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魏隆只得走回去跪在于皜身旁,一脸的担忧。
“她是太子妃又……有孕在身,等、等太子回宫,由他……处置……”于皜交代完就晕了过去。
魏隆恨恨的看着尹帕希,但因为于皜的命令,只好不情愿的交代将人押进天牢。
这一个夜晚,原本覆盖着平静假象的皇室因为尹帕希下毒、于皜昏迷不醒而像是炸锅似的乱成一团。
天牢里的尹帕希始终一脸平静,彷佛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第17章(2)
尹帕希听到牢门处传来声响,抬起头,早有准备会在这里看到费竹青。
费竹青上前用力的打了尹帕希一记耳光,“该死的贱人!存心跟我作对!”
尹帕希被打倒在地,却没有喊痛。
费竹青指着她大吼,一双眼里写着满满的恨意,“你就算毒死皇上,拱于燕登上帝位,你也享受不了荣华富贵!”
尹帕希吃力的坐起身,手抹过流血的嘴角,却仍旧一脸漠然,不显思绪。
费竹青气得全身发抖,恨不得一刀杀了她。
她怎么也没料到尹帕希会对于皜下毒手,这些年来,她对于皜百般容忍,就是因为不想看到他一命呜呼,顺理成章的将帝位传给于燕,她自始至终只要于燕的命,因为只要他死,她再把流落在外的另一个双生子处理掉,于皜后继无人,便只能从她母家找继承人,她早就属意让费克隆继位,到那个时候,她就真的手握江山了。但这女人的出现,坏了她全盘计划﹗
“你的好夫君就要回京了。”费竹青恨恨的说,“我倒要睁大眼睛看他会怎么处置你!”
听费竹青提到于翼,尹帕希的心紧缩了下,手轻抚着自己的月复部,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想跟我斗,你找错人了,我来是要告诉你一声,拜你所赐,你那个傻子妹妹死了。”费竹青冷冷的看着尹帕希脸色转白,她忍不住扬起得意的笑容,“可有反应了?!本宫倒要看看你还能无动于衷到什么时候!”
尹帕希失神的站起身,喃喃道:“你骗人。”
“这是给你的教训!那个傻子的屍首被丢到林子里去,现在早被野兽啃得体无完肤,真是可惜了那张漂亮的脸、晶莹剔透的皮肤……”
尹帕希激动的跳起来冲向费竹青,但是她人还没碰到费竹青,就被费竹青身旁的侍卫给推到一旁。
跌倒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的撕扯着,再也无法沉住气,她大吼道:“你骗人﹗萨儿不会死,你骗人!”
“你敢坏事,你妹妹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费竹青的神情没有一丝同情,反而更加得意,“我会留她本来就只是为了牵制你,你不听话,她当然只有死路一条。不过你也不用太难受,反正她也不过早你一步在黄泉路上等着你,等于燕回京,他若放过你,我就说他不忠不孝治他罪,到时就算你怀有身孕,也没办法保你!”
“你卑鄙﹗”尹帕希愤恨的瞪着她,“明有王法暗有神,你作恶多端总有报应之时。”
费竹青气得上前又狠狠的赏了她两巴掌。
尹帕希无力反击,整个人倒在地上,她的心像是裂了开来,她想大哭、想大喊,最后却只能用手紧紧按住自己的胸口。
她的妹妹,如同鲜花的妹妹,死了?!她却连最后一面都能没见到,对不起,萨儿,对不起对不起……
要对于皜下毒的时候,她不是没考虑妹妹的处境,但这是她唯一能想得到的办法,她不后悔,只是心好痛好痛。
她对于皜下的毒只有一些的量,只会令人全身无力,一段时间起不了身,于皜出不了宫,就没办法去找霓贵妃了,假以时日便会痊癒,要不了他的命。
她不知于皜身边还有多少费竹青的眼线,她不敢说出自己所知的一切,反怕打草惊蛇,只得使出下毒这障眼法,故意让费竹青误会她是在为了太子的帝位打算,疏忽了她的本意是想替于翼保护在宫外的母亲和哥哥。而且,此计尚有一后着——那就是把皇后泼脏水,顺利的话或许还可除去她这个大患。
只是却害了妹妹……在冰冷的天牢里,她抽噎着,再次感到心被扯裂的痛楚,泪水无声的流了满面……
于翼跨着大步,走进天牢。
才下了石阶,一股湿气混着霉烂的气味冲入鼻中,想到这些日子自己的妻子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他的心不由得一紧。
他敛下眼睫掩去思绪,冷着脸命人将地牢打开。
听到牢门开起的声响,在角落里的尹帕希抬头看了过去,见到了那朝思暮想的身影,恍如梦中。
她褐色的双眸,仔细的看着他,如今他安然返京,她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不论见了他将面对什么困境,她还是想见他,见这个缠绕在她心中的男人。
她嘴角扬起一个甜美的笑,“你回来了。”
于翼深邃的黑眸专注在她嘴角的那一抹笑,心疼她的瘦弱与苍白。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为什么?”
简单的几个字令她的心漏跳半拍,她想说、想解释,但最后她只是敛下眼,藏去眼底涌上的苦楚,“你这是要私下审问我吗?”
于翼的牙一咬,用力的将她拉起,“为什么?”
她带着笑意看着他,“皇后娘娘软禁我的妹妹,我身不由己,将我发落审问吧!我会将我与皇后娘娘之间的勾结全照实说出。或许在一开始我要杀你时你就不该放过我,今日你父皇也就不会遭此一劫了。”
看着她脸上的笑,于翼愤恨的咬牙切齿,他不相信自己看错了人!
“我要你说实话。”他几乎忍不住想要用力的摇晃她。
“我已经说了实话,”她压下心头的激动,一脸平静,“记得你教我的吗?若有机会,不要再心软,我只是照着你说的做,我听了皇后娘娘的话,对你父皇下毒,我做得很好,对吧!”
他松开了她的手,彷佛她的手会烫人。
在这瞬间,尹帕希捕捉到了他眼底的愤怒和伤心……她也心碎了,只是事情走到这一步,回不了头了。
他不能救她,不论有情无情、为了她或是肚里的孩子,他都不能出手救她。
她的妹妹死了,她难受内疚,但为了于翼,她不后悔,只希望可以用自己的命,换得他美好的江山!
一开始便有着太多算计的婚姻,无论做了多少努力都不会走向幸福,虽然她从不相信宿命,此刻却希冀若有灵魂,二十年后能与他再相聚,重逢在春光明媚的阳春三月……
见她一脸木然,于翼的心拧痛,“你在逼我杀你?”
“我知道不该心软。”她柔声的对他说:“所以你也别心软,只要不心软,事情就结束了。”
“你该死!”他放开她,双手紧握,手背青筋浮起,显示他情绪的激昂。
为了避免自己忍不住动手伤了她,他只能大步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以为流干的眼泪,再次落下。
他这一走,或许她就再也没有见到他的机会,他将成了她此生永远触碰不到的人。
第18章(1)
尹帕希不知道晨昏,她很清楚自己没有机会再从暗无天日的天牢出去了。
她并不害怕,借着制衣,她让心情保持平静。这段时间来,大多时候她都是低着头,在微暗的烛火之下,一针一线的缝着,她很感激看顾她的狱卒同情她,给她这些针线,让她得以留下些东西给肚子里的孩子。
她手中是件很可爱的小衣服,只是她向来对女红没有太大的兴趣,绣艺并不出色,虽然说那也不重要了。她细心的缝着,包含着对肚里孩子的愧疚,往后在孩子成长的路上,或许会听到自己的母亲是个无情无义的蛇蠍女子的传闻,就像她父亲一般,从小每个人都说着他的坏话。
她垂下眼,盯着手上的小衣裳,神情微黯。
在她出神的当头,听到了由远而近的打斗声。
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见到一身黑衣的黑尔,带着一批回部士兵闯了进来时,她整个人一惊。
“黑尔?!”她震惊的看着黑尔掏出抢来的钥匙打开牢门,大步走了进来,“你在做什么?”
“走!”黑尔伸出手,将坐着的她拉了起来。
尹帕希摇着头,不愿移动分毫。
“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黑尔急促的开口,“那个汉人皇帝要你的命!”
“就算要我的命,我也不能逃。”她的大眼专注的看着他,“别惹事,别管我。”
“我不可能放你不管,我答应父亲要好好照顾你。”
“我知道,但是回不了头了。”她挣月兑了他的手。
她将皇后扯进了这件阴谋里,纵使有费家势力做后盾,但是弑君可是死罪,势力再大也没有用,现在皇后被软禁在自己的宫殿里,等候最后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就能将她定罪。
至于她,不论最后的结果为何,下毒的人是她,终归一死,她现在还能活着,是为了保留这肚子里的皇室血脉。
她没让这把火烧到自己族人身上,将一切罪状都担了下来,她说一切起因皆是都她的愚昧,皇后想要掌握大权,怂恿她下毒,而她妄想让太子早日登基为帝,所以才会对皇上下此毒手。
如此一来,虽然族人的责罚难免,但性命应该无虞,所以黑尔不能劫囚救她,不然连他也得背上同党的罪名。
黑尔看着尹帕希的眼神满是无奈。
“走吧!黑尔,回家去。”她对他露出一个柔柔的笑,“回家去,我们的家在大草原。”
“姊,我们一起回家去,”黑尔露出企求的神情。
她轻摇了下头,“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黑尔的眼眶红了,诅咒了一声,“这深宫禁地,你以为我是怎么进来的?”
尹帕希的心一震。
“是你的太子夫君要我来的。”
尹帕希的心口陡地漏跳半拍,差点站不稳。
黑尔一把扶住她,“走吧!不然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失神的被拉着走,但要出牢房前,她停住了脚步,任黑尔怎么拉,她就是不愿再移动分毫。
“不行,我不能走。”尹帕希摇着头,执意的道:“皇后还没定罪,事情还没完结,我不能走,走了就功亏一篑了。”
“你——”
“那女人就算再可恨,也不值得你拿自己的命来抵。”
尹帕希赫然抬头,一个黑衣蒙面人大步走到她的面前,看着熟悉的烁亮黑眸,她的心乱了。
于翼抓住她的手,转身就走。
她被护在他的怀中,闻着他特有的味道,她的泪无声的落下,从见他第一眼开始就为他心动至今,以为自己真傻,但现在,还真不知道谁才是傻瓜?
原以为此生无缘再见他,却没料到于翼以她从没想过的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黑尔冲动,你怎么也跟他莽撞行事?!”坐在马车里,尹帕希打破了沉默,不赞同的说,她的手还里还抓着方才在牢房里绣的那件小衣裳。
于翼拉下蒙住脸的黑布,冷冷的盯视着她。
尹帕希静静的回望,继续劝道:“送我回牢里去吧,应该还来得及。”
“闭嘴!”他终于忍不住的大吼了一声。
她被他吓到,僵住了身子。
马车停了下来,黑尔拉开了布帘,以为出了什么事,他的目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叹了口气,将布帘给放下,要马车继续前进。
不是他在说,他这个自以为是的堂姊是该被骂一顿才对。
“别再说了。”于翼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语气恢复冷静,“别再说了。”
她眨了眨眼,心还因为他方才的吼声而狂跳着。
她不是怕他伤了她,而是她从未见他动怒过,他总将自己的情绪藏在谈笑风生的表象下。
“我只是想帮忙……”她幽幽的说道:“或许用错了方法,但在当下,我想不出更好的解决之道,对不起。”
他咬着牙,没开口说话。
看着他脸上冷漠的神情,她沮丧的低下头,眉头慢慢深锁,“父皇应该没事吧?”
他还是没有答腔。
“那药伤不了他的,只是会暂时让他四肢无力,假以时日——”
“我已经叫你不要再说了。”于翼冷着声音打断她的话。
无声的两道泪,毫无预警的滑下她脸颊。她一惊,连忙擦去,然后转过身背对着他。
看着她,他的脸上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我就知道,”他一把将她抱住,“你早晚坏事。”
“我只是想帮你。”她委屈的想要挣开他令人窒息的拥抱。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他不顾她反抗,硬是抱住她。
他抱得太紧,几乎令她透不过气来。
她的声音哽在喉头,她不想脆弱哭泣,但现在她真的难过得想要大哭一场。
看见她的眼泪,他的怒气消了大半,他的手温柔的试着抹干她滑落脸颊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干。
他轻叹口气,她的眼泪让他心疼不舍。
“我知道你不需要我,但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如果皇后真对霓贵妃下手了怎么办?你父皇、娘亲和孪生兄长都是你最在乎的人,所以我得保护他们,反正我本来就是个多余,妹妹死了,我更……”想到尹萨儿,她心碎了,顿了一下,她继续说道:“反正这世上本来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但你的家人不一样,他们是你最亲——”
“你够了!”他早晚被她气到吐血身亡。“别再提什么多余不多余,你是我于翼的妻子,怎么会是多余?!”
听到他的话,尹帕希摇着头,他就是这么一个霸气的男人。
“你从不在乎我,”她泫然欲泣的盯着他,“又何必在意我的想法如何?”
“你——”他忍不住握紧拳头,“真是不可理喻!”
“我确实不可理喻,送我回大牢去吧!”她固执的道,“只要皇后死了,你就离成功就更近一步了。不要理我、不要管我——”
“我叫你闭嘴!”他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将她猛然拉了过来。
她吓了一跳,突然皱紧眉头,一张脸因痛苦而扭曲起来。
原本被她气得只差没七窍生烟的于翼,看到她的模样,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你怎么了?”
“痛……好痛……”她的手抚着月复部,传来的疼痛几乎像是要了她的命。
“黑尔——”于翼抱着她,几乎乱了方寸,他大吼道:“快——黑尔!找丈夫,快找丈夫!”
她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是个多余,可有可无,但他却心悬在她这个“多余”上头,他不知该怎么让她知道,她不是多余而是“必须”,所以她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尹帕希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暗。
房里烛光闪烁,她目光茫然的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简陋却干净的小屋,有道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在房里收拾着,她起身发出的声响,令对方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