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璧抬起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接着拦腰把她抱起,也不等她反应过来,施展轻功,在树林中轻跳纵跃,想用最快的速度把晓星星送到美貌和苏暮所在的官道上。
这时,苏暮和美貌也寻了过来,苏暮胳臂上有条口子,美貌或多或少也有些轻伤,两人却浑不在意,随意从身上撕了块布绑起来。
他们四处找不到晓星星的下落,美貌自责的都快哭出来了,这时却见一道银色的影子从树间轻飘飘的落下。
看见在元璧怀里的姑娘,美貌喜出望外的喊着,“姑娘!”
苏暮虽然不知道城王身分,可他毕竟在官宦之家待过,元璧身上的强大气场令人无法直视,本能告诉他元璧非常人。
“你家姑娘受了伤,先替她清洗包紮。”元璧直接把晓星星抱进了自家的马车。美貌没得选择的赶紧去拿了水壶和纱布,也钻进元璧的马车里。
趁美貌在替晓星星治疗伤口时,从别处回来的锦衣和黄泉也露了脸。
“那些杀手可清理干净了?”元璧问道。
“都是些乌合之众,可身上都带着公主府禁卫军的牌子,王爷,您说公主府的人怎么会朝晓姑娘开刀?”
元璧看他一眼。
黄泉恍然大悟,那位公主可是个睚皆必报的主子,随便一点事犯在她手里便不依不饶,这晓姑娘也真是的,谁不好得罪,去得罪这位呢?
元璧没理他,转身进了马车。
舒适宽大的马车里美貌已经替晓星星把伤口料理妥当,清洗上药,虽说头上肿了个大包,看着惊人,但血也止了,应该是没有大碍。
“苏大哥胳臂上的口子,还有你,到了府城去找大夫好好治治,别留下疤痕了。”晓星星只觉得头有些晕,其他倒没什么,催促着婢女下去。
元璧已经进来,美貌模着鼻子退下去了,马车里顿时剩下孤男寡女。
“可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观察过她的伤口已经被妥善的处理过,指尖虽然动了动,却按捺下来,眷恋的转开了眼光。
“我也说不上来,头极晕,有很多奇怪的影子在脑袋里跑来跑去的,好像呼之欲出,又好像……”她说不出所以然,抱着头,一脸挣扎的模样。
“那就别想了,来,看着我,只要看着我就好了……”他的声音似有魔力,催眠得晓星星慢慢平息了躁动。
“可要本王帮你按一按难受的地方?”
她摇头。“好过多了。”
“你要去府城,可是有事?”他不想看她难受的样子,便岔开了话题。
蓄意漠视那些走马灯似的光影片段,她果然缓过气来。“我手上有个玩意,想拿到府城卖了,看值不值钱,是海边捡到的,我五叔说它极有可能是龙涎香石。”
“龙涎香石,你怎么没想过要卖给我?”
“我不知价钱,可能把你当冤大头敲了竹杠,你不怕?”
“我以为银钱应该是你最不需要烦恼的东西。”
“银钱自然是多多益善,不会有人嫌银子少,何况我有大用。”
“愿闻其详。”
“我要来养珍珠,一旦成功,那些下海采珠的珠民就能有一口安定的饭吃,不用再冒着生命危险下海去。”
她在说这些的时候,眉目似要喷出火来,就像方才被那些杀手围困,他也没见她皱过一下眉头,就那样无畏的和杀手对峙,这样的镇定自若,不是寻常女子做得到的。
如果说一开始被她吸引是因为前世那段情缘,这一世却是被不一样的她,由她的皮看见她的骨,她的美带着风骨,生出别样的灵秀,深深吸引住了。
“整个燕荡朝我还从未听过有人养珠成功,再说这不是三两天就能看见成果的东西,你可想过需要投入的银钱会有多少,而且,三、五年过去,成果还是个未知数。”
一旦人工能养出珍贵的珍珠,那些贵人趋之若惊的珍珠价钱势必会大打折扣,她何必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我想试,不去试永远不会知道成功距离我们多近还是多远,不是吗?”她反问。
虽然不知道她的灵力对蚌壳类有没有效果,不过不尝试看看永远都不知道结果,要是有效,那当然最好,可以缩短成珠的时间,要是无用,了不起就用三年五载跟它耗,也没什么。
“你可想过一旦真养了珠出来,会有多少人想分一杯羹,或是直接吞噬了你的成果?”
晓星星嫣然一笑,笑得颇有深意。“不是还有你吗?”
狡猾的小狐狸,这是承认他的好处了,不过他还真的想看看珍珠要怎么养?养出来又会是什么样子?
“你就放手去做吧,只是你要去府城,我却是不能陪你了,我要回京一趟。”
回京必然有要事,人家不解释,她也不追究。
“你们的马车也坏了,就搭我的,顺路。”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不矫情的应了,这王府马车大又宽敞,还什么都有,不搭是傻子。
第十四章 夫妻相认(2)
马车辘辘的走着,跟在后头的苏暮发现,就在马车启程的同时,宛如雨水汇聚成河似的护卫逐渐聚拢,很快形成一支精干的小队伍。
这些精锐一个个熊腰虎背、高大伟岸,脚下轻盈,一看都是非同寻常的练家子,有这样一支队伍护送,别说趁火打劫的宵小,再来几批杀手也不够看。
马车上的两人也没闲着,在元璧的主动下,晓星星把她得到的龙涎香石拿了出来。
晓星星拿出来的的确是一块货真价实的龙涎香石,元璧以前看过的都是已经让工匠磨成粉状的龙涎香,这么大一块,十分少见,在京里出手,要个天价不难。
这道理晓星星也懂,所以当元璧说要替她在京城找一个更大的买家时,她不禁要问:“你不会是想诓你那个哥哥吧?”
或许平民百姓要忌讳上位的那位皇帝,可晓星星浑不吝习惯了,言词中除非必要会收敛斟酌,在元璧面前她却觉得完全没那必要,因此随意很多。
元璧姿态悠闲的斜倚在车壁上,手里端着从暗柜中拿出来刚沏好的白毫银针,香气袅袅,那块龙涎香石已经回到了晓星星手里。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也只有他用得起这玩意,投其所好,这可是再上乘不过的见面礼了。”至于这见面礼是不是要永安帝掏银子出来买?如果他愿意为什么不。
对晓星星并没有予以永安帝尊称,元璧也不在意。他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些,叫他放在心上的唯有这个女子,其他的不过都是他下凡顺便附带的事物罢了。
晓星星只听过坑爹坑妈,没听过哥哥也可以挖坑给他跳的,这个哥哥还是天下最为尊贵的那个。
“这块石头我先给你这个数,待我从京城回来,多退少补。”他竖起一根修长又骨节分明的五指。
一千两啊,好像有点少,要找养珠池,盖珠场,远远不够啊,老实说,她希望可以多一些。
“一万两银子,你要银票还是现银?”这丫头看着一副财迷心窍的样子,是钻进钱眼里头了。
这样的晓星星让元璧觉得有趣极了,逗逗她,看她嘟起嘴来,不是很情愿的模样简直是舒畅身心。
晓星星有些激动,一千两和一万两之间的差距可不小,一万两银子她不是没见过,好吧,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但是这龙涎香石真的这般值钱?“太多了!”
一万两够她把海滩地整出来,请工人来做吊养珍珠的木架,购买三年以上适合植入核珠的珍珠贝……林林总总,设珠场、育苗、插珠到育珠哪个环节稍有差错都不行,养育的时间长,承担的风险也大。
不要问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知识,毕竟完全不属于这年头该有的想法,可或许和她手上的灵力一样,来得莫名,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拥有,又或许她天生就该知道这些的,就像她能与梧桐树沟通,花圃里的花树也喜欢极了灵力水的灌溉,她想也许将来那些珍珠贝也会喜欢她喂些灵力也说不定。
她原先并没有想过要做养殖珍珠这一块,虽然她从苏暮和苏娘子口中知道那些珠民充满着流血和伤亡的采珠过程,因为好奇才去五叔的藏书楼里挖到了一册算是非常冷僻,连书名都不具的手抄本。
王权当道,敢把珠民血泪手抄成书的文人还真是少数,果然作者是知名不具,五叔怕她看了那书给家里招祸,慎重万分的叮嘱,那手书只能过她的眼,不能再有第三者知道,又或者看完直接烧了。
历代帝王几乎都有发布采珠令,还有专门监督的机构,雷州、廉州还各建了一座皇家采集珍珠城,为的自然是满足皇室权贵对珍珠的迷恋。
达官贵人对珍珠这种天然饰品有着非同一般的喜好,因为珍珠不只具有装饰功能,还是社会地位的象征。
捕鱼采珠本来是珠民安身立命的本钱,然而却在统治势力的压迫下变成了工具,一颗珠,一条命,实在太悲惨了。
妄想从根本改变那些珠民的生活她没那本事,也自知做不到,但是她想从自身做起,做一点算一点,就算只能改变几个人的人生,让他们不必继续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大海,就为了捞采一颗珠子,或葬身鱼月复或被卷进海流中一命呜呼,那她盖珠场、设珠池,把珍珠养出来就值了。
元璧把一杯吹得凉凉的茶递给了晓星星,让她小心喝。
“我不是生意人,但我判断得出来哪种生意能赚钱,哪种会赔钱,你投资的珍珠养育如果能成绝对是稳赚不赔的生意,纵使初期需要的成本大过收益也无妨,一本万利的投资,又怎么能少得了我?”
能捞银子的事情没道理便宜别人,他虽然没把银钱放在眼里,但是养军队需要钱,那些在战场上失去腿脚、肢体残缺的,安置他们也少不了银两开支,节流做不到,就只能开源。
“成。”她毫不迟疑,多了王爷这个助力,将来不管遇到了什么,后面都还有一个他在,这样也不至于到时候有了成果叫人眼红。
她还要应付那些层出不穷的人心算计阴谋,实在是心累。
家里那几间的铺子都能让人争红了眼,李老板的事教会她一件事,庞大利益的面前,人性只是一个笑话。
她要真把珍珠养出来,那该会抢成什么样子?她不去想,不敢想,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看着茶盅里琥珀般的茶汤,小小的杯子里也就一口的量,她把茶水喝了,茶盅放在洁白的手心里,有着相异的奇趣在。
元璧又替她续了一杯。
晓星星看着元璧行云流水般的勾住紫砂壶的壶把倒茶,这么平常的动作,他做起来却优雅得像幅画。
“我记得王爷曾经答应替我办一件事。”
他掀眉询问。“想到需要我去替你办的事情了?”
“王爷能否找几个经验丰富的珠民?年纪大些无妨,只要经验丰富。”五叔说了,王朝对珠民有着比对农民还要严苛的珠税,采珠人的户籍都有专人管理造册,不通买卖的。也就是说,珍珠不是你想采就能采,不采就不采,珠民也不是你想不当就不当的,他们世代不许陆居,不许识文学字,不许与岸上良民女子婚配。
如果让她自己去找人手,不只困难重重,压根是不可能。
元璧的眼光越发深邃了,她是认真的。
她不开口的时候有种沉静的楚楚风姿,一开口又不同了,一张粉女敕的小脸生动极了,光彩夺目,精致眉眼如同幽谷里的风中白兰,有种说不出的风骨坚韧。
他深深的被她吸引了。
“你对我的要求这么多,那你能不能也满足我一个要求?”元璧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答应之前提出了相对的要求。
“说吧,只要我能做的都没问题。”
元璧忽地一指戳了过来,这一戳戳在她脸蛋上,触感十分美妙。“嫁我为妻!”
满京城的名门淑女只有他不想要,没有要不到的,他却为了她举棋不定,再三试探,但他甘愿。
举重若轻的一句话,他觉得面上有些烧,“只要你应允,我便上京请旨赐婚,你若不应,我也要上京请旨赐婚。”
他语气决断,方才的询问好像是多余的。
她错愕了下,唇忍不住翘起来,也没怎么考虑便道:“我愿意!”
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什么,因为她的记忆全回笼了,那些个过去、现在……
元璧轻轻反问:“你……说什么?”
晓星星梗着脖子,但是又发现自己多此一举,她坦荡荡的看着他,用眼神描绘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声音还带着哭腔,“我上辈子嫁与你为妻,这辈子也要嫁你,再下下下辈子仍就要赖着你……我的夫君。”
因为太过真实,也太过疯狂,元璧被自己的心跳震得惶然回神,他被吓得不轻。“你想起来了?”
“所有的一切都想起来了。”她叹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怎么忽然……是因为额头的伤导致的吗?”
“应该是。”
猛地,元璧将她抱进了怀里,抱得那么紧,好像只要一放松,她就会像流沙从他手里消失不见。
晓星星用力抬起手臂,回抱住他,轻抚他的后背,眼湿。
上次两人这样抵首轻语,拥抱诉情,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元璧的拥抱极紧,让晓星星觉得骨骼都被他勒疼了,但便是这样的疼痛让她心里奇异的腾生出温暖无比的感觉。
她扭过头,微微章拉了脑袋,“抱歉……我把你忘了,忘了那么久。”
元璧喉头一梗,一时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但神色温柔得如同春日的阳光,夏日的微风,都是真情流露。
元璧用下颚爱怜的顶着她的发心,以至于松了浑身的力道,甚至微微压在了晓星星的肩上。
晓星星只感觉元璧清浅的呼吸划过颈畔,如泉般的声音诉说着令自己心颤的情话,她的心软得像一滩水。
“你一下就认出我来了。”他脸上盛了蜜。
“你有一张和在天界时一模一样的面孔。”那样的绝代容颜,人间能有几个?
她记起两人的洞房花烛,她是穿着金绣凤凰对襟袄裙的新娘,襟前挂着实金龙凤,腕上 套着成色十足的龙凤手蠲,身边的他牵着她的手……震天撼地的狂沙河之战,两人初次联手,默契还谈不上,她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他却在身后替她收拾烂摊子,他还为她挂了彩,在后来一次又一次的浴血奋战中,奠定了感情的基石,因为惺惺相惜,因为情不自禁,两人的结总成了天界和鸟族的佳话,四海八荒都予以最诚挚的祝福。
她也以为握牢了他的手,必能与子偕老,哪里知道事与愿违,千年后的神魔大战,她失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