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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食姑娘 第14页

作者:风光

其他跟上来的护卫们也懂事地连忙附和。

“对对对,我们误会是采花大盗。”

然而其中一个护卫彷佛没睡饱还傻着,居然把心里的话月兑口而出,一手还指着左安阳,“哪里误会了,这不就明摆着将军就是采花大盗吗……”

他的嘴立刻被捣了起来,所有护卫不由分说围起来将人拖走。

要当上左安阳的亲卫,这等反应还是必要的。

“总兵大人打扰了!请继续、请继续!”

护卫们朝左安阳一拱手,便四散飞逃,他们的声音越飘越远,越飘越远,很快地便完全听不见,而左安阳的脑袋还是空白的。

夜风萧萧,月色朦胧,伟岸英武的张平镇总兵大人面色僵硬地在心上人房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自己一世英名又被小黑打破了一次的事实,房里却是逸出一声轻灵俏皮的笑声……

第七章  智取情敌(1)

天京入城道路笔直宽敞,并行四辆马车犹有余裕,抬眼望去,绿瓦红墙,飞檐高楼,彰显了这王朝首善之都的张扬繁荣。

人流如炽,车水马龙,商贩吆喝声与马车辘辘声交会耳中,却不显嘈杂,繁华热闹冲击着每个人的心,反而激起了一股兴奋,彷佛到了这里,人人就能大展拳脚,追求到自己一辈子都在作的富贵梦。

白露从马车入了京,便兴致盎然地看着这与宁夏及张平镇截然不同的风景,却奇异的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总觉得自己曾看过这样的地方,但那是种很肤浅的认识,就像看了一幅画工精美的图,有景无声,如今身历其境,她竟一下弄不清是真是梦。

更奇怪的是,她有另一种感觉,觉得她熟悉的首都似乎不是这样子的,路上百姓的吆喝声,应该换成尖锐的喇叭声,人们身上的长袄棉裤,应该改为羽绒衣与牛仔裤,什么时代了怎么还会骑马呢?汽车油门一踩,可以在半个时辰内由城门冲到皇宫大门……

“到了!”

左安阳的声音透过车帘惊醒了白露,她才察觉自己竟发了一路的呆,对于刚才自己在想些什么,居然都回忆不起来了。

不过对于自己偶尔会走神,白露已经习惯了,也不纠结这些,将注意力放到这个她未来一段日子要住的地方。

忠义侯府早已接到消息,打开大门让马车直接驶进,白露猜想侯府占地广阅,不过听左安阳说,侯府这规模在京师只是中等,那相府、王府,哪家不是美轮美奂,里头还大到可以乘船游湖,一个时辰景色都没有重复的。

下了马车换乘轿子,白露打量四周,发现虽是深秋入冬,院子里却无落叶堆积,维持得相当清洁,每个下人安分守己地埋头做着自己的事,只有轿子靠近时他们会向左安阳问好,接着便继续工作。

看到此情此景,白露不免在心中猜想,这府里的管理如此严格,不难看出左安阳的母亲是个多么严肃的人。

轿子最后停到了一个小院前,太湖石堆叠成的假山,顶壁一气,状似天然,将小院与外头的大院子隔开,自成风格。

左安阳扶着白露下轿,白露一抬头见到景观,便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两进的小院落,建筑并不精巧,厚檐吊顶,与白露想像的雕梁画栋差距甚远,但却胜在古朴坚实,大气简约。

院子里种着松柏及榆树,还有一些看上去像是牡丹或芍药的花,如今花落,却修剪得整齐,院中有着一小亭,亭中石桌石椅,上面一壶茶隐然冒着烟,还是热的。

白露心想,他日落雪,便拉着左安阳在这小院里煮火锅,吃肉喝酒,多么惬意。

“你以后就先住这个院子,这里叫抱石居。”左安阳说得有些尴尬。“这不是府里最华美的院子,我想你也不喜欢那一套。这里是离主院最远,风景尚佳的一处,我想你住这里可能自在些,就做主替你挑了。”

这是尽量将她与他母亲隔开了?白露相当领情地道:“我很喜欢。”

左安阳原还怕她不喜,听她这么说,也咧出了笑,“那你先安顿着,我回头派几个人给你。还有,我等会儿拜见了母亲之后要先入宫,你……”

“你还怕我被吃了吗?”白露见他如此担忧,觉得很有趣,对要面对左母这件事当下也没那么沉重了。“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不必担心我。你刚回来,说不定你娘也正忙你的事,没空来寻我呢!”

如此通情达理的人儿,真令左安阳又喜爱又心疼。不过时间紧迫,他与她交代了几句话后便匆匆带着人离开。

白露领着两名婢女,好好地参观了一下这座小院。

还真别说,麻雀虽小五脏倶全,前院已让她心悦,后头房间一色的水磨墙,门窗都是原木,无朱漆涂饰,简约舒适,除了基本的浴间及厕间,居然还有一个小厨房,里头锅碗瓢盆佐料食材一应倶全,令人见之心喜。

白露命人将小黑的鸟笼挂在抱石居的正堂,便进西侧的厢房察看,房中布置得十分素雅,中正央是一张茶几与几张椅子,同样摆了壶热茶,窗户左侧是张铺着柔软被褥的拔步床,一座镶着铜镜的杨木梳妆台在窗户之右,屋角还有博古架,上放着景泰瓷细口圆瓶、青花盘、彩锦花胆瓶什么的。最妙的是,窗下摆的是座绣架,另一面的墙边小几甚至还摆了张古琴,墙上则是挂了把琵琶。

这几样东西放这里还真是只能束之高阁了,白露在心中苦笑,不过却也对左母的印象好了许多,虽然左安阳将他的母亲说得十分难搞,但也确实是个良善的人,并不苛待她,连这些陶冶性情的器物都不忘布置。

此时有婢女前来,送来了吃食与洗漱的热水,白露道了声谢,填了肚子将自己洗漱一番后已经是未时末了。

白露思考着该不该去拜见左母,这着实是个两难的问题。

按理说,如果她的身分只是左安阳的侍女就不该去,一个小小侍女还特地拜见侯府老夫人,不是自抬身价吗?

可偏偏她不是,这里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她是左安阳看上的对象,特地带回侯府,也不无与母亲相处的用意,如果是这样,她不去拜见就太失礼了,何况对方还好吃好住的招呼她。

正犹疑不定时,其中一名会武的婢女却前来通报,左安阳的母亲徐氏亲自来了。

该来的还是逃不掉,白露按捺住紧张的心情,整理了下头发妆容与衣服,便快步地走到了小院外,果然便看到徐氏下了软轿,带着几个婢女,气势惊人地走过来。

白露瞥了一眼,徐氏也算是个美人,年约四十风韵犹存,身上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头发一丝不苟地梳了一个高髻,饰品只有一支黄玉簪子。

她眼尾微微上挑,目光锐利,薄唇紧抿着,法令纹有些深,眉间也纹路隐隐,看上去就是个不好相处的。

身为晚辈,白露先施了一个福礼,“小女子白露,拜见忠义侯老夫人。因旅途长远,仪容不整,正想整理一番再去拜见老夫人,却累得老夫人前来,是小女子不对,请老夫人宽宥。”

徐氏也不回礼,面无表情地直直进了白露的院子,被摆了脸色的白露也不愠怒,就这么温顺地跟在徐氏一行人身后。

徐氏进了正堂后,在主位坐定,才慢慢看向白露,“你便是勾得阳儿晕头转向,连母亲之命都要违逆的那个女子?”

这个开头让白露忍不住想,要不是徐母自恃身分,恐怕连“骚狐狸不要脸”这样的词都能骂出来,不过她是个识时务的,乖巧下跪后也没有辩解,直接说道:“小女子自知配不上总兵大人,也不敢高攀,请老夫人责罚。”

居然这么容易就承认了?徐氏有些诧异地看向白露,冷声道:“你做了什么要我责罚?”

白露垂下眼睫,似乎真是十分懊悔,“小女子不请自来,扰了老夫人宁静,又令侯府气氛不佳,是小女子的过错。”

“你倒是识时务。”徐氏原本是要来大发雷霆,但白露的反应让她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竟没有使力的地方。“那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吧。”

“小女子知道,小女子马上离开侯府,永生不再踏入。”说到这里,白露突然抬起头,神情尽是哀怜乞求,就像朵柔弱的小白花,彷佛用点力就能摧折。“只是小女子想请求老夫人一件事。”

“什么事?”徐氏皱起眉,心中冷笑,还不是要提要求了?就知这狐媚子不简单。

“小女子这一走,只怕后脚便会被总兵大人寻回,不仅小女子会被带回府中,惹老夫人不喜,恐也会影响老夫人与总兵大人间的母子情谊。”白露深吸了口气,浑身透出一种哀戚,都令人有些不忍卒睹了。“且小女子还欠了总兵大人五百两,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总兵大人以此不放小女子离开,小女子纵使要走也无法拒绝,然五百两对小女子而言无疑天价,还望老夫人替小女子想想办法,就当是商借也行,如此小女子便能走得了无牵挂,小女子可以给老夫人打欠条,日后有机会必当奉还。”

“你欠阳儿五百两?这是何故?”徐氏倒是纳闷了,她那傻儿子是做了什么,让这丫头欠他那么多银钱?

似乎是说到了痛处,白露的眼眶当即红了,“小女子是约莫三年前在宁夏被总兵大人所救,因为失忆而无依无靠,只得在总兵大人身旁当个婢女。想不到总兵大人就此认为小女子是他的人,坚不放手,逼着小女子服侍他,才会引来那么多流言。不过既然流言只是坏了小女子名声,对总兵大人无碍,横竖小女子孑然一身,又已经无心嫁娶,那也就忍了……

“后来小女子得知总兵大人有了婚约,无心介入大人家事,于是表明要离去,但总兵大人不悦,设下条件,说他养活我两年所有支出,共五百两银,要小女子还清才准离开。如此天价,白露实是无力偿还,只好继续跟在总兵大人身边,也才引起了老夫人今日的不快。”

这番过往从白露口中说起来,哀哀怨怨,凄凄惨惨,还真像看了一出凄楚悲凉的大戏。“所以你是被阳儿强迫的?”徐氏凤眼一眯。

白露不语,只是磕了个头。

徐氏有些惊讶事实竟是如此,又看了眼白露。这女娃儿娇柔却坚定,虽然跪在自己面前但傲骨不屈,说话有条有理,非常清楚自己的身分,若非出身不好来历不明,她倒不会那么反感,自己的儿子确实是有些眼光的。

当下,徐氏看白露的眼神有点变了,那种挑剔又尖锐的目光略略缓和了些。

“就算我有五百两能给你,只怕阳儿同样不会买帐的。”而且五百两她还真没有,徐氏叹息。

左安阳为官清廉,北方军队又艰困,他大部分的钱都花在军队同袍的身上,自己根本存不了多少,剩下交给公中的也不过恰好能养活这个侯府的人而已。

有点脑子的人都听得出来,左安阳只是找借口留住白露,所以要让这女子从儿子身边离开,只能从左安阳身上着手,这女子对于自己的一切,根本无法掌控。

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全都错了,这不是狐狸精勾引大将军,而是大将军强占小白莲啊!

此时,挂在屋角的小黑可能觉得无聊了,突然清了清嗓子,叫道:“父兮母兮,进阻且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

这句出自王昭君所写的怨词,全诗是在哀叹为什么是自己要被送到西羌,不得不被困入深宫,外头大好的风光再也看不到,而小黑吟的那句诗更是女子在想念父母,觉得距离遥远,难以相见,为此忧愁伤痛,应用在白露的现状上,居然该死的相合。

“这是什么?”徐氏一眼就看到笼子里的小黑。“居然还会吟诗?”

“这是小女子养的八哥……平素就喜欢学人说话,粗鄙不堪,请老夫人见谅。”白露冷汗涔涔,深怕小黑下一句来个杀千刀、格老子的、老爷不要,那她今天这一出白莲花惨遭摧折就全都白演了。

小黑不知是想让她安心,还是存心吓她来着,竟又来了一句,“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啊啊啊……”

白露娇躯微颤,那是紧张使然,但看在徐氏眼中,还当是小黑说中了白露的心事,她不由得微微一叹,“看来你还颇有点墨水,要不是失去记忆,出身应当不差。唉,遇到阳儿那死心眼的,你也是倒楣。”因为小黑的两句话,徐氏居然开始相信白露了。就徐氏看来,小黑是白露养的,所以小黑吟诗信手拈来,肯定也是白露教的,这样的女娃儿必然有些才情,出身就算不富也雅,而白露当是长久在小黑面前吟这些诗,抒发心中悲苦,才会让一只八哥学了去。

这些诗词更说明了她的心境,便是被左安阳禁锢着,想离却离不了,只能哀叹自己身为女儿身的无奈,当真不是她硬要纠缠左安阳。

瞧那楚楚风姿,身如杨柳,貌似芙蓉,确实是个令人心怜的,对她很难下得了狠手,尤其在知道事实始末后。

徐氏虽然严肃表情不变,但心已经软了,淡淡地道:“既然如此,你先暂时留在府内好了。五百两的事,我再与阳儿谈谈。”

说完,徐氏率先离开了,而跟她来的那群婢女也连忙跟上,心里却还有些不甘心。

怎么这件事这么平淡的就解决了,她们准备的什么摔茶杯、赏巴掌、扯头发等等的招式,全都没用上啊!

屋内的白露可不知她们在想什么可怕的事,只是长长地松了口气,看人走远了,才笑吟吟地踱到小黑身边,将鸟笼取了下来。

“小黑干得好!看来我要找家书院,日日把你挂在门口,陶冶一下你的性情,免得你露馅了啊。”

左安阳入了皇宫,不意外地被朱庆骂了个狗血淋头,骂他僭越职权越级上奏,至于他在张平镇立的战功,以及是否支援张平镇军需一事则是只字不提,要他在侯府里反省几天,便将人遣了回去。

即使对这结果早有了准备,左安阳仍觉心灰意冷,皇上这几年益发昏聩,朝中纷扰让他心烦意乱,居然就不太管事了,被几个臣子把持着权力,在朝中呼风唤雨,败坏朝纲。

今日好不容易愿意正视张平镇边防一事,却是遭了小人撺掇,他顿时有种不知为谁护天下的茫然。

不过他胯下的马儿可没有松了繮绳,出了宫便往侯府直奔,一想到那个娇滴滴的女人在府里还不知会受什么欺负,那些朝廷里令人烦躁的事就全抛在了脑后。

待左安阳回到府中,不出意料地见到徐氏已坐在主屋的厅堂里等着他,只是那神色就是左安阳完全没想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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