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我急啊!”开什么玩笑!要是他的骨肉流浪在外,还是他不知道的存在,这要他怎么受得了!
“好啦好啦,有什么事快点说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吕仲贤莫可奈何地叹道。
“我问你,如果我拿不到一个小孩的检体,却又想知道他是不是我的骨肉,那我该怎么做?”他劈哩啪啦把问题丢给好友。
“……什么意思?”他说得太快,吕仲贤反应不及压根儿没听清楚。
“吼~~”他快晕了,恼火地再重复一回。“就是我怀疑一个小孩是我的儿子,但我现在拿不到他的检体,我该怎么证明他到底是还不是?”
“阿贺!早就叫你不要乱玩,你看现在玩出问题来了吧!”本来已要上床睡觉的吕仲贤还略有睡意,这会儿全让他给吓醒了。“都几岁的人了还不晓得怎么避孕吗?”
“才不是。”他翻了翻白眼,受不了好友的自以为是。“是乐乐的孩子。”
“……”吕仲贤好半晌发不出声来,在电话另一头双眼圆瞠、张大嘴巴,只差没让眼球掉下来而已。“你是说……”
“嗯。”仲贤与他是认识很久的邻居兼朋友,虽然长大之后较少联络,不过他完全知道乐乐和他之间所发生的过往。
“噢~~我的老天!”吕仲贤闭了闭眼,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
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是多么辛苦的事,倘若程嘉乐真生了儿子却不告诉丞杰,那还真是天下无敌的大傻瓜。
她不可能不知道唐家有多富有,也只有丞杰这个独生子,要是把孩子交给丞杰照顾,绝对会有比较好的资源,比留在她自己身边好上数十倍。
“你说,该怎么做?”他不是打电话来听好友感叹的,他需要一点建议,教他如何确认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骨肉。
“很简单啊,我相信嘉乐不是个随便的女人,你只要算算你当年和嘉乐最后一次发生关系的时间,和那孩子出生的日期相对照,如果没超过两百八十天,那八成就是你的孩子了。”两人离婚时若嘉乐怀有身孕,在连丞杰都没发现的情况下,实在很难估计受孕周期,所以还是抓十个月比较保险。
两百八十天?其实直接问乐乐是最快的方式,但以他对乐乐的了解,她绝不会跟他说实话的,他只有靠自己来确认了。
唐丞杰挂上电话,开始认真地计算乐乐家那孩子出生日和自己离婚时,相差多少时日──
*
“昱廷,面包带了吗?”清晨七点,程嘉乐边按下电梯边询问身边的男孩。
“嗯!”男孩湾身绑鞋带,绑好鞋带的同时,电梯正好来到他们所在的楼层,“当~~”一声,门开启。“便当袋给我拿吧,妈!”
“没关系啦!又没多重。”她睐了眼儿子肩上的书包,那比她拎着的便当袋重好几倍呢!“等放假去买个拉式的书包吧,背那么重,都要长不高了。”
“还好啦!我在班上都坐在后面,已经算高的了。”程昱廷耸耸肩,跳了一下,将书包位置调好,推着妈妈走进电梯。“妈,说过很多次了,上学上班时间很多人要搭电梯,别拖到别人的时间啦!”
“……喔。”她撇撇嘴,进入电梯后按下地下停车场楼层按键,心下微微叹了口气。
这个儿子很乖,功课什么的都不用她担心,可讲起话来像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这么老成,实在不知道是好或不好。
“对了,我星期六可以去老师家包水饺吗?”在电梯快到停车场之前,他突然问道。
“去老师家包水饺?为什么?”她小时候也去老师家包过水饺,留下很多有趣的回忆,只是时代已经改变了,她以为现在没这么热情好客的老师了。
“老师说才刚开学,功课没那么多,而且中秋节快到了,所以邀班上同学一起去她家玩。”把老师的想法说给妈妈听,程昱廷稚女敕可爱的脸庞总算露出这年纪该有的笑容。“本来是要烤肉的啦,可是老师说烤肉吃太多对身体不健康,所以才改为包水饺。”
“是喔!那意思是妈妈可以自由运用礼拜六白天的时间喽?”她挑了挑秀眉,突地想起洪文康的邀请。
哇呜~~这未免也太巧了,刚好老板约她,儿子这边就说要去老师家包水饺,难道这是老天爷安排好,要她答应陪同老板一起出席服装秀?
“可以啊!”莫名其妙睐她一眼,程昱廷背着书包走出电梯。
有时觉得这个老妈也很天兵,明明就跟她说他有约了,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
毕竟他都这么大了,可以自己管理自己,老妈本来就有权利自由安排她的时间啊。
“嗯,那星期六我就安心地去出公差喽!”她放下心中的大石,开心地跟在儿子身后走出电梯。
约莫十分钟后,小march在程昱廷就读的小学校门口停车,接着程昱廷下了车,朝车内挥了挥手后走进学校。
程嘉乐一如往常地在驾驶座上目视着儿子走进学校,才刚放心要开车上路,旁边突然传来另一辆车的喇叭声——
“真是的,按什么喇叭,我就要把车开走了啊!”她忍不住低声碎碎念。
她开车时最怕有人按喇叭,那会让她情绪紧绷;她埋怨地瞪了按喇叭的车一眼,发现对方车主竟按下车窗与她对望,而这一望,差点没让她的心脏由嘴里跳出来!
是他!唐丞杰,他怎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不祥的预感跳进脑中,教她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不,不会的!他不可能知道昱廷的存在的!
“开车,到前面车少一点的地方停车,我有话跟妳说。”唐丞杰见她还在发呆,在后方来车已然开始壅塞之际,赶紧抓住时间对她吼道,然后先行开车前行。
程嘉乐脑中嗡嗡作响,隐约有种秘密已然被拆穿的预感。
怎么会!他怎么可能知道昱廷的存在?!
不,千万别自己吓自己,一定是她多想,或许他只是正好路过,恰好看见她的车,所以才按喇叭喊她,一定是这样的。
她驱车跟上他,心里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的车跟着到了距离校园不远处的河堤公园停车场,见唐丞杰熄火下车,她也只好跟着熄火下车。
河堤边的风很大,大到吹乱了她绑好的发及身上的衣服,她伸手拨了拨黏上颊侧的发絲,忐忑不安地朝他走近。
“怎么这么巧,你也到附近来?”她压下心头的不安,硬是挤出僵硬的浅笑,若无其事地打着招呼。
“妳搞错了,我是专程来的。”拿下开车时遮阳的太阳眼镜,唐丞杰毫不留情地打碎她的冀望。
“呃,为什么?”她这话可是问得胆颤心惊啊!
“这个答案,妳应该比我还清楚才对。”他微瞇起眼,瞬也不瞬地凝着她脸上每一寸细微的线条。
昨夜他算过那孩子的出生日,算完之后他整夜无法入睡。
那孩子是他儿子的可能性非常大,但她要是不承认他也没辙,所以现在他只能套她的话,好确认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种。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不安地搓了搓手臂,明明还不到秋天,她却感到些许微寒……
“乐乐,明人不说暗话。”他浅叹一口气。“我已经知道昱廷的存在了。”
啊啊啊~~程嘉乐此时总算能真切地体会到孟克那张“吶喊”名画的精髓,虽然眼前没有镜子,但她相信此刻自己的表情和那张图相去不远。
怎么会!他怎么会知道昱廷的存在?而他现在跑来找她,意思就是他已经知道其实他就是昱廷的生父了?
天啊!他到底怎么会知道这天大的秘密?!
她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此刻这些问题都已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来的目的该不会是要跟她抢儿子吧!
“怎么了?吓到说不出话来了吗?”他嘲讽地嗤笑,眸底泛起愤恨的神采。“在妳决定带球走那一刻,妳就该想到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中了!光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的猜臆正中红心!
她真的好狠,这么重要的事竟然瞒了他十年,十年来他完全不晓得自己已经有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这感觉真是他妈的机车!
要是他知道自己有个儿子,他早就收心不再交女朋友了,一定要把儿子接回来,好好地陪他一起长大。
原本他还对她怀有些许旧情,心想偶尔可以出来吃吃饭、谈谈心,谈谈这十年来他不曾参与的过去,或许也不排斥复合的可能,可当他知道昱廷的存在,他发现自己竟有些恨她了。
“你想怎样?”震惊之余,她深吸口气,微颤地说了几个字。
她没试图愚蠢地欺骗他,说昱廷不是他的儿子,那种只要科学鉴定马上就可以知道的事实,她瞒骗又有何用?况且她现在脑子一团乱,根本想不出任何应对的方法,只能软弱地询问他的意见。
强劲的风吹散了她说话的声线,那句禁忌的话语月兑口而出之后,他们彼此都没再开口说任何话,只是无言地望着对方……
“我倒想听听妳想怎样?”瞒骗的是她,理应由他来提解决之道没错,但他想听听她有什么“高见”。
她微愣,怎么会还问她啊?这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我说了你就会答应吗?”
她的答案再简单不过了,就是维持目前的生活型态,完全不需要改变啊!只不过她很怀疑他会答应就是了。
“说说看啊!”他耐着性子催促道。
一夜没睡让他的眼酸涩难受,尤其今天的阳光特别炽热,害他的眼睛都快张不开了,但为了得到一个答案,再难受他都会忍下去!
第2章(2)
“我当然……当然是希望能维持现状最好。”她嚅嚅地低语,几乎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再怎么说昱廷都是他的儿子,她已经独占昱廷十年了,现在还要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发现昱廷的存在,说真的实在太白目了。
“妳的想法完全跟我料想中的一样。”他轻笑,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不过很抱歉要让妳失望了,我不可能按照妳的希望做。”
果然!程嘉乐小脸一白,清楚地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那,你想怎样?”很扯,刚才是他问自己这句话,现在反过来变成她来问,感觉一整个讽刺。
“我要昱廷认祖归宗。”唐丞杰将自己想了一夜的答案揭开,还是要儿子回到他身边。
“可是……”可是这十年来昱廷根本不曾离开过她,叫她怎能接受!
“可是什么?妳以为妳还有选择的权利吗?”唐丞杰当然不觉得她会乖乖接受自己的决定,但她已自私地独占儿子十年的光阴,接下来应该由他接手才合理。
“你不能这么独裁!”她激动得浑身发抖,再怎么说孩子都是她的,是她一手把屎把尿拉拔大的,他不能就这样把他抢走!“孩子是我生的啊!”
“没有我,妳生得出来吗?”他瞇了瞇眼,这时代可没有所谓的圣母玛利亚。
“……”她很没用地红了脸,即使经过十年单身的岁月,都已经是一个十岁大孩子的妈了,说到这个她还是会脸红。
“所以,妳是准备好跟我打官司,还是让我把孩子带走?”他狠心地问道。
“不!”她一径地摇头,好怕孩子被他带走。“你不能这么做!”
“不然还有个折衷的方式。”将她的激动全看进眼里,他相信她是个爱孩子的好妈妈,这让他的心立刻变得柔软。“妳跟昱廷一起回到我身边。”
这些年他交过几个女朋友,每个女朋友都不长久,一开始他搞不懂这情况是怎么回事,但认真思考过后,他终于明白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他常在不经意间从对方的身上寻找乐乐的影子,但对方终究不是她,因此每交往一段时日就自然而然地分手了。
既然他还在追寻她的身影,而两人之间又有一个昱廷这么大的孩子,她的身边又没别的男人,无疑是老天爷给他的第二次机会,让他重新拥有她的机会,他怎能轻言放弃?
他有本事追到她第一次,就有本事再追到她第二次,这次他不会再轻易放手,绝对会紧紧抓牢她!
“嗄?!”这哪招啊?要一个跟他离婚十年的女人带着孩子再回到他身边?她感到极度不可思议。“你疯了!”
“我再正常不过了。”他嘴角抽搐了下,他可是年年到健诊中心做健康检查的耶!“我必须清楚地告诉妳,妳只有以下三个选择;一是让昱廷跟我回唐家,二就是妳跟他一起回去,再不然我们只好法庭上见。”
程嘉乐颤巍巍地退了一大步。“拜托你好不好?昱廷从来不曾离开过我,你不能这么狠心拆散我们母子……”
“不好。”他遗憾地摇头。“时间也差不多该去上班了,我给妳一个礼拜的时间考虑,下个星期我会再跟妳联络,就这样,嗯?”
她还能说什么呢?很明显她输了。
工作这些年虽然存了点钱,但她拿去买了安身立命之所,也就是现在她和儿子住的房子,每个月还要负担贷款,根本不可能挤出打官司的钱跟他对抗,更别提他家大业大,她想跟他争根本是痴心妄想。
心灰意冷地坐回自己的小march里,她麻木地发动汽车,不晓得该如何向儿子解释这荒谬的一切……
*
浑浑噩噩地度过工作会报时间,程嘉乐一颗脑子全绕着不久前在河堤公园前与唐丞杰的那段对话,连内线响起都未曾注意。
“喂?……喔好,我马上告诉她,待会儿请她回拨给你,嗯……好,不好意思喔!”小碧见坐在位子上的程嘉乐一点动作都没有,赶紧发挥助理的职责为她接听来电,并在纸上简单记录后收线。
“程姊,洪先生找妳喔!”小碧放下笔,发现程嘉乐还是一脸呆滞,不禁放大音量再次叫唤。“程姊,程姊!”
“啊?”终于,程嘉乐听见她的声音了,茫茫然地回头看她。“什么事?”
“妳还好吧?”小碧担忧轻问,见她点了头才微微放宽心。“洪先生找妳,要妳去办公室找他。”
“喔。”洪先生?喔对了,她忘了今天必须给洪文康一个回复。“知道了,谢谢妳。”
唉,十年来她除了上班之外,大多时间都深居简出,几乎不太与别人互动,往后若是儿子不在她身边,她一定没办法适应一个人的生活,或许她该学着多与他人互动交流,才能逐步改变自己的生活型态。
她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间可以和昱廷相处,但昱廷礼拜六不在家,那么她就和洪先生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免得一个人窝在家里胡思乱想,迟早闷出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