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二,你发什么呆,走了!”陌一喊道。
“来了。”陌二收回疑惑的心神。
上了马车,莫叡儁以手支着下颚,沉定的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
“那三个条件说简单很简单,说困难也很困难,简单的是只要有银子一切都好解决,难的是没有银子!”坐在他对面的白千帆忍不住叹了口气,担忧的说着,“现在粮食可贵了,在京城一石大米要一千五百文,愈接近冬天,价格愈高。
“等池娘子那边秋收完成,几乎必须多花上两到三成的价格才能买到,以一石二两银子来算好了,五十万石就需要花掉一百万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一想到这里,他就感到头疼,忍不住抓了抓发麻的头皮。
他朝一直沉默着的莫叡儁抬了抬下颚,“三爷,接近年关,军营以及各处皆须用到银两,支付这笔银子应该不会对你的财务造成困难吧?皇上也真是的,要你们各凭本事,好歹将银子拨下来啊,没银子万万不能啊!”
莫叡儁瞥了他一眼,再度将视线落在窗外。
“我说你啊,好歹说句话,虽然我知道你金库里的金子存量很多,但也不堪这么一直撒出去,却没有一点回收吧。”
“吵死了!”
白千帆顿时噎了下,“你!我、我是好意关心你……三爷,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
“区区一百万两现银,并不会对本王及军营造成影响。”打了几年的仗,攻下大小不一的城池数十座,除了上缴国库的部分,没有一些战利品是不可能的。
“既然你这么说,在下就放心……”了。白千帆话未说完,马车倏地传来一阵剧烈摇晃。
“主子,有刺客!”陌一叫道,旋即有兵刃相接的声音传来。
莫叡儁丝毫没有因为刺客出现而慌乱,冷然地下达指令,“发出信号,一刻钟全解决了。”
早已蛰伏在附近的杀手岂有可能给陌一求救的机会,几条黑色身影闪电般的跃出,带着寒光闪闪的锐利钢刀,一部分直劈马车,另一部分毫不留情的朝陌一陌二面门直接攻去。
一时之间,兵刃撞击坚固马车的铿锵声响彻四周,更迸出点点火星。
陌一手起刀落间,毫不迟疑朝天空射出信号弹,火红的烟雾在空中爆开。
不到十息时间,一直隐身在前方不远处的护卫手执兵刃飞身前来,毫不迟疑的与数十名出手狠戾的杀手展开厮杀。
莫叡儁的手下可不是吃素的,全都曾陪着他上战场出生入死,身经百战,那一群武功高强的杀手们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加上莫叡儁所搭乘的马车外表看似普通木板,内里却是用锦钢打造而成,刀剑根本无法穿透。
不一会儿,那些杀手已躺在血泊之中。
“主子,处理好了。”陌一敲了下马车门。
莫叡儁自马车上下来,浑身透着让人畏惧的冷冽气息,睨着地上或断气、或动弹不得的杀手,“留两个活口,余下的全处理了。”冷冷交代一声后,转身回到马车上。
“是。”
护卫们的动作十分迅速,不一会儿功夫便已经处理好这一切,押着活口离去。
夕阳缓缓落下山头,漫天霞光逐渐被黑暗取代,幽暗的室内逐一点上照明,昏黄的烛光投射在墙壁上,忽明忽暗,将负手站立在窗边的莫叡儁身影拉得又细又长,随着烛光摇晃。
他神情淡漠,没有一丝波动的看着有几颗星子闪烁的蓝紫色夜空,听护卫禀报逼问出的口供。
“这次半路袭击本王的是黑狼阁的杀手?”他的话中听不出喜怒。
黑狼阁是这几年在江湖中崛起的杀人组织,虽是小门派,下手却十分狠绝,绝不留活口。
“是的,主子。”陌一用力沉点下颚,“经过一番严刑拷问,才从杀手口中撬出黑狼阁三个字。”
莫叡儁勾了下嘴角,嘲讽道:“想不到除了二皇兄外,还有人想要本王的命。”
在前往梅平县的途中,他遇到过两次刺杀,第一次已查出是二皇兄暗中培养的死士所为,他们后背上皆有刺火形图纹。
至于第二次与这次……查来查去,还是绕回同一个点。
黑狼阁的阁主是一名叫灰狼的杀手,经调查后发现他曾经是二皇子妃的护卫孟江,辞去护卫职务半年后,黑狼阁便成立。
而近两年有几位官员被灭口,皆为黑狼阁所为,这些官员皆是在朝堂上与许国勇意见相左,抑或是私下有利益纠纷者,显然许国勇与黑狼阁有所关连。
陌二心知主子内心有底了,便道:“许丞相在外形象就是个老好人,不管是在朝堂或是民间,皆有很高的声誉,因此没有找到证据之前,属下不敢判定派杀手追杀主子的人就是他。”
莫叡儁眼眸微敛,双臂抱胸沉思。
陌一忐忑地观察着他,小心询问:“主子,现在您打算如何处理这事?”
“看来得好好调查许氏父女一番。”莫叡儁勾着一边嘴角。“不管许国勇如何伪装,狐狸尾巴迟早有一天会露出来,派一组信任的人马暗中调查许丞相与二皇子妃,不管查出什么,按兵不动。”
“是,属下即刻前去调派人员。”陌一抱拳打算退出去,突然想起方才手下同他提的一事,“对了,主子,陌七刚才在街上似乎看到了二皇子妃。”
“二皇嫂……”
“陌七只是匆匆一瞥,还未确定。”
“你去叫陌二与白千帆进来,然后去办方才交代的事情。既然在这里看到二皇嫂,想必二皇兄也在,有一些事情必须重新部署!”
“是,属下这就去办。”
第七章 满身童子尿(1)
莫叡儁收到护卫回报的消息,得知莫叡驰循着他的脚步到来想割稻尾,找上了池轻歌,开出优渥价格,表示收成后愿意用高出市价一成的价格收购。
这一笔钱对他来说并不会造成困难,但想到原本可以让边关一营的士兵冬天多一双鞋穿,多一件棉袄御寒,他便不想花在这上头。
既然不想多花银两,那就必须靠交情,跟池轻歌打好关系,请她多在东家面前争取,才有可能以合理的价格买到粮食。
池轻歌虽然是个女人,但光是她可以成为粮商和地主的委托人,就足以表示她的能力十分强大,不可能因为一点恩情就放弃为东家获得更大利益。
最好下手的就是池御风那小家伙,只要搞好了,看在小家伙的面子上,说不定池轻歌愿意替他们说话也不一定。
基于这一点,莫叡儁今天再度踏上锦山村。
这次前往,他带了不少小男生喜欢的玩具,例如小木剑、小弓箭、泥叫叫,还有几艘木雕的小船、文房四宝,当然也少不了饼乾糖果,不用说,都是为了池御风准备的。
说来真是惭愧,竟然要利用一个四岁小孩。
不过为了让边关那些将士们能穿暖,即使他的做法有点让人不齿,他也会去做。
“主子,锦山村到了。”今日由陌二充当车夫,他缓缓拉紧手中强绳,将马车停在村口。
锦山村的入口处有一棵大树,因为还未到收割期,并不忙碌,不少大婶坐在树下聊是非。
上回莫叡儁到来时,正值她们要送饭去田里的时间,因此村口并没有什么人。
这会马车才停下来,便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其中一名擅长打听八卦的大婶向前来,绕着马车四下打量,好奇的问道:“你们找谁啊?”
陌二不似陌一神情那般严肃,看到这些大婶,马上换上一副老实诚恳的表情,“几位大婶好,我们是前来拜访池娘子的。”
“池娘子?怎么又是找轻歌的?”
“有人来找池娘子?”陌二故作诧异。
那位大婶点头,“当然,我岂会唬你们,前几天来找池娘子的,车夫向我们问路,给了二两银子呢!”
敢情是来要问路费用的啊,陌二一听,赶紧自荷包里掏出三两银子,“这给大婶们喝茶,不知那马车里是何人?大婶们知道吗?”
眼见他出手这么大方,一人少说能分个几百文,她们当即开始七嘴八舌的说着——
“找池娘子的那个男的,好像叫什么莫二爷,可凶了。”
“还有他婆娘身边带的丫鬟,一副看不起我们乡下泥腿子的样子,说什么跟丞相有关系,真是笑死人,丞相不在京城享福,会跑到我们这犄角旮旯来?”
这消息陌二早已经知道,但还是想打探一番,看有没有遗漏。
马车里的莫叡儁自然听到了大婶们所说,星目又冷了几分,嘴角扯出一抹讥笑,“走了。”
“几位大婶,感谢,告辞。”陌二不多做耽搁,稍稍作揖后跳上马车,强绳一挥便驾着马车往池家的方向急驶而去。
当马车经过一个弯道时,陌二远远便看见池御风抓着裤头,迈着小短腿往家中的方向跑。
“主子,池娘子的儿子在前面,这小家伙怎么每次都在奔跑?”
“停车!”
“是。”陌二将马车驾到池御风身旁缓缓停下,“小家伙,我们又见面了!”白公子有令,要好好巴结这小家伙,所以他随即扯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
池御风看到陌二,浓眉随即皱起,根本不想理他,哼了声后直接无视他往家的方向跑。
“小家伙,怎么了?不认得陌二了?”莫叡儁下车喊住他。
池御风依然不理会,撇过脸迳自迈着小短腿往前跑。
“小家伙怎么了?怎么生我的气?”莫叡儁上前拉住他,双手搭在他肩上。
“放开我!”他虽然被莫叡儁双手定在原地,但两只小短腿还是不断的原地踏步。
“你怎么了?”莫叡儁有些纳闷地看着两手紧紧抓着裤腰带的池御风。
池御风急得大吼,“我……我要赶回家家让苏女乃女乃帮我解裤腰带,她帮我绑太紧了,我解不开!”
就快要尿出来了,要是再次尿裤子,他就没脸见人了!
莫叡儁怔了下,下车就要动手,“我帮你,等等。”
“快……快……”池御风急得不得了,夹着腿催促。
“别急。”莫叡儁三两下就解开了。
说迟时那时快,就在池御风裤子掉下的瞬间,那股压抑不住的尿意就像是喷出水管的水一样,来不及制止,硬生生喷了莫叡儁一身童子尿。
世界像是瞬间静止了一般,所有人皆错愕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
莫叡儁一瞬间的愕愣后,表情顿时变得五颜六色,感觉到不断扩散的暖意,当下他想宰了这臭小子的心都有了。
陌二惊骇得下巴掉下,久久无法收回。
老天爷啊!太震撼了,这个小家伙竟然、竟然……尿了主子一身……简直不敢相信!
陌二突然想到很严重的一件事,他、他看到这一幕,会不会被主子灭口啊?
池御风圆张着小嘴,看着莫叡儁,也看看被自己尿湿的裤子,抓了抓头,“欸,我不是故意尿你一身的,你不会因此生我的气吧?你是大人,不会这么没有肚量吧!”
莫叡儁硬生生将那股已经冲到胸口的怒火给压下,僵硬的扯着嘴角,“当然……不会……”
“我就知道你大人不会记我这小人过的,那我先回家换衣服,你也赶紧回去吧!”池御风朝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萌萌笑容,拍拍他的肩膀后,一溜烟往家里跑。
陌二看着罪魁祸首一下子就跑得不见人影,这人小归小,腿短归短的,跑得还满快的啊。
忽地,他接收到了主子那阴森森的眸光,连忙回神,但眸光却不敢往主子身上放,“现在……我们还要前去拜访池娘子吗?”
“你说呢!”莫叡儁给了他一记会冻伤的眼神后,“最好忘记你看到的。”衣袖一甩,直接上了马车。
“当、当然是直接打道回府。”陌二努力揣测着主子的想法,又马上回应道:“主子,属下什么也没看见,没看见!”
他挥动缰绳打算将马车调头,随即又听到莫叡儁的命令——
“先将东西送过去给小家伙。”
陌二模了模鼻子领命。“是。”
约莫两刻钟后,在苏嬷嬷的帮忙下洗了一个香喷喷的澡,又换了身乾净衣裳的池御风来到池轻歌的房间。
“娘,您找我?”池御风扑上去给娘亲一个拥抱。
“风哥儿,有人送了礼物给你,你看看。”池轻歌揉了揉他的头,将他抱进怀中,指着桌几上那一个木箱子,还有七八盒糕饼跟糖果。
“有人送礼物给我?是谁?”
“陌二。”
“陌二!”他瞪圆了眼。
“是的,他将东西交给福伯后就走了,说是莫三爷让他送来给你的。”
他赶紧趴到桌边打开木箱子,里头清一色是他所想要的玩具,看得他是说不出的开心,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都亮了起来。
“弓箭耶!娘亲,是弓箭、木剑,还有剑鞘……”池御风对此爱不释手,虽然池轻歌也会替他准备玩具,却从来没出现过弓箭跟木剑。
“这些玩具做工十分精致,莫三爷对你真是有心。”
她了解他是想透过风哥儿跟她谈成那笔生意,虽然她并不欣赏他的动机,但是不得不说,他对风哥儿真的很有心,这些物品一看就知道是按着风哥儿的喜好精心准备的,而不是随便搪塞。
看着这些礼物,池御风的小脸蛋浮现一抹愧疚。
池轻歌察觉到他的转变,关心的询问:“怎么了?本来不是很高兴吗,怎么突然变得闷闷不乐?”
“娘,原来那个大叔今天过来是要送礼物给我,可是我……”他低下头用小手捣着嘴,嗫嚅的说着。
“你见过莫三爷?”
“方才回家路上……”
“莫三爷也来了?那陌二怎么说只有他一人?”
“因为……我尿了他一身……”
池轻歌眼睛瞪大惊呼,“风哥儿,你说什么?你尿了他一身!”
池御风点头,“嗯,我裤头绑太紧,尿急赶回家,半路遇到大叔,他好心帮我解开裤头,我还故意尿他一身……”
“你故意的!”听完她感到有些头晕,莫三爷一看就不是个简单人物,这小家伙竟然故意尿他一身,是有什么仇吗?“跟娘亲说说,你为何故意尿他一身?”
“因为……前两天,那对穿着很漂亮的男女来访,那男的对娘亲不礼貌,所以……我就故意尿了大叔一身……”
“那跟莫三爷有何关系?你为何将怒气发泄在无辜的莫三爷身上?”她板起脸。
“那个叫莫二爷的跟大叔长得很像,而且也姓莫,又都是要来向娘亲买大米的,我想他们是一家人,所以就……”
“莫二爷跟莫三爷是同一人吗?”她语气严厉质问:“哥哥杀人放火,可以抓弟弟去抵罪吗?”
他扭着胖胖的手指,低下头认错,“娘……我做错了……”
“做错了,那该怎么处理?”
“男子汉敢做敢当,去向大叔道歉!”池御风抬起脸来,神情严肃地看着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