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脑中想起了青竹,她不知道将来两人的缘分是否能持续,但不管能不能,赎了青竹都算是报了上辈子青竹救了兄长的恩情。
第九章 针锋相对(2)
陶东朗看着陶朔语一脸天真,内心一股气却无处可发,觉得憋得慌。曾几何时,他还需要妹妹来操心三餐温饱和终身大事,更扎心的是陶朔语的初衷是为了金云阳——一个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的纨裤!
她这是被金云阳迷昏了头,还是中了邪?
金云阳听闻陶朔语的解释不甚满意,但继而一想,她卖包子最初的主要原因是他,几个哥哥只是顺带,他还是最重要的,也就没什么好计较。
“你一个姑娘家在大街上抛头露面像什么话!”陶东朗有些气急败坏。
“大哥,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计较这些表面?”
这个时候?什么时候——陶东朗无奈扶额,“跟大哥回去,以后不许再来。”
想到收进手里的铜钱,陶朔语舍不得,“可是我想赚银子。”
陶东朗皱起眉,“你不听大哥的话了?”
陶朔语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但向来听话的人却不敢反驳,只能迟疑的咬着下唇,低头不回应。
金云阳抿唇,看不过眼,“小鱼喜欢,就由着她。她不好抛头露面,就替她寻间铺子,再找几个人手在前头招呼,让她待在厨房做她喜欢的事,让她开心的赚银两就是。”
陶东朗没好气的看着金云阳,他可还记得陶朔语会出来摆摊全是因他而起,“金公子,这是我的家务事。”
“被我遇上了,就是我的事。”金云阳一点都不客气,“你当人家的大哥,怎么这没眼力见儿,难道没看出来摆摊卖包子赚银两,让她很开心吗?”
陶东朗看着陶朔语一脸的渴望,无法反驳。
“既然她开心,由着她又如何?你不用担心银两的问题,”金云阳知道陶东朗是个捕头,靠那点薪饷养活一家也不容易,“铺子的事,由我安排。”
“要开铺子也是我们陶家的事儿。”
“不用见外,不过是间铺子,对我而言仅是举手之劳。”
“我不是见外,”陶东朗一点都不留情面的回答,“而是你本来就是个外人!”
金云阳被他嫌弃的眼神看得想发火,“陶小鱼都能为了我出来卖包子,我怎么就是个外人了?”
跟这个人真是无法好好说话。
“我……没想要开铺子。”陶朔语是想赚银两,但是明年冬天,世道就乱了,开铺子不是个明智之举,只是……看着两人的目光同时放在她身上,她露出一抹怯生生的笑。“要开铺子也是日后再提,等进京了再说。”
陶朔语跟陶西辰一样,也盼着有朝一日陶南轩能进京考取功名,一家到京城里落地生根。
金云阳闻言眼神闪着光亮,小土妞这是打算要跟他进京去了,他立刻露出笑脸,“等你进京,我的铺子就随你挑一间。”
他财大气粗的样子令陶东朗气不打一处来,他怕自己失控动手,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对着金云阳,朝陶朔语伸出手,“过来,我先送你回去。”
“这可不成,”金云阳开了口,“陶小鱼,你今日还没给我做吃的。”
陶朔语立刻拉着陶东朗的手臂,“大哥,我等会儿自己回去。我答应了贵人日日要给他做吃食,三哥教过我,答应的事就得做到,这叫言出必行。”
陶东朗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神阴沉,他向来听话的妹妹这是被下了降头不成?
“大哥,这都给你。”陶朔语突然将手中竹篓里的包子全给了陶东朗,“你应该才下值,这些包子吃了之后好好睡一觉,晚上还得当值,可不能累着。”
这是要他走?陶东朗深吸一口气,又再吸了一口气,他得好好缓缓心头各种复杂的情绪。
“大哥,你信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陶朔语知道今日的事情若没有给陶东朗一个交代说不过去,她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也希望得到兄长的支持和谅解。
陶东朗无奈,看着陶朔语水亮的眸子,心塞之余,也只能艰难的点了点头,“今日遇上我的事,回去不用与你二哥说。”陶东朗不打算让陶西辰有一丝事先逃跑的机会。
陶朔语迟疑,但又想起了现在还住在家中的青竹,在陶东朗和陶西辰之间,她很快的做了选择,在心中默默给二哥赔罪,点了点头。
金云阳不在乎最后倒楣的人是谁,他只知道他将陶朔语从陶东朗手中“抢”过来就成了。
在他眼中,世上就两种人,一种他看得顺眼,一种他看不顺眼,偏偏他看得顺眼的人不多。他兴冲冲的就要将陶朔语带走,只不过一个转身,看到远远走来的一群人,他的双眼一眯,脸色一沉。
陶朔语对他情绪转变一无所知,但一旁的陶东朗却敏感的察觉金云阳神情有异,不动声色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远远走来几个护卫,围着一个肤白、身形略微圆润的公子哥儿,那人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看过来,那抹笑容令人感到不适,陶东朗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
金云阳并不怕来人,只是没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动手。他虽蛮横,但也知道荣政如今有皇命在身,他可以动荣政,却不能明目张胆的动,他不由觉得有些憋屈。
“走了。”金云阳头一侧,对陶朔语说道。
只是他终究慢了一步,荣政已经热切的招呼了一声,“金公子、陶官爷。”
陶朔语听到声音,好奇的抬头看过去,双眼因认出来人而震惊得圆瞠。
荣政?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她不自觉的握紧拳头,彷佛又回到了上辈子的那一日——她的手脚冻得没了知觉,哭得浑身发抖,满心只剩绝望。
原来如今他已经身在戎城,他还认得金云阳和……大哥?
金云阳本就不在意荣政,一双眼只专注陶朔语,见她脸色蓦然转变,也顾不得陶东朗在场,握紧了她的手,“怎么了?”
他的温暖传进了她的手,陶朔语愣愣地回过神,僵硬地抬起头看着金云阳,他脸上难掩的担忧令她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
金云阳慢慢地揉开她捏紧的拳头,直觉告诉他,陶朔语不对劲!
陶朔语看金云阳一脸担忧,眼眶蓦然一红。
金云阳的心一拧,目光锐利的看向荣政——这个家伙出现才让陶朔语情绪转变,肯定是他有问题!
荣政对上金云阳凶狠的眼神,不由微退了一步。他向来就是个欺善怕恶,拜高踩低之人,这个金家公子向来不是善茬,虽是白身,但是架不住有个贵妃姨母、将军舅父,家财万贯。对上他,看在贵妃和将军的分上,自己也得敬上三分,若非必要,他压根不想打交道。
“没事。”纵使心中想将上辈子的仇人千刀万剐,但陶朔语的理智尚存,拉着金云阳的衣袖,阻止他的冲动。不愿再看荣政一眼,有他在,她连吸口气都觉得恶心。
陶东朗微敛下眼,挡在金云阳与陶朔语面前,他是要护着妹妹,金云阳只是顺带。
“荣大人。”陶东朗对荣政一个拱手。
“陶官爷。”荣政打开扇子,捂着嘴轻声的笑。“这还真是巧啊。”
金云阳对天一翻白眼,有毛病——天气都已入秋,还拿着扇子晃啊晃,佯装斯文,更显可笑。
“真没想到,”荣政试探的目光穿梭在两人之间,“陶官爷与金公子相识?”
“属下与公子不过萍水相逢。”陶东朗的声音不卑不亢。
荣政约一个月前领着皇命来到戎城,知府带着他去了监军府第拜见,他一介小小捕头,纵使不知朝廷之事,但也察觉一丝不寻常。
驻守边关的韩将军向来忠心,何须一个不懂兵法的监军前来指手画脚,只是纵使他察觉异常又如何?朝中局势变幻终究与他无关。
荣政是个公公,他并未因为此人是个阉人而瞧不上,只是这人说话阴阳怪气,这些日子总试着与他交好,令他心生防备。偏偏此人是监军,他虽不喜也得敬上几分,以礼相待。
荣政在心中玩味着陶东朗的话——只是萍水相逢……他的目光落在了金云阳的身上,就见这个二世祖脸上一如既往的张狂与不可一世,只是他的手牵着……
他看向陶朔语,虽然低着头,但仅是一张侧脸就令他眼底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亮,他自以为掩饰得极好,但还是让金云阳和陶东朗发现。
金云阳顿觉不快,烦躁的想要上前暴打他一顿!
陶东朗挡住了他,“有劳金公子先带着小鱼回去。”
陶东朗有顾忌,但金云阳没有,他嘲弄的勾唇,“还是你带着小鱼先到一旁等着,待我处理了他,再过去找你们。”
“金公子——”
“不知荣大人找我兄长和金公子有何事?”陶朔语突然开了口。
陶东朗和金云阳惊讶之余,同时沉默,目光有志一同的看向她。
察觉他们的目光,陶朔语在心中暗暗的给自己打气,压下自己的反感,目光直视荣政。
荣政被她一问,先是一愣,最后笑道:“原来是陶官爷的妹妹,陶家兄妹长得果然是好,想来你们的爹娘应该也长得好看。”
“多谢大人夸赞,”陶朔语语带敷衍,“民女爹娘早亡,相貌普通。若是大人无事,我与金公子和兄长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她反手拉着金云阳,还不忘空出另一只手拉过陶东朗,转身就走。
荣政看着陶朔语几乎是不屑一顾的离去,难以置信的微张着嘴,一股莫名的血气上涌,整张脸都气得涨红。
金云阳虽是一个商户之子,但好歹有个贵妃姨母、将军舅父,对他无视,他也就咬牙忍了,但这个小姑娘是什么玩意儿!
“义父,这姑娘挺来劲的!”原站在护院身后的荣进站到了荣政的身旁,轻声说道。
荣政一哼,“可惜是金云阳的人。”
荣政隐忍怒火,明里他是奉皇命至戎城监军,暗地还有件受托的正事在身,他派出去的探子好不容易才查出点眉目,这几日他试图与陶东朗交好,但这人虽说出身不高却异常敏锐,他并未套出太多消息。
今日在街上偶遇,会上前来套近乎也不过是因为金云阳这个二世祖——他可不希望金云阳插手他来戎城要办的大事,毕竟这个二世祖疯起来,可没几个人能够招架。
至于陶东朗的妹妹——小姑娘虽然无礼,但五官长得好,着实令人惊艳一把。
荣政眼露阴郁,若她不是金云阳的人就好了……
第十章 军营粮草短缺(1)
“你认得荣政?”
才走远,金云阳与陶东朗同时开口,不悦的看了彼此一眼又同时沉默。
看到上辈子的仇人,令陶朔语心情大受影响,但看到他们两人几乎同步的表现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陶东朗问道:“别笑,回答我。”
“在街上偶然遇上。”
千篇一律的答案令陶东朗心生不快,在心中再次数落陶西辰一顿,他满心以为自己的妹妹内向害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没料到全然不是他所想,陶朔语遇过金云阳也就算了,竟然连荣政都见过。
金云阳倒是没将此放在心上,嘲弄的看着陶东朗,“这是怎么了?荣政不过就是个阉人,还值得你惧怕?”
“谁说我怕了。”陶东朗与金云阳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压根不想跟他解释现下他的不快不是来自于荣政,而是陶朔语的转变。
陶朔语闻言,眼中盈着淡淡的怜悯,他们全然未将荣政放在眼中,此刻的他们压根不知,一个他们瞧不起的阉人,最后不单引发了陶家的悲剧,还使得云州戎城被羌人所破。
当时她已成了一抹魂魄,听着羌人入城喊杀声震天,羌人屠城,鲜血染红大地,韩将军以命与守了一辈子的城池共存亡,屍首被挂在戎城城墙之下。
不过一夜之间,戎城成了一座死城,荣政仓皇出逃云州百里外的灵州,龟缩在灵州守将的府里。
当时在京城的将军之子韩展为请命带兵出征,金云阳投身军戎,跟随其侧。
韩展为乃一介文官,虽挂主帅却不懂领兵作战,韩家军与狼卫全为副将金云阳所用。
短短一月,收复戎城,最后亲赴灵州一刀砍下荣政的脑袋,血祭英灵。
此后十年,云州、灵州常有战乱,但皆被金云阳平复,他由一个跟随将军的副将一跃成为云州守将,重新将韩家旗插上了戎城城墙。
重活一世,她依然没弄明白荣政为何针对陶家,一开始她原以为是荣政对她求而不得,所以才在捉到陶西辰私卖的把柄后,逼她委身于他,但最后她因不从而被他所杀。
她的血溅在木雕之上,魂魄被迫留在人世之间,当时二哥一人前来营救,被荣政的手下打断双腿,押进大牢。而后荣政又罗织罪名陷大哥入狱,派人去书院将三哥捉回戎城,一心对陶家赶尽杀绝,她被迫看尽兄长受难,觉得自己是一只棋,逼迫疼爱她的兄弟为她疯狂失控的棋——只是最后不知该说声遗憾还是庆幸,荣政还未来得及对兄长痛下杀手前,羌人来袭,戎城被破,她的三个兄长因荣政出逃而逃过一死,之后还未搞清前因后果,就听闻荣政已死于金云阳之手……
“他不是好人。”千言万语到最后,从陶朔语的口中吐出这一句。
“他确实不是好人,”金云阳认同,“却也不过是个不足挂齿之人。”
陶东朗不喜欢金云阳,但难得的赞同了他的话。在他眼中,荣政阴沉,不是好人,但他是监军,他是捕头,彼此只要以礼相待,面上过得去,也无须放在心上。
陶朔语闻言,笑容有些无奈,他们都料不到,上辈子他们的一生全因这个他们认为不足挂齿的阉人而毁。
只是这辈子毕竟不同了,距离城破之日还有一整年,荣政纵使有阴谋,应该还未成熟,不能坐以待毙。
陶朔语看着金云阳和陶东朗的眼神渐渐坚定,或许一开始她想的只是单纯活下来,而今她还想要保护她所爱之人。
“我想见将军。”
金云阳挑了下眉,“怎么又没头没脑的说要见我舅父?”
“我想见将军,当然是因为将军是贵人的舅父,所以我想拜见,谢谢他这么些年照顾贵人,烧桌好菜给他尝尝。”陶朔语也渐知凡事要顺着金云阳的毛模。
果然,她的回答愉悦了金云阳,“他不过就是个大老粗,随便给他个馒头,他就当人间美味,与其讨好他,不如讨好我。”
听他的口气,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与韩将军的关系极差,但陶朔语知道他是打心底敬重韩熙明,只是他向来用玩世不恭的面貌面对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