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听了一喜,“太好了,既然京里有琉璃杯,我对这酒卖到京里又多点信心了。老夫人,来尝尝咱们张平镇第一批酿出的酒,要是能成为张平镇的特产,那今日这一刻,必要让他们记载在县志上,成为历史啊!”
徐氏被她说得蠢蠢欲动,接过杯来先是一闻,鼻腔中充塞的香甜果子气息立刻抓住了她的心,她迫不及待地啜了口酒,酸酸甜甜,馥郁芬芳,虽有淡淡的涩味却不苦,酒水入喉余韵圆润悠长,让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好酒!”徐氏十分中肯地说道:“不过要是再摆得久一点,香气应可以更浓,涩味也会淡化许多……”
“老夫人真是行家,幸亏今日带您来了!”白露没想到徐氏还懂酒,简直是意外之喜。
“这酒酿的时间不长,只是先开来试试味道。葡萄酿的酒很适合搭配各种含乳酪的甜点一起享用,甚至我们张平的牧场未来也会有肉品出产,牛羊肉与葡萄酒一起享用亦是风味绝佳°
能帮得上忙,徐氏比白露更高兴。
而那些农户见徐氏懂行,对她更是钦佩,一群人不分尊卑地讨论起葡萄酒让如何改善、如何搭配,两、三坛的葡萄酒,居然就这样默默的被喝光了。
这时也到了晚膳时分,农户们索性就做了几样牛羊肉为主的菜肴,热情地邀请徐氏与白露一同用膳。
徐氏兴致正浓,白露也不好拂了她的兴致,便从善如流留下,结果徐氏又喝了好几杯葡萄酒方才罢休,等她扶着徐氏走出农庄时,徐氏都快站不稳了。
“大将军要知道我让老夫人喝成这样,还不恼了我?”白露不由得有些后悔。
徐氏却是豪气大发,拍了拍白露的背,“阳儿他敢说你一句,我打得他连他娘都认不出来。”
白露噗啸一笑,“那白露就靠老夫人保护了!”
“你要靠我的地方可多了。”徐氏突然直勾勾地望着她,不知怎么地,白露被她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你放心吧,老婆子我看你顺眼,你那件事我替你搞定。”
“什么事?”白露总觉得不对劲。
徐氏却不说话了,神秘兮兮地闭上了眼,靠在马车上像是闭目养神,白露也不好吵她,马车便乘着月光,摇摇晃晃地回了总兵府。
白露与徐氏回到了总兵府,意外发现应该在军营里的左安阳居然回府了,因此徐氏虽然带着醉意,却也不想回房,两女便相携来到了内署之中。
左安阳见到徐氏走得歪歪扭扭,连忙上去搀扶,与白露一人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徐氏扶上了太师椅。
左安阳纳闷道:“娘这是醉了?怎么会喝成这样?”
白露心生惭愧,这还真与她月兑不了关系,正想解释,却听到徐氏闷着声喝道——
“怎么?你老娘我喝几口酒怎么了?需要你这兔崽子来问?”
你老娘……左安阳有些傻眼,这话怎么听都不像严肃的徐氏说得出来的。
白露脸色同样很是古怪,便硬生生岔开了话题,“大将军今天怎么回来了?”
既然徐氏坚持坐在这儿,左安阳也只能妥协,不过这气氛着实尴尬,他便顺着白露的话答道:“今日鞑子的使者来喊话,要求五十万石的粮食来将皇上交换回去。虽然我已经去信京里询问太子殿下的意思,让他们稍安勿躁,但想也知道这条件我们无法接受,更不会接受,因为我们根本付不出那么多粮食。”
为了救一个无能的皇帝,要黎民百姓全饿死?相信若有人真敢支持用五十万石粮食换回皇帝,就算在金銮殿上没被言官的口水给吐死,走上街头也会被百姓用石头砸死。
“至少听起来张平镇外能有好一阵子的宁静?”白露想的却是她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把葡萄酒也弄到外头去卖?
“是啊,应该可以拖上一个多月吧……”左安阳也有着自己的打算,时间拖得越久,进入了春日,鞑子的威胁性就没那大了,届时谈判的底气也足些。
孰料说到这里,原本闭目养神的徐氏突然张开眼,石破天惊地道:“既然有这空档,那就尽快把你们两个的事给办了吧!”
小俩口同时傻眼。
左安阳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小心翼翼地问道:“娘,你说我们两个什么事要办?”徐氏顺手就给了他一记栗爆,“婚事啊!还能有什么事?你们两个也拖得够久了!”
“娘你同意了?”左安阳兴奋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白露却是不敢相信,乍然听到这个消息,都让她分不清自己急促的心跳是因为太过喜悦还是太过惊吓。
她的确想过与左安阳厮守,但绝没想到会这么快,甚至还是徐氏亲口提出的,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自己的人生真的要和这个男人完全绑在一起了?她居然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不要这么快答应他……
想不到徐氏下一句话,直接堵了她的路,“你不是很想嫁吗?我答应你了。”
白露心里还在挣扎,情绪都还没调整过来,听到这句话差点跪了,明明是左安阳迫不及待想娶她,哪里是她急着嫁了?
左安阳却是听得得意洋洋,就说这小妞的矜持全是装的,果然早就想扑上来了。
他兴致勃勃对着白露问道:“你是不是趁着我娘酒醉向她逼婚了?快点把这事应下,否则我娘酒醒之后后悔怎么办?”
他一席话说得白露有种动手揍人的冲动,不过徐氏已经先出手了,在他头上又敲一记。“这是你当儿子的说的话?老娘一言九鼎,说了就算数。白露父母不在,又没钱傍身,嫁妆老娘替她出了……就五百两吧!”
左安阳一点也不在意被揍,痛并快乐着地说道:“白露,娘要替你还钱啊……”
啪!徐氏又赏了他脑门上一记,“还不是你这小子太过卑鄙,用银子绑住人家,名声都被你搞坏了,花一般的姑娘也只能让你糟蹋了,不然怎么办?”
听听这是什么话,白露简直哭笑不得,刚刚浮起的感激之心马上又变成浮云了,伯母醉起来说话真是惊人,想什么就说什么,情绪变化之快,简直让人难以招架。
“我还没有准备要成亲……”
白露想为自己说句话,争取一点思考的时间,总要让她想清楚,不过显然徐氏不想给她这个时间,直接打断了她。
“还准备个头,你是成过亲了?怎么知道要用到什么?这张平镇穷乡僻壤的我看也没什么好东西,你只要出个人就好,其他我会帮你处理。”说完,她像是气不顺,又伸手在左安阳头上敲了一下。
左安阳捣着头,无辜地嚷道:“娘啊,怎么又打我,现在是白露说不嫁,又不是我不娶她。”
“连让个女人嫁你你都搞不定,不揍你揍谁?总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个月初你们找一天成亲。”
说完,徐氏像是真的乏了,坞着嘴打了个呵欠,便唤来婢女搀着她离开了内署,留下仍处在震惊与狂喜之中的小俩口。
左安阳直视着白露,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辉,那种无言的期待皎如星月,让白露原想拖延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后她只能说道:“老夫人……不知道是不是在说醉话,说不定她明早起来就后悔了,抑或根本不记得自己今晚说过什么。”
“我娘一定会记得。”左安阳断然道。
“为什么?”白露反问。
“因为我不会让她忘记。”说完,左安阳一把将她揽了过来,低头就是一记深吻。
这个吻他十分认真,十分投入,彷佛这一辈子对她的爱都用在这个吻上头了。
良久,他意犹未尽地离开了她的唇,但双手仍环着她,用带着些微胡碴的脸摩挲着她细女敕的颊,一边喃喃道:“白露,白露,我好欢喜,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就算方才心头有什么疑虑,听到他这句话,白露也已经愿意将自己交给他了。
或许旁人看起来是她将他吃得死死的,但其实仔细观察,放不下、离不开、舍不得的那个,一直都是她啊!
“傻瓜!”她吃吃地笑了起来,终究也回了他一记甜蜜的亲吻。
的确,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第十章 大喜日子迎胜仗(2)
左安阳要迎娶白露的消息,在瞬间席卷了整个张平镇。
徐氏有一句话没说错,张平镇这个穷地方,的确没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架不住百姓热情啊!不必徐氏费太多的心,百姓们简直疯了似的朝总兵府里送东西,弄了个添妆的名义,送来的虽然都是些毛皮花布、蔬果菜肉等不值钱的,却看得出当地百姓对左安阳及白露都是真心实意的敬爱,徐氏也觉得自己大大的有面子。
白露聪慧机敏,善于打理中馈,不过对于绣花缝衣这类女红着实不擅长,于是缝嫁衣的工作便让镇子里最善女红的织衣坊揽了去,用的布料还是今年由京里送来的大红锦缎。
而大将军娶妻,那用的自然是八人大轿,军营里的几名百户身强体壮,可是自告奋勇要来抬轿,保证又稳又快,舒适得让新娘子都舍不得下轿。
娶亲的队伍需要乐手,不过张平镇里乐队顶多只会一些喷呐笙箫,四、五个人就凑成一队,单调得很,大将军的迎娶队伍岂可如此寒酸?故而三五家乐队便凑成了一个大队,还有不少精通各种乐器,甚至击鼓敲锣的百姓自动加入,紧锣密鼓的练习着,务必让迎亲的队伍热闹滚滚,乐声响彻张平!
再者成婚的六礼,因为事发突然,且筹备时短,许多程序就省略了,像是纳采、问名、纳吉就再无必要,横竖白露没有娘家,她的八字更是只能托梦问神,所以一概省略。
不过纳征的时候,徐氏倒是扎扎实实实实的替左安阳备好了聘礼,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生出来这些东西,居然足足有四十八抬,左安阳看到聘礼的大气时笑得像个呆瓜,心知母亲可能在离京前就有让他与白露成亲的打算,才能备得如此齐全,自然他傻乎乎的样子让他的脑门又被徐氏敲了一记。
由于届时白露是要由珍馔点心坊出嫁至总兵府,所以聘礼便抬到了官道上,敲锣打鼓地让百姓围观。
聘礼中有贡缎绫罗、珍珠宝石,还有各种精奇物件,甚至白露心心念念的琉璃杯都在里头,足见徐氏下了重本。
白露也感念在心,更在心中下定婚后要好好孝敬老人家的决心。
终于来到了成亲日前夕。
张平当地有种特别习俗,婚礼的前一日,新娘的弟弟要到新郎家备好的新房挂门帘,门帘上绣着鸳鸯或并蒂莲等喜气的图案,祈愿祝福新人成双成对白头偕老。
然而白露孑然一身,没有弟弟,所以只能找当地未婚的男童代替。
这下张平镇炸锅了,家中只要有青年或男童的,纷纷找到了珍馔点心坊来,自愿替白露挂帘,白露拗不过众家好意,本想推拒,但不知谁开的头,说干脆大伙儿一起去,喜气更足,于是一大群未婚的老老少少便浩浩荡荡的前往总兵府,差点把徐氏给吓坏了,还以为有人聚众滋事。
结果左安阳亲自出面一问,原来是为了挂帘这么一回事,弄得徐氏哭笑不得,但也因此更明白自己未来的儿媳在这个地方是多么的受人爱戴。
其实当日陪白露到农庄试酒,徐氏就心有所感,白露待这些百姓是真的好,以百姓的生计为使命,那些葡萄酒的酿法、如何窖藏,甚至是如何饮用及应用在其他吃食上,白露完全为的是张平镇每个百姓的喜乐就是左安阳不藏私,这要换个人,早藏起来自己发财了。
她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张平镇是左安阳的地盘的喜乐。
再瞧瞧京里的珍馔点心坊替国库带来多少收益?这些都是白露的功劳,但她从来不居功,也就是这样无私的胸怀让徐氏真心接纳了她。
成亲这一天,几乎整个镇的百姓都为了这一天而欢欣喜庆,迎娶的队伍盛大又热闹,那八抬大轿果然抬得平稳又快速,数十人的大乐队将喜乐奏得震天价响,百姓挤在路上看热闹,全乖巧地让出了一条道,让喜轿能顺利通过,可不能误了大将军的吉时。
漫天纸花、鞭炮大响,左安阳一身大红喜袍,意气风发地坐在骏马之上,迎着喜轿抬到了总兵府里。
主位坐的是徐氏,还有她从京里带来的左安阳父亲的灵位,看着一双人儿在她面前下拜,她突然有种放下心了的感觉,忍不住在心底对着左安阳的父亲说道,她终是替儿子找到一个百里挑一的好媳妇,今后左家的繁盛就要交给下一代了。
新人拜堂在欢欣喜庆带着无边感动的气氛下完成,当司仪喊着送入洞房时,外头突然响起突兀的钟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彷佛在互相追赶,在场的人一听,脸色全变了。
“是鞑子!鞑子攻来了!”
“怎么会选这个时候?”
左安阳一把抓下头上的喜冠就要往外奔去,但随即一想,这是他的婚礼,新郎官跑了把新娘子一个人扔在堂里像什么话?虽说是事出有因,但就怕遇到有心人多嘴,以后白露难免被人小瞧,甚至被说她不得丈夫喜爱。
“白露,我……”左安阳左右为难,想着还是先跟她解释。
然而这钟声白露听过不止一次了,当然分得清楚轻重,遂开口道:“你先帮我把盖头掀了。”
至少,掀盖头的仪式得先完成,否则她等他打完仗回来再揭,还不等到天荒地老?
左安阳也顾不得拿什么秤杆,大手一抓就将她的盖头抓了下来。
今日的白露郑重地施了浓妆,面上因为开脸的缘故显得更为光滑,红唇在胭脂的突显下娇女敕欲滴,粉腮泛红,比以往不知艳丽了多少。
左安阳被狠狠地惊艳了一回,却可望而不可即。
白露看出了他的犹豫,这对即将要上战场的他可不是好事,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她,甚至不谦虚地说,整个张平镇的百姓与官兵都知道今日是大将军喜宴,心里若都担着这件事去打仗,只怕是整支军队气势都不对了。
她深吸一口气,有了决断,朗声说道:“我白露身为镇北大将军的妻子,岂会怕那些魑魅魍魉?”
那钟声犹如催魂声仍在响着,但她的声音,却仍是清楚地传入了众人耳中,众人都回头看她,奇异地镇静下来。
“鞑子破坏了我们的喜事,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他们是怎么战败的。娘,夫君,请你们同意让媳妇此次陪夫君一同上战场,我将在城头为我军助威!”
选择城头,可以看得到交战的情况,而且不会第一时间被敌人攻击,白露这么说是很聪明的,除了拿自己激励所有的官兵,同时也不会成为敌人的目标,成为己方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