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看来这次你看走了眼,救回了个白眼狼。”
陶朔语脸色凝重,她比谁都清楚青竹并非趋炎附势之人,不然她早在戏班子时就有机会寻得富贵人家给自己赎身,而不是选择自己辛苦存着银两,抱着一丝微乎其微的期望,盼着有朝一日顺利替自己赎身,得到自由。
这几日因为陶西辰的伤,她竟将青竹遗忘,她的心因内疚而一疼——上辈子青竹能为了救她兄长而亡,这辈子为救她兄长出卖身子,对她又有何难?
“韩大人,你可否出手救青竹?”陶朔语看着韩子安眼神露出祈求。
韩子安微侧了下头,并不理解陶朔语心中所想,面无表情的说道:“属下派人查得青竹识得知府的一位小妾,该名小妾也是戏班伶人,在一年前被抬进府,她是透过此人与荣政的义子连系,自愿进荣政后院。这是青竹的选择,姑娘此后无须再挂心此人。”
“小鱼,子安兄弟说的没错,你别再去想那个白眼狼了。”
陶朔语失望一叹,她看出不论是二哥或是韩子安都不会出手救人,毕竟在他们眼中青竹就是个不相干又心术不正之人……
此刻她的心中益发想念金云阳,她知道若是他在,他根本不会理会其他,只要她想,他便会做——不问缘由。
陶朔语心中堵得难受,却只能强迫自己挤出一抹笑,“我知道了。我在灶上还给二哥炖了鸡汤,我先去瞧瞧。”
陶西辰闻言也没阻止她,让她离去。
陶朔语踏上回廊,一脸若有所思。
这几日将军夫人因为陶西辰被救回府中,所以对她的看顾松了不少,身边无人看守。
她缓缓的停下脚步,以她的能耐,去救青竹定是以卵击石,但她做不到袖手旁观。看着天边夕阳如血,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赶在入夜之前见青竹一面,劝她打消念头。
她不再迟疑的脚步一转,直往大门而去。
守门的士兵见到她,立刻上前阻拦。
陶朔语谨慎的看着眼前士兵,一字一句清楚说道:“我要出府去药房一趟,替我二哥抓药。”
守门的两名士兵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开口说道:“抓药一事,姑娘交代下人去做便成。”
“我不放心交代旁人。”陶朔语微吸了口气,目光锐利的瞪向守卫,“怎么?你要拦我不成?还不快让开,不然等金少爷回来,我让他给你好看!”
士兵听到金云阳的名号,果然面露迟疑。
陶朔语心中忐忑,但仍扬起下巴,挺直背脊走出大门。
只是她的气势一出大门就一泻千里,她呼了一口大气,拍了拍胸,安抚跳个不停的小心脏。
要不是今日情势所逼,她还真做不出端出金云阳名号,狐假虎威,口出威胁。
定了下心情,她不再迟疑,飞也似的往康平楼走去。
青竹曾是康平楼里戏班子的伶人,此刻人应该在康平楼内等着荣政派人来接。
她急忙地赶到,却得知自己迟了一步,青竹已在半个时辰前就被送进荣政府里,陶朔语的脸色一白,几乎要站不住脚……
她失神地转身离开康平楼,行屍走肉般要回将军府,对自己的胆小懦弱感到痛苦难受,她想救人,却连登门的勇气都无。
“姑娘这是怎么了?瞧你这小脸,可是有人欺负你?跟哥哥说说,我去替你讨回公道。”
陶朔语一时失神,没注意到来人,等她发现时,去路已被阻拦,她抬头看着眼前人,拳头因恐惧也因愤怒而握紧。
此人是荣政的义子荣进,背地里替自己的义父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若说荣政该死,荣进也该下地狱!
陶朔语退了一步,拉开两人距离,看着荣进身后还有四、五名家丁,她咬着牙,没有理会,绕过他要离开,没料到他手一伸,直接挡住了她的路。
“今日荣大人收了位小妾,姑娘可要跟着去热闹、热闹?”荣进伸出手,不顾陶朔语意图逃月兑,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姑娘长得标致,正好今天日子好,择日不如撞日,随我回去服侍大人,到时不会亏待姑娘的。”
之前荣进便看出荣政对陶朔语感兴趣,只不过碍于当时陶朔语身旁有个金家的二世祖,但如今金家二世祖返京,这姑娘现下只有一人,带进荣府玩玩也不是大不了的事。
姑娘家都重名声,荣进看准以她胆小的样子,事后也不敢闹开跟金家公子坦诚,想到可以玩弄金家二世祖的女人,荣进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陶朔语听到荣进的话,一把打掉他的手,啐了一口,“下流!”
荣进眼中的阴沉一闪而过,“你少一副清高的模样,一个村妇不知羞耻的跟在金大少爷身后跑,你也不是什么干净的。老子今天就是看上了你,就算你不愿,也得跟着老子走!”
第十七章 为民除害金云阳(1)
荣进伸出手,不顾大庭广众之下就要捉人,只是他的手还来不及碰到陶朔语,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喝斥。
“好一个仗势欺人的狗奴才!”
荣进心头一惊,才要转头看向声音出处,人已经被狠踢了一脚,直接扑倒在地。
金云阳的动作很快,没有一丝犹豫的对荣进出手,别人兴许会看在荣政的脸面上不敢得罪,但他从未有过这样的顾忌。
荣进痛苦的抱着肚子,蜷曲在地,除了疼痛之外,脸上更多的是惊惧。
这个金家的二世祖明明已经返京,就算得知陶家出事的消息赶回戎城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但现在怎么……
看到金云阳,陶朔语眼眶一红,欣喜若狂的向他跑去。
金云阳伸手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没事了,我回来了。”
陶朔语将头给埋在他的怀里,她有许多话想说,但也清楚此时此刻并非是开口的时候。
金云阳抱着她,缓缓地走向地上的荣进。
荣进吓得想躲,但因为被踢一脚,痛得站不起身,只能一脸恐惧的看着金云阳求饶,“金少爷,是小的错了!金少爷饶命!”
金云阳看着他的目光如同视他如死物,他伸出手,轻轻捂住陶朔语的双眼。
陶朔语微惊,在黑暗之中只听到金云阳轻柔的声音在头顶说道:“乖乖的,别看。”
他的话声才落,几乎同时,荣进的哀嚎夹着四周惊慌的尖叫传来。
空气中传来浓厚的血腥味,陶朔语还来不及开口,就被金云阳直接打横抱起,快速地转身离去,由始至终她都没机会看清。
直到被他放在马背之上,陶朔语才出声,“你杀了他?”
金云阳轻笑,“怎么可能,杀人可是犯法的。”
杀人犯法?陶朔语坐在马背上低头看他,一脸怀疑,他还会有此顾虑?
金云阳抬头与她四目相接,顾不得还在街上,手一伸,将她拉近,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没有多做解释。
陶朔语心中并不在意荣进下场,他就算是死也是罪有应得,只是——她的眼神一变,推开他想亲近的嘴,“贵人,你快去救青竹姊姊,再迟就来不及了!”
青竹?金云阳挑了下眉,他甫进城正好看到陶朔语急急地转进三水大街,他下马赶到康平楼,连口气都还没喘就教训了荣进,对青竹一事并不知情。
“出了什么事?”
“青竹姊姊被荣政纳为小妾。”
金云阳皱起了眉头,这个荣政还真是令人恶心。
虽然不情愿,但是陶朔语开了口,金云阳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先将她交给金宝,去替她救青竹。
“把姑娘安全送回将军府。”
金云阳身旁有暗卫护着,金宝对自己的身手有自知之明,就不跟去荣府扯后腿,依令将陶朔语送回去。
甫到将军府,陶朔语与金宝远远就见将军府前有骚动,她的心一惊,以为有事发生,一靠近才看到自己伤还未痊癒的二哥正不顾阻挡的要离开将军府。
“二哥,你在做什么?”陶朔语连忙上前,伸手阻止陶西辰,“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陶西辰看到她,着实松了好大一口气,月兑口问道:“你是不是出府去救那个伶人?”
陶朔语纵使知道陶西辰知情可能会气恼,但还是老实回答,“是。”
“你真是个傻的!”陶西辰松口气之余,果然忍不住怒道:“人家要走她的富贵路,你何苦非要阻拦,你以为她会感激你不成!”
陶朔语紧咬着下唇,知道陶西辰对青竹的成见太深,听不进任何解释。
“陶二公子,这天都暗了,有话不如等进府再细说。”
陶西辰听到声音,这才注意到跟在一旁的金宝,看到他就代表着……陶西辰眼底闪过一丝光亮,急急的寻着四周,却不见金云阳的身影,他同时也发现,原本拦着他离开的韩子安也不见了。
他的脸色一沉,瞪着陶朔语,“你别告诉我,你让金云阳去荣府救人?”
陶朔语硬着头皮点头。
陶西辰再也忍不住伸手,用力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说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随便小狗、小猫都救,也不怕以后把命都搭了。”
陶朔语捂着被弄痛的额头,心中有些委屈,“二哥,那不是小猫、小狗,是人命。”
以往二哥最是纵着她的善心,如今连二哥都变了……
“人命?你在乎别人的人命,却开口让金云阳替你救人,你心中可有将金云阳的性命安危放在心上?”
“贵人武功高强,别人伤不了他。”在陶朔语的眼中,金云阳就是无所不能。
陶西辰对天一翻白眼,气得不想再跟她多言。
看着陶西辰转身进了将军府,陶朔语轻声一叹,看着荣府的方向——
“还傻愣站着做什么?”陶西辰对她吼道:“还不进来!现在才知担心,早干么去了?”
陶朔语低头不发一语,陶西辰看她心虚的样子,忍不住又想骂她几句。
金宝却在一旁开了口,“二公子当知少爷视姑娘如珠如宝,舍不得旁人责骂一句。”
提到金云阳,陶西辰果然闭上了嘴,大步的走在前头。
“谢谢你啊,金宝。”
“这是小的职责所在。”金宝可担不起这一声谢,“姑娘回府歇会儿,少爷很快就会平安归来。”
陶朔语轻应了一声,转身踏入将军府大门。
虽说荣政今日纳了个小妾,但从他来到戎城之后,入府的女子、男童不少,所以今日府里多了个新人,府第内外与以往并无不同。
金云阳原以为将青竹带走不过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有他的护卫在,不用他出手就能如愿,却没料到荣府的护院身手不凡,竟跟他的暗卫打个不相上下。
他看着四周短兵相接,微扬了下嘴角,有意思。看来他小瞧了这个荣政——他府中的手下可不是随便可得。
他眼角余光看到一个小厮慌乱逃月兑的身影,眼神一黯,几个大步向前,一脚踢开试图挡住他的护院,踪身一跃,捉住了他的脖子。
“荣政呢?”
小厮双脚离地,一张脸因无法吸气而涨红,挥动的手指了个方向。
金云阳的目光看了过去,用力的将人丢到一旁,直往后院而去。
前头的动静闹得太大,惊动了房里正在兴头上的荣政,他只着亵裤、赤果着上身,手里握着鞭子抽着蜷曲缩在地上的赤果女子,这是他义子孝敬给他的小妾,长得挺好,还挺倔,这一下又一下的鞭子下去竟是一声不吭,令他更加兴奋,但偏偏有不长眼的拍开了大门。
他气愤的回头一吼,“是哪个混帐玩竟儿,竟敢——”
他的话声因为脖子被用力掐住而隐去。
金云阳因房内婬乱且混着的血腥味而皱起眉头,但他眼也不眨地加重手劲,“荣大人,叫你的人退下。”
荣政一脸惊恐的看着来人——
金云阳?这个二世祖明明已经被他用计谋骗回京了,为何此刻仍出现在戎城?
大祸临头的他压根不知金云阳自始至终都未曾打算回京,他不过是心中另有盘算,所以才离开戎城,然而始终未离开云州。
金云阳见荣政不出声,手顿时往上一抬,“叫你的人退下!”
“退……”荣政的脚已离地,只能困难的挤出声音,“退下。”
身后的刀刃声随即一停,金云阳这才微松开力道,侧身给了自己的侍卫一个眼神。
一名侍卫上前,解上的披风,双手恭敬地奉上。
金云阳接过,直接丢到青竹身上。
忍着身子的疼痛,青竹颤抖着手用披风包住自己的身体。
“愚妇。”
青竹听到金云阳冷哼,身子不自觉的一抖。
“贵人说的极是,奴家确实愚昧。”她露出一抹苦笑,声音有些虚弱,“但奴家出身低贱,这是奴家唯一能想出的法子。”
纵使她明白到荣政身边也未必能救陶东朗,但陶家对她有大恩,所以就算只有一丝可能,她也想要试一试——至于耻笑……她早已习惯。
金云阳抿着唇,青竹简短的几句话令他眼底闪过一丝光亮,语气和缓了些许,“起来。不论你愿或不愿,小鱼要我带你回去,你就得跟我走。”
提到陶朔语,青竹心中一暖,脸上的笑添了丝无奈,“奴家……站不起来。”
金云阳皱起了眉头,看向荣政的眼神更多了厌恶,他对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方才月兑下披风的侍卫上前,蹲到青竹的面前,低声说了句,“得罪了,姑娘。”
侍卫伸出手,将她给抱起。
青竹有些惊讶,虽然这名侍卫特地压低了声音,但在戏班子待久了,她看多形形色色、千娇万媚之人,所以仅是几个眼神,她便知这个抱起她的黑衣侍卫是名女子。
她心中的暖意更深,看向金云阳的眼神更带着感激。
在众人眼中,她是个下贱伶人,但这个时候他却依然能顾念她的颜面,纵使她深知他这份体贴是来自陶朔语,她也心存感激。
因为荣政还在金云阳的手中,无人敢上前拦阻青竹被侍卫抱离荣府。
青竹一走,金云阳的手劲越来越大,荣政慌乱地拍打他的手,一张白胖的脸涨红,只要再多用点力就能让他去见阎王。
“金公子,”突然有人自外疾步而来,“荣大人乃朝廷命官,若在戎城出事,将军难辞其咎。”
金云阳的目光懒懒地看向声音出处,此人虽一身护院的打扮,但眼底的戾气未能隐藏,他松开了荣政,不顾他整个人瘫软在地大口喘息,直视着护院,“你是谁?”
“下官乃武卫营武卫,曹达。”
金云阳耻笑一声,“好一个武卫营武卫,竟沦落成了个阉人的护院。”
曹达听着嘲讽,面上并无波澜,“荣大人乃朝廷命官,为戎城监军。”
第十七章 为民除害金云阳(2)
金云阳低头看着地上狼狈喘息的荣政,“荣政啊荣政,一个阉人混到你现今这个位置,你确实有点儿本事,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犯到我头上。你说说——你犯事,我一刀砍了你脑袋,是不是还能被天下人赞一句为民除害?”看到荣政开口欲言,他动作快如闪电的解开腰中软剑,直指荣政颈项,“我知道,你必定想昧着良心说你光明磊落未曾犯事,但又如何,随意给你捏造几个罪名,说你犯事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