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玉兰不相信的看向吕芝莹,见对方点点头,她失望但倒是不难过,毕竟从来到这里,除了一开始点个头,方泓逸再也没看她一眼。
“许姑娘,有人来接你回去了。”姜岱阳突然开口,指指前方。
许玉兰抬头一看,一见朱哲玄又来了,简直阴魂不散,她恶狠狠的瞪着他,“我不要跟你回去,今天我就跟方家人过。”
朱哲玄走过来,没理她,而是先向方家各人道安,又让小厮送上中秋礼,“玉兰冒昧过来叨扰,真是不好意思。”
“你谁啊,这话要说也是我家里人来说,哪轮得到你!”许玉兰气炸了。
朱哲玄没解释,这两天双方已交换庚帖,他会过来,也是许家长辈允许的。
对这个从小到大都不省心的心上人,他自有一套对付的方法,“你心心念念南州福华楼的玫瑰烤鸭——”
许玉兰眼睛一亮,“送来了?快,快,我要不回去吃,那些饿死鬼弟妹肯定啃光光,一片肉也不留给我的。”她心急如焚的拉着他的手,急匆匆的跟每个人挥手再见。
吵人的麻雀总算走了,姜岱阳半开玩笑的掏了掏耳朵,引来吕芝莹嗔怪的一瞪,他伸手轻轻的括了她鼻尖,她皱皱鼻子笑了。
方辰堂不经意的看到这一幕,注意力就放到两人身上,见两人时而轻声细语,相视而笑,时而看天上圆月,然后,臭小子温柔的目光又落到养女身上。
他皱起眉头,看着亲亲妻子,“这两个——”
感觉慢很多拍的方辰堂总算看出了一点点端倪。
孙嘉欣给丈夫一个极为满意的表情,点点头,“对啊,若快一点,咱们家年底就可以办喜事了。”
第九章 贵女找上门(1)
秋色渐浓,秋风亦凉,大街上的路树早已变换颜色,或黄或红,将城市也染了层瑰丽的颜色,美极了。
沧水院内,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孙嘉欣心情却一点都不美丽。
她手上捏着一封自称故人写来的信,看完内容,完全没有八卦的心情,咬牙切齿的对古嬷嬷说:“姜侑那废人说京城永宁侯府的千金月初会抵达穆城,因他手边还有事要办,所以会晚到,那千金在穆城的这段时间,要麻烦我跟老爷代为招待。”
她火大的将那信狠狠的揉成一团,再用力一扔,落到角落的字纸窭中。
“荒唐,这厮实在欺人太甚!把亲生儿子扔给辰堂,再无音讯,如今一封信就要我们好好招待安排住宿,还点明这叫池芳妤的千金将会是那小子的未婚妻。”孙嘉欣简直想挥拳打人了,“儿子要我们代养,媳妇由他决定,哈,凭什么!这人的脸皮已经不能用铜墙铁壁来形容了。”
“夫人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古嬷嬷连忙安抚。
孙嘉欣大大吐了几口气,揉揉眉心,“罢,不就是小姑娘,我还应付不了?”
但不知道是姜侑这烂人搞不清楚时间,抑或是池芳妤一行人急行赶路,不过下午,两辆华丽马车就出现在晨光茶行的店门前。
孙嘉欣得到消息,连咒几句市井小民才会说的糙话,这才咬咬牙,起身出了院子,穿过庭园、人工湖,来到前院店铺。
左盼右盼的燕掌柜一见到她,立即上前一步,透露他原本替这位自称来自永宁侯府的姑娘安排到雅间,没想到她迳自在大堂找了位置坐下,旁若无人的与她身边的大丫鬟说话,时个时透露她来自京城,与二少爷交情极好。
孙嘉欣蹙眉,这是要让来客都知道茶行来了一个京城的客人,还拉上姜岱阳?她走向离门口不远的原木桌,看着坐着的池芳妤。
燕掌柜过来为两人引见。
“池姑娘。”孙嘉欣微笑道。
池芳妤颜色好,长发半挽,头上簪着精致的红宝金钗,戴着同款耳坠,一袭粉色绣彩蝶戏百花的罗裙,艳光四射。
她起身向孙嘉欣一福,“方伯母,芳妤冒昧过来叨扰。相信姜伯父应该有派人送信了,也有介绍芳妤的身分吧?”她的身分若要自己来说就有点太没面子了。
“有,信中说姑娘是永宁侯的千金,是我们茶行的贵客。”
孙嘉欣说得简单,但其实姜侑怕她怠慢,在信里将池芳妤的身分背景洋洋洒洒的写了快一张纸,若她来写,可能就一句——朝中重臣之女,必善待。
“贵客不敢当,方伯母果真如姜伯父说的俐落大气,笑容更是让人如沐春风,亲切力十足。说真的,芳妤一路上都忐忑不安,眼下见到您,心就安了。”池芳妤话说得好听,行为举止也表现得极为有礼,只可惜眼底那抹轻视还是没有遮好。
“十多年没见,难得他还记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孙嘉欣笑得很敷衍。
“姜伯父说了,是方伯父、伯母厚道,视他儿为亲子,还栽培成一大富商,他要亲自过来感谢呢。只是有些要事得先处理,麻烦方伯母先为芳妤做些安排,芳妤要在方家叨扰一阵子了。”池芳妤巧笑倩兮的回答。
此话一出,店内外看热闹的观众才回过神来,原来这朵娇花竟然是姜岱阳生父邀请来的?
哪来的厚脸皮,儿子不养,拿来抵债,看中的儿媳妇直接送到养父这里来接待,不用花费半毛钱,真是堪称厚脸皮神人,不对,是狗改不了吃屎!燕掌柜心里很不屑。
在店内说话总不是个事儿,眼见再过一个时辰便是午时,孙嘉欣吩咐古嬷嬷去备膳,并安置随池芳妤过来的一干下人,再起身邀池芳妤往后堂走。
两人边聊边回到沧水院,待进入宽敞雅致的正厅,孙嘉欣请池芳妤坐下,再吩咐丫头去请姜岱阳过来。
一名丫鬟福了身,退出去,另一名丫鬟则上了茶,恭敬退下。
孙嘉欣喝口茶,这才看向端坐的池芳妤,“姜大人信里说,你跟臭小——川玉是旧识?”
“是,两年前便在江南认识。”她笑答。
孙嘉欣眼眸微眯,臭小子,回来这些日子问他有没有什么桃花,都说没有。
“二少爷过来了。”古嬷嬷的声音不大不小的响起。
两人同时望过去,就见姜岱阳正走上回廊,朝这边走过来。
园里几株桂花树开得正好,浅黄色花朵映衬着少年俊逸的脸,池芳妤都看痴了。
姜岱阳跨入门槛,两名小厮习惯的守在门外。
池芳妤从看到他开始,一双美目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美丽的脸上喜形于色。
反之,姜岱阳先向养母一揖,“母亲。”他再看向池芳妤,似笑非笑,口气极淡,“池姑娘。”
有些孽缘总是斩不掉、避不过,真是命中注定?
“好久不见,我——我好想你。”她难掩激动,说出心底话。
“请姑娘慎言,你不顾名声,我还在乎。”他说得直白,懒得提及某人在佛城的恶劣行径,毕竟从头到尾她都戴着帷帽。
“可是我们已是未婚夫妻——”池芳妤神情有羞也有怨。
已经是?孙嘉欣愣了愣,姜侑信里可不是这么写的!她直接看向养子,“是这样吗?”
他表情极冷的望向羞答答的池芳妤,脑中响起去年姜侑找上他,跟他说的一段话——
“民不与官斗,你虽是我的庶子,但一个商人再有钱能有什么地位?爹是用心良苦,替你求得一个贵女低嫁,那可是大大地提高了你的身分。”
上一世,姜侑做了同样安排,他任其安排,走岔了路,这一世他自不会重蹈覆彻,他再也不是一个为了名利不择手段,连自己的婚事都能用来算计的无良商人。
姜岱阳冷笑一声,“还请池姑娘自重,姜某可不曾与你婚配。”
“儿女婚事,父母作主,姜伯父再过几日就会过来与你商议你我婚事。姜伯父早已应允了,我是太高兴才不顾矜持,跟家人借口来这里探视姨母,其实是来找你的啊。”
池芳妤一脸委屈,眼眶泛红,心里更是难受,她爱他俊俏外貌,更爱他内敛又不失霸气的迷人风采。
上个月在佛州要见他,本想澄清作弊一事与她无关,他却连见面都不肯,如今她好不容易再次劝服家人,让她来这里接近他。
如今近水楼台,再加上姜侑也有私心,愿意过来撮合他们,不管姜岱阳愿不愿意,她已跟家里人说了,她一定会拿下他,自然,他身后的金母鸡商行也会让家人入股。
越是权贵之家,要用的银两更多,这也是家里答应她前来一试的主因,不过明面上对方家自然不能这么说,才有借口来探视姨母等话。
姜岱阳对突然转换画风变得楚楚可怜的池芳妤视而不见,但对养母使眼色“来者是客”,要他好好处理的眼神却无法无视。
善待?他不想委屈自己,若不是不想跟个女人计较,他将斗茶弊事就是池芳妤干的说出来,估计她表情就不是这样了。
气氛凝结,孙嘉欣想到那封信还没机会给臭小子看,连忙请古嬷嬷进屋把那封信拿来。
古嬷嬷老脸纠结一下,还是很快的去而复返。
于是,姜岱阳手上多了一封皱得不成样的信,他看了气定闲神的养母一眼,只见她表情未变。
倒是池芳妤皱起柳眉,不解信中写了什么让看信的孙嘉欣生气了?
姜岱阳看完信,将信揉成一团,准确无误的扔到角落的废纸窭里。
池芳妤脸色更难看,孙嘉欣则是嘴角一勾。
蓦地,古嬷嬷轻声说:“莹姑娘过来了。”
闻言,姜岱阳随即转身看过去。
池芳妤注意到他的眼神顿时变为柔和,跟着望过去,就见吕芝莹款款走来。
她气质秀雅,沉静婉约,整个人如清幽出尘的水中荷花,明明是个商家女,身上嗅不到半丝铜臭味,那双如镜湖清澈的明眸更是吸睛。
身为官家千金,池芳妤从来就看不起商家女,可如今却不得不承认,吕芝莹初见惊艳,再见更为清丽动人,她难掩嫉意,心中生出几分不甘。
姜岱阳直接迎出去,两人站在一起,袍角裙裾微动,随风纠缠,看来那么匹配,妥妥的一对璧人,池芳妤心中妒火熊熊燃烧起来。
想到过去多少日子,她追逐着他,他总对她疏离淡漠,但对吕芝莹倒是温柔得很,她对吕芝莹的敌意瞬间更深。
姜岱阳不愿意开口,孙嘉欣只得为两个姑娘彼此介绍一番,又对吕芝莹说姜侑特意写信过来,要方家代为照顾池芳妤一段日子,不过她并没有特意说出池芳妤是姜侑看中的媳妇一事。
养子是她养大的,还是她看中意的未来女婿,再者,养子根本不理池芳妤,她何必长舌添堵?
竟是姜伯父?吕芝莹柳眉微皱,养母曾私下跟她说,姜岱阳心里有个死结,那便是被亲生父亲遗弃抵债而生的愤懑与自卑,这些年来,姜侑更是从未捎来只字片语。
她担忧的看了神情平静的姜岱阳一眼,见他没什么难过神态,才稍稍放心,再看池芳妤,浅笑说:“我对穆城很熟,若不嫌弃,池姑娘想去哪儿走走,我可以代为安排。”
池芳妤见她身段纤柔,神态沉静柔婉,说话时明眸澄澈灵动,特别吸引人,心中更气。
哼,就是个天生的狐媚子!
认真说来,吕芝莹根本没有见过池芳妤,可女子的第六感让她感到对方对自己的不喜,而且莫名的,她想起斗茶会场那个戴着帷帽也姓池的女子。
池芳妤心中不悦,但表情极好,“听说莹姑娘是三届茶斗茶冠军,不知可有幸喝上一杯——”
“她不泡。”姜岱阳直接打断她的话。
池芳妤杏眼微挑,面露不悦,“是舍不得她动手,还是我的身分喝不上她泡的茶?”
吕芝莹细眉微蹙,“二哥,池姑娘是客人,无妨的。”何况也是她做惯了的事。
他冷笑一声,“因为她,你的斗茶冠军差点飞了,你觉得她有资格喝你亲手泡的茶?”
此言一出,其他人脸色都变了。
池芳妤脸色一白,怔怔的瞪着他,在察觉方家人落在她身上的错愕目光,她方回神,以软软带着委屈的嗓音道:“川玉为何这么说?佛州的斗茶比赛,我的确在场,但我与莹姑娘并不识,而你又是晨光茶行的二少爷,我心悦你,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来?而且若真是我,我现在应该是被关在牢里。”
“是不是,你心里有数。”他是半点面子都没给她。
她眼眶泛红,哽咽了,“真的不是我,你们要相信我,若是我,我有那么厚的脸皮来叨扰吗?”
这话说得在理,只是姜岱阳的话又是怎么一回事?
气氛凝结,姜岱阳绷着一张俊脸,池芳妤却是用一双闪动泪光的美眸深情脉脉的看着他。
“好了,没凭没据的,这事别再说了。”孙嘉欣打了圆场,心里其实信了姜岱阳十分,想着从权势之家出来的女眷手段自是不简单,斗茶这事儿肯定没留下任何证据,她才能一副没事样的来到这里。
姜岱阳其实也没有想要如何,只是不愿吕芝莹去服侍池芳妤而已,因此孙嘉欣开口后,他便以寻宝坊还有事要忙为由先行离去,他相信池芳妤不会在这情形下,还敢让吕芝莹为她泡茶。
池芳妤是不好再提,但也将自己的委屈表演得淋漓尽致,眼中的泪水要掉不掉,还是孙嘉欣又加减呛了养子几句,她才故作大方的说:“想来是听到什么误会了我,我找个时间一定要跟他解释清楚。”
就怕他半点时间都不会给你,孙嘉欣幸灾乐祸的想着。
稍候,方辰堂也回家了,刻意来与池芳妤见面,之后没说什么就回书房。
上午时妻子就气呼呼的将姜侑的信件内容说给他听,他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
半个时辰后,孙嘉欣方进到书房,她让吕芝莹去安排池芳妤的住处。
“姜侑这家伙占便宜占得不够,把他看中的媳妇儿也往我们家丢,像话吗!”方辰堂窝着一肚子火。
“一个姑娘家而己,咱们方家又不是供不起吃住。”她在椅子上坐下。
方辰堂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帮她捏肩膀,“也是,也是。”
古嬷嬷连忙退后一步,让老爷更方便服侍主子。
孙嘉欣被捏得舒服,但脑子还在转,突然开口,“逸哥儿这几日都出门了?”
“对,还是叶大夫的魅力大,这个平时连院门都不出的孩子,为了见她,竟上街去了。”方辰堂替儿子高兴又感到心酸,鼓起勇气出门,却是坐在马车里远远看着医馆里的叶瑜,“叶大夫的心也真狠,明知道里面坐的是逸哥儿,也没去见一面。”
“孩子的事你少掺和,叶大夫有她的责任,她自己没想通,我们能逼她做我们的媳妇?何况逸哥儿已经很满足了,除了去看她一个时辰外,就是看书作画,身体也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