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们这么一说,齐韵浅浅一笑,“跟你们说吧,其实是菩萨指引我回来的,说我阳寿未到,把我赶回阳间。”
云娘和翠花一听到这句话,嘴巴张得大大的。
云娘率先回神,欣喜道:“果然我们小姐是个很有福报的人!”
翠花不太识字,却要掉书袋,“这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齐韵笑了笑,接着正色朝她们道:“我自尽的真相,谁都不能说,这宅子里有人要害我,以后我们必须更有防心,小心防范才行。”
“是的!”两人都重重的点头,心里都想着要努力保护好小姐。
翠花像想到什么,道:“对了,夫人对小姐最刻薄了,总是扣小姐月钱,三不五时就找理由责难小姐做错事,说小姐都是跟叶姨娘学坏的,她会不会就是凶手……”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云娘责备道。
齐韵不以为意,“没关系,说来听听吧,我想知道为什么嫡母对我那么刻薄。”
“奴婢来说吧……”云娘先是说起原主生母叶氏的身分。
叶家原本家境不错,历代都是行医的,虽然不算是非常有名气的医药家族,但颇得街坊邻居的信赖,在地方上有一定的名望。
然而叶氏的兄长为人太老实了,为朋友担保借钱,最后朋友跑了,落得家产变卖的命运,传承数代的药铺子就这么被卖掉了,他气急攻心,一个倒下后就没再醒过来了,跟他感情甚笃的妻子也病逝了。
而赔了一间药铺子和两条人命还不够,债主还要拿叶家的祖屋抵债,为了不让祖屋被夺走,也为了让侄儿能习医,盼着有朝一日重振家业,叶氏只好答应给看上她的姚贤作妾。
叶氏虽非大户人家的千金,但受到好的规矩教养,举手投足优雅大方,所以在刚被纳进姚府时,叶氏受到了姚贤的万千宠爱,以至于在一次妻妾间的争执中,让姚贤替叶氏说话,对蒋氏说,她这个庸俗的女人,永远学不会叶氏优雅的贵女姿态。
这一句话让蒋氏怨恨叶氏到底,不只用计陷害叶氏让姚贤不再宠爱她,还将她视为眼中钉的折磨她,扣她的月钱用度、私吞她该分到的用物,连她生病也不让她请大夫,让她活生生病死。
听完后,齐韵真为原主的生母感慨,叶氏作妾乃是生活所逼,却被同为女人的正妻仇视,怎么不去怪那个想左拥右抱的男人呢?
接着,齐韵客观的分析她的想法,“这也不代表嫡母就是杀我的凶手,她身为嫡母能整死我的法子很多,随便栽赃就能害死我,不必刻意假装我是自尽的,不过……”她停顿了下,“对她还是要小心。”
在不知道真正杀她的凶手是谁之前,蒋氏的嫌疑不会消除。
“是!”两人都直点头,谨记在心。
齐韵继续吃粥,她是真的饿了,一碗粥很快就见底,云娘又为她添了一碗。
云娘絮絮叨叨地说:“小姐,您刚醒来,元气还不足,需要好好补补身子才行,奴婢明天一早上市集买条鱼……”
齐韵疑惑一问:“嫡母不是都会扣月钱,我们还有钱买鱼?”
“夫人发下来的月钱是不多,但奴婢会做点针线活拿去店家寄卖,小姐也很会缝荷包,缝得精巧漂亮,卖得非常好,所以偶尔我们还是可以加些菜的。”云娘说道,忙将腰带上挂的桃色牡丹滚边荷包拿出给她瞧。
齐韵这一看,唇角微微一僵,这种精致荷包哪是她绣得出来的,以后也绣不出来。
翠花补充道:“还有唐姨娘和江姨娘,有什么好吃的也会分送过来,所以我们日子还算过得去。”
原以为原主在姚家人人可欺,原来还有人相助?齐韵好奇问道:“我跟她们两人的关系很好吗?”
“当然好了,唐姨娘和江姨娘和咱们姨娘一样,都被喜新厌旧的老爷抛弃在这座后宅,彼此间都会互相照应,她们还有来您的丧礼……”云娘脸色微变,“大概是看到小姐您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受到了一点惊吓,这才没有来看您……”
翠花急着道:“小姐,她们都是很好的人,兴许过个两天就会来看您了……啊对了,奴婢去跟她们说菩萨指引您回来,她们就不会怕您了!”说完,她就要走一趟。
“欵,这事不急,先陪我吃饭吧!”齐韵看她莽撞的要走,叫住了她,然后朝她和云娘绽开笑容道:“以前的事情我都忘记了,我想多了解我身边的事,也想多知道这宅院里的事,我们就边吃边聊吧。”
“小姐……”两人对看了眼,恭敬不如从命的搬来椅子坐。
以前小姐就时常唤她们坐下来一块用膳,当她们是自己人,而今小姐的个性虽然变了,但仍将她们当成自己人,这点心意不变,她们都很高兴。
第一章 穿成庶女要自强(2)
三个人一道用膳,云娘和翠花都是话痨,说个不停,齐韵聆听居多,听她们说起原主的表哥不只医术好、心地好,还长得很俊,是原主外祖家重振家业唯一的期盼,也是原主外祖家唯一的亲人。
听到原主和那二十出头的唐姨娘是好朋友,唐姨娘原本受宠,因为生了个哑巴儿子被冷嘲讥笑,而三十岁的江姨娘则是因为不孕被冷落。
也提及了蒋氏生的嫡子嫡女个个鼻子都长在头顶上,嚣张得很,会欺压庶子庶女。
听起来在姚府生活就像在地狱一样。
齐韵在现代是名中医师,赚了钱就买了自己的小套房,是个独立自主的女人,她实在无法忍耐的过着这种窝囊、长期受欺压的日子。
只是,能怎么办呢,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里,她这个生母已故,不受父亲疼爱,又被嫡母欺压,婚事被拖到十八岁、没有依靠的女人,逃到了外面的世界能活下去吗?等等,她不是还有医术吗?而且,她还有个当大夫的表哥……
齐韵心里有了目标,但前提是必须把她这破身子养好,也要将她手腕内的伤疤消除,她刚好有个药方子可以去除疤痕。
她想着,添了第三碗粥,云娘和翠花都看傻眼了,小姐竟变得这么会吃。齐韵朝她们一笑,“光靠缝荷包赚的太少了,相信我吧,总有一天,我会赚很多银子,让你们天天吃山珍海味的。”
云娘和翠花都听愣了……小姐在说什么傻话?齐韵不再多说了,她目光晶亮,熠熠生辉。
从今天起,她不再是齐韵了,她叫姚芝恩,老天爷既然给了她重生的机会,那么她就要代替死去的姚芝恩好好活下去,活出自己的命运。
对姚贤来说,不受疼宠的姚芝恩死而复生是极晦气、令人恐惧的事,因此下令当天参与丧事的人都闭上嘴,但仍究传了出去。
那道士在离开姚家前曾对下人说溜嘴,加上买棺木的事也人尽皆知,根本瞒不了多久?
现在,姚府上上下下都绘声绘影着此事,说姚芝恩是被阴魂附身了才能在断气后活过来,说是见到她会倒楣,不能与她对上眼。
想当然耳,没人敢上她住的小院落,据说以往,姚家那小了她两岁,排行第六的嫡妹姚芝兰都会三不五时差人唤她过去当她的跟班,现在都不敢了。
姚芝恩觉得得了清闲正好,她可以专心调养身体,她托了云娘帮她采买了一些药草,好捣成泥用来敷伤口,去除伤疤。
云娘很惊讶她怎么懂得药草,姚芝恩心想,反正以后她是要走当大夫这条路的,早点说出她会医术也好,便唤来翠花一起解释。
姚芝恩笑笑地先是从书架上取下表哥送她看的医书,说她是从医书里学来的,接着编起菩萨的故事,说菩萨除了指引她明路让她回到阳间,还告诉她,祂开启了她的天赋,日后要用来行善。
原本她不明所以,在她翻看了医书后,发现她竟对内容融会贯通,才看个一遍就深深记在脑海里,这才明白菩萨的意思,菩萨是要她行医救人。
一般人都是敬畏神明的,云娘和翠花就这么听信了,也为菩萨赐予她天赋之事感到骄傲不已,认为她们的小姐是个人上人。
姚芝恩也是认真想走行医这条路的,哪怕她知道在这个叫太京王朝,一个十分男尊女卑的朝代里,女子要当大夫很困难,但当中医师是她上辈子热爱的工作,她不想放弃。
再者,姚府也不是她可以安心久待的地方,也许一个不小心,她这个可怜的庶女就被嫡母卖掉了,或是被藏在宅院里仇恨她的凶手害死了。
所以她有离开姚家的打算,她计划在离开后,要用她的医术养活云娘、翠花和她自己。
姚芝恩想的很远,更想到她有个表哥帮衬,或许可以助她顺利离开姚家,往后和他一起到京城外的县城四处行医,过着自由自在不受局限的日子。
现在的她,该做的就是先调养好身体,等表哥从苏州回到京城。
在休养的日子里,姚芝恩也不是没事干的,除了捣捣药草外,也托了云娘帮她买了针做针炙练习,以免荒废功夫太久,顺便打发无聊的时光。
几天后,唐姨娘和江姨娘一起来拜访她了,嘴里说着关心她的身子,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等话,但脸上却流露出胆怯,不敢轻易靠近她,像在害怕什么。
姚芝恩知道她们的心思,把菩萨指引那一套说词拿出来用,果然马上去除了她们的惧意,加上唐姨娘有个可爱的两岁儿子,姚芝恩也喜欢小孩,话题变多,自然很快地打成一片,只不过唐姨娘的儿子都两岁了,却不会说话,只会咿呀咿呀的,说不出长句子,大夫也看不出毛病来,姚芝恩旁敲侧击,唐姨娘就不禁垂泪,说有人说是她这当娘的有问题,才会生出个哑巴儿子。
“韦安怎么会是哑巴呢,每当我说话时他都会看着我,他是听得懂的,也会酿、酿的叫我娘,只是说得不好……”
姚芝恩猜想韦安是不是有发展迟缓的问题,虽然她不是相关科系的医生,但她的朋友当中就有人的小孩有发展迟缓的问题,因此她多少了解一点。
她试着一问,“韦安会玩游戏吗?”
“嗯,他很会玩捉鬼的游戏,很会躲又很会跑。”
“会玩扮家家酒吗?”
“嗯,他会帮忙捡叶子捡花,还很爱捡小石子,喜欢把石子堆得高高的玩……”
“那他会不会指着自己身体的一部位?”
“这没问题的,他肚子痛时会比肚子,被蚊子咬也会指着他的脚表示他被叮了。”唐姨娘点头道。
姚芝恩从玩游戏的“粗动作”、堆石子的“细动作”,还有指着自己身体部位的“身边事务处理和社会性”,以及“语言和认知”来判断孩子的发展状况。问完后,她绽开笑容道:“放心,这孩子很正常,不是哑巴,只是语言发展迟缓,学说话慢了点而已。”
“太好了,韦安不是哑巴……”虽然有些词汇不懂,但不是哑巴这句话就让唐姨娘听得大喜,欣慰的和江姨娘互看了一眼,又问:“那我该怎么做,才能让韦安学会说话?”
姚芝恩教导道:“首先,你这个当娘的要有自信,你表现得不安焦虑,孩子也会感受到的。接着,你要多点耐心常跟孩子对话,鼓励他说话,自然而然地他就会说话了……”见唐姨娘神色茫然,她又道:“放心,我和江姨娘会一块帮你的。”
“是啊,妹子,我们会帮你的。”江姨娘拍拍她的肩,好使她安心。
“是!”唐姨娘抹抹眼角淌出的泪,心里感激不尽。
云娘和翠花在旁看着也都点了头,真心希望韦安少爷能快点学会说话。
之后,唐姨娘每天都会带着姚韦安到姚芝恩的院落里学说话,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终于有了成效。
据说姚韦安喊了姚贤一声爹,还说了要爹爹抱抱的话,说了他当歌谣背起来的一段诗词,让姚贤大喜之下,赏赐很多东西给唐姨娘。
唐姨娘记着姚芝恩对他们母子的帮助,把赏赐的布料和腊肉带到姚芝恩的院落,也把江姨娘一道叫来。
“这么多东西……你该自己留下来的。”姚芝恩见到食材和布料,感到十分惊喜。
唐姨娘抱着玩累了趴在她怀里打瞌睡的儿子,朝她和江姨娘感激道:“我已经留下我和韦安的份了,这些是给你和江姊姊的,尤其是你,芝恩,多亏有你,韦安在老爷面前才能有好的表现,往后他这个庶子才能受到看重,你尽管收下来就是。”
姚芝恩听到她有留自己的份了,也不罗唆,大大方方的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也不客气了。”江姨娘伸手模了模姚韦安的头,道:“看来,以后要靠韦安让我们享福了,韦安看来就是聪明相,长大后肯定能当个大官的。”
她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更将韦安当成自家儿子疼爱,看到韦安如今会说话,她的欣喜不亚于唐姨娘。
唐姨娘露出满足的笑容,“可以当大官是很好,但当不成大官也没关系,我只要他健健康康的就好了。”
姚芝恩和江姨娘相视一笑,她们虽然不是人母,但可以了解为人母的心情,孩子的健康远比什么都重要。
接着,姚芝恩例行的帮姚韦安把脉,说姚韦安很健康,也替两位姨娘把脉,两人如今都很信服她的医术。
姚芝恩曾准确的说出她们有月事不顺、头疼的老毛病,靠着几帖药就治好了,前阵子云娘中暑,她插个几针针灸也好了,她们都深信她真的受到菩萨恩赐医术天赋。
在姚芝恩把完脉后,告诉她们两人体质都偏冷,要吃点食补的什么后,江姨娘好奇一问:“芝恩,你说你梦见了菩萨,那你有清楚看到菩萨的模样吗?”
唐姨娘对这话题感兴趣,竖起耳朵听着。
“嗯,菩萨看起来慈祥,四周都是金光很刺眼,但也很暖和。”姚芝恩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着善意的谎言。
“真的好神奇……”两人想像着那幅光景都十分激动,姚芝恩这际遇可不是寻常人可以经历的。
接着,江姨娘像想到什么,道:“对了,芝恩,虽然菩萨要你行医行善,但你一个女子要如何当大夫?毕竟这世间的大夫都是男子,女子要行医可是一条很辛苦的路……”
唐姨娘乐观地道:“可以的吧,老爷名下的药铺子说过缺坐堂大夫……”
江姨娘摇了头,“听说那间叫博仁堂的药铺子经营亏损,老爷有收掉的念头,再说,老爷会容许自己的女儿抛头露面当坐堂大夫吗?”
唐姨娘沉默了,最后感叹道:“芝恩,如果你是个男子,就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了,老爷也会让你一试的,真是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