才会把你嫁给一个又长又细的人,脸上还长满了毛,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王意菱听了不禁噗哧一笑,“脸上长毛是什么啦?”
虽然互开彼此玩笑,但两人心情实在低落,尤其在这样的雨夜里,格外多了几分萧索,明明她们都有心上人,却都无法打破僵局,未来都不知该何去何从。
在大岳朝是没有终身不嫁娶这回事,除非是去当尼姑、和尚,不然若是过了三十岁还没嫁娶,县令就要给婚配了,这是确保子民繁盛的律法。
两个女孩的午夜谈心全被房里还没睡的陆浅平给听了去,因为夜里安静,他耳力又特别好,所以听得格外清楚,于是也跟着陷入了长长的沉思。
若是他推开了裴班芙,让她嫁给了别人,还是个不知是圆是扁的人……他肯定不好受!
翌日,村里犹如风灾过境,王意菱、王意君怕家里担心,一早便赶着马车回去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