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凌月觉得自个儿的出口都被堵住了,又没有人为她解围,只好改口问:“小家伙也一起去吗?”
“这是当然,怎么可能将他独自留在这儿。”
韩凌月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去瞧瞧吧。”
阎文旭左右瞧了一眼,重重的叹了声气。两人很有默契的转头看向他,显然是在问他叹什么气?
“……我想念府城的肉夹麒了。”阎文旭在父亲目光的恐吓下,很识相的咽下想出口的话——果然如此,没有人可以逃得过爹咄咄逼人的攻势。
“府城的肉夹馔真的那么好吃?”儿子识相,阎明巍当然和颜悦色。
“不是肉夹离多好吃,而是蹲在树下吃肉夹馔的滋味太难忘了。”阎文旭不怀好意的对他爹送上挑战书,爹敢蹲在树下吃肉夹馔吗?
阎明巍脸色一僵,却若无其事的伸手模了模儿子的头,状似无奈的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挑战书没送成,还被将了一军吗?不过,阎文旭一点也不丧气,爹最近好像很喜欢模他的头,感觉真好。
韩凌月见了忍俊不住的笑了,这对父子的相处模式还真好玩。
“……”阎明巍觉得她笑起来真是太可爱了。
“……”阎文旭有一种预感,韩姊姊会被他爹这只大尾巴狼叼走。不过,这样真的好吗?他很喜欢韩姊姊,可是他爹粗人一个,上场杀敌很俐落,当夫君……韩姊姊嫁给他更适合,可惜他年纪太小了,韩姊姊等不起,若他想跟韩姊姊当一家人,韩姊姊便得嫁给爹,好吧,为了跟韩姊姊成为一家人,他就不时帮爹一下好了。
韩凌月强烈的感觉到危机四伏,于是说时间不早了,催着他们离开,她还要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去府城。
出了韩家的庄子,父子很有默契的对上视线。
“爹可不能吓跑韩姊姊。”
“韩姨。”阎明巍咬牙切齿。这个小家伙就是喜欢跟他过不去,若是能教他吃瘪,那就更爽了。
“爹是爹,我是我,除非爹有本事让韩姊姊跟我们成为一家人。”
阎明巍不得不承认小家伙说的有道理,父是父,子是子,各凭本事,不过现在的他显然还没意识到自个儿的目标又转变了——他要娶她为妻。
*
韩凌月真没想到这么快又来府城,上次太匆忙了,好多吃食没有品尝,这一次不只是小吃,还有酒楼,反正叫得出名号的,她都要吃一遍,至于铺子的问题,她只是走个过场,知道铺子的位置,瞧上一眼,其他的就不管了,人家问她意见,她只要笑着表示都好,该说的早在建议书上说了,人家认同的,就接纳了,何必她一再强调呢?
可想而知,隔日一早她和小家伙两个吃货就没事干的出门觅食。
这一次他们来府城是住在阎家的院子,据说跟铺子一样是新买的,有钱就是嚣张啊,不过比起住在客栈,方便性和安全性都升级,可以多住好几日,而且这次出门不仅两个丫鬟带了,连监视作用的秦嬷嬷也带上,她更不会急着赶回庄子。
府城的酒楼大大小小难以计数,与香满楼一样规格和名气的也有好几家,其中最受欢迎的莫过于云客来,据说背后的东家是江州世家大族,连知府都要不时给面子在此宴客,名气能不响亮吗?不过,酒楼想要生意兴隆,不可能单靠人脉,菜色肯定也要很有水准。
总之,韩凌月不想错过这样的酒楼,无论如何要进去吃一顿,可还来不及踏进去,阎文旭就一把拉住她。
“等一下,你瞧瞧那儿好多人在排队,不知道卖什么?”虽然排队这种事看起来很蠢,可是很奇怪,他竟然挺怀念的。
韩凌月转过头,定睛一看,“那是凉皮儿。”
“凉皮儿?”
“是用米粉打成薄薄的粉皮,切开了和着黄瓜丝、面筋拌在一起,配上芝麻酱、蒜泥水、酱油、香醋等佐料,最是开胃健脾。”
阎文旭两眼一亮,“这个凉皮儿听起来就浑身舒畅。”
“夏日确实很适合吃凉皮儿。”
“我要吃凉皮儿。”
韩凌月摇头,“不行,今日我们要吃云客来的八宝鸭。”
阎文旭斜睨了她一眼,“难道你不会做八宝鸭吗?”
“我当然会做八宝鸭……”
“那你干啥吃人家的八宝鸭?难道你对自个儿的八宝鸭没信心吗?”
这个熊孩子,难道没看到他们已经站在人家门口,人家伙计的脸都绿了吗?
韩凌月的声音转冷,“小家伙,同样是八宝鸭,但是经过不同人的手,会有不同的风味,你懂吗?”
“我不懂,我只是比较想吃你的八宝鸭,而此时此刻我想吃凉皮儿。”
这会儿韩凌月连眼神都转冷了,“可是,我今日不想吃凉皮儿。”
顿了一下,阎文旭深深叹了口气,“我好孤单、好寂寞。”
此起彼落的噗哧声响起,旁观者终于受不了的笑出声,不过立马得到韩凌月射过去的冷眼,各个赶紧用双手捂嘴。
韩凌月不为所动的看着小家伙,幽幽的道:“人难免会有孤单寂寞的时候。”
阎文旭难以置信的瞪她,可是半晌,还是不敢反抗的走进酒楼,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里面冲出来,两人就这么撞上了,接着往后一弹,同时跌坐在地。
“哪个不长眼睛的……”
“果然是你,我们又见面了。”
韩凌月一时傻了,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义愤填膺,一个欢喜重逢。
第四章 小家伙的身世(2)
“是你!薰香炉!”阎文旭激动的爬起来,对面的小男孩也跟着站起身。
“我不是薰香炉,我是卢靖阳。”
“我管你是谁,我的薰香炉呢?”
“人家又不卖,怎么会是你的薰香炉?”
“人家不卖给你,又不是不卖给我。”阎文旭傲娇的抬起下巴,自以为是高人一等的姿态,没想到换来卢靖阳嫌弃的一眼。
“人家薰香炉是摆设,不卖。”
韩凌月差一点爆笑出声,如她所料,那就是一个摆设。
“不卖就不卖,我还差一个薰香炉吗?”阎文旭有些恼羞成怒。
“你不差一个薰香炉,那你干啥惦记着不放?”卢靖阳冷哼一声。
“我见到你就会想起那个薰香炉。”
“我见到你才会想起那个薰香炉。”
“你们两个别争了。”韩凌月不介意两个孩子借此机会磨对方的性子,可挡住人家做生意的门口,再争执下去,他们就要成为一出戏了。
两个孩子很有默契的同时转头瞪人。
“我们去吃凉皮儿。”韩凌月认了,今日的坚持功亏一篑。
阎文旭立马放弃“仇敌”,咚咚咚的跑到韩凌月跟前,欢喜的仰着头道:“真的要去吃凉皮儿吗?”
“你想吃就吃。”韩凌月状似恼怒的往他额头弹了一下,不过他显然很喜欢她的小动作,两眼亮晶晶的,好像告诉她“再来一次”,教她不由得笑了,举起手又弹一次,便道:“走吧,去吃凉皮儿。”
“你们要吃什么凉皮儿?”卢靖阳赶紧凑过来。
“凉皮儿就凉皮儿,跟你无关。”阎文旭连忙拉着韩凌月走人。
“我也要吃凉皮儿。”卢靖阳正想迈开脚步追上去,立即有人从后面扯住他。
“小公子不是要去茅厕,怎么跑出来了?”
卢靖阳回头看着齐嬷嬷,心急的指着韩凌月的方向,“我要去吃凉皮儿。”
齐嬷嬷不知道凉皮儿,但见到大排长龙就忍不住皱眉,“夫人再三交代公子,路边的吃食不干净,小公子忘记了吗?”
“若是不干净,为何那么多人在排队?”
齐嬷嬷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转移焦点,“夫人在找小公子,小公子还是赶紧上楼回厢房吧。”
“可是……”
“若是夫人允许,待会儿老奴让丫鬟去买一碗凉皮儿回来,可好?”
虽然卢靖阳想自个儿排队买凉皮儿,可也知道娘亲绝对不会允许,反正只要能吃到凉皮儿就好了,“我娘会让我吃凉皮儿吗?”
“小公子放心,老奴一定会说服夫人的。”齐嬷嬷原本是敷衍他,可是见他举起手,就明白他的意思,只能顺从的举手发誓,若她没有说服夫人,就罚她三十个板子,打到开花。
卢靖阳终于满意了,羡慕的看了那条长龙一眼,跟着齐嬷嬷进了酒楼。
“嬷嬷,我想在府城多待几日。”纪安宁不知道自个儿为何一直惦记阎文旭,既然知道他是谁家的孩子,跟她夫君应该没有关系,可是偏偏那么巧合,明日要回京城了,今日却又遇上,她不免生出迟疑,想在府城多待几日,看看能否再遇见他,说上几句话,也许她就能放下了。
齐嬷嬷不难理解主子的心思,可是不能不提醒,“夫人别忘了,晋王妃的生辰快到了,晋王妃不是一直希望夫人过去帮忙吗?”
纪安宁淡漠的一笑,“晋王妃哪用得着我帮忙?她不过是嘴巴说说。”
晋王妃就是喜欢显摆,一次又一次告诉周边的人,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王妃,而且将来有可能成为皇后,那些过去瞧不上她的人,见了她不但要跪拜,还要极尽所能讨好。
“虽是如此,夫人还是要有所表示,免得给晋王妃留了话柄。”
半晌,纪安宁幽幽的道:“嬷嬷,我真的不懂,我们是亲姊妹,为何她要处处与我过不去?我做不好失了面子,难道她能长脸吗?即便她是晋王妃,但也是纪家的姑娘,纪家姑娘名声有损,这不也是打她的脸吗?”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嫉妒使眼睛蒙蔽,当初还是三皇子的晋王看上的应该是妹妹,姊姊使计嫁入皇家,却抹不去抢来的事实,这是一根刺,扎在她心上,不时提醒她、不时鼓动她狠踩妹妹一脚,用以证明妹妹永远也无法越过她。但这些话齐嬷嬷不能说,晋王妃再恶毒,那也是主子,岂容她说三道四?
“晋王妃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是一些没见识的,不懂规劝晋王妃,夫人寻个机会跟老夫人提个醒,由老夫人出面给晋王妃掰扯其中的利害关系,晋王妃会想通的。”
闻言,纪安宁不由得苦笑,“祖母一向偏心姊姊,无论我说什么,祖母只会一口咬定我妒嫉姊姊。”即便知道她的性子不爱争不爱抢。
“老夫人确实偏爱晋王妃,毕竟晋王妃是纪家的第一个孩子,但她更在意纪家的未来,若能教老夫人看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她不可能不管。”
“祖母若真的愿意过问,姊姊只怕会狠狠记我一笔,原本淡薄的姊妹情分大概化为乌有了。”虽然姊姊喜欢在她面前显摆,寻机踩她一下,但她并不是仇人,姊姊不会用恶劣的手段对付她,不过一旦她做出反击,她这个妹妹只怕要成仇人了。
齐嬷嬷还真不知道如何说才好,夫人的不作为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晋王妃肚量小又是个记仇的,你敢跟她过不去,就要做好准备——她会加倍报复回来。
纪安宁轻轻叹了口气,“小时候我们的感情明明很好,可是曾几何时,两人竟越走越远。”
姊妹相差一岁,容貌八九成相似,有时候还会让人误以为是双生子,难免教人放在一起比较,妹妹又处处比姊姊出色,还得了英国公世子喜爱,姊姊如何受得了?嫉妒使人心扭曲,最后三皇子想跟纪家结亲,首先看上的还是妹妹,这根本是在姊姊的心上扎了一针,也注定姊妹从此站在对立的命运。
“夫人不要想太多了,凡事以礼相待,晋王妃挑不出错来,也不好为难夫人,晋王妃可不是什么人都不怕,至少她不敢引来晋王的不满。”
纪安宁觉得很讽刺,姊姊得意洋洋的当上皇子妃,自以为高人一等,可是在晋王面前,她大气也不敢吭一声,只因为畏惧他的身分,这样的夫妻还是相伴一生的枕边人吗?
“嬷嬷放心,我只是在江州多待几日,不会错过姊姊的生辰,不管怎么说,我代表的是英国公府,英国公府得罪不起晋王府。”
“夫人明白就好,只是再晚,也不能等到晋王妃生辰的前一日才回去。”齐嬷嬷也只是提个醒。
“嬷嬷相信吗?她更在意的是我送的生辰礼。”纪家不单是江州的世家大族,更是江州首富,他们有的是银子,可姊姊对金银好像从来没有满足。
齐嬷嬷可不敢回应,晋王妃的心态其实很像宫里的公公,因为缺少某种最重要的东西,只好寻求金银来填补内心的空虚。
“嬷嬷,我累了。”纪安宁摆了摆手,随意在软榻上躺下来,齐嬷嬷连忙取来薄被为她盖上,然后悄悄退出房间。
*
这几日,韩凌月真的觉得缘分很玄,每天出门都会碰到相同的人,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个时代也有监视器,他们出门,对方立刻接收到影像,随即跟着出门,然后跟他们巧遇吗?
韩凌月连忙甩去胡思乱想,他们可能住得很近,同时闲得只能上街吃吃吃,当然就遇上了,不过……成日吃吃吃不是很耗银子吗?他们是游客,最多也不过吃上一阵子,难道对方也是?
“怎么这么晚了还坐在这儿发呆?”阎明巍挨着她在台阶坐下。
怔愣了下,韩凌月缓缓地侧过头看他,“这儿是后院。”
“我怕小家伙踢被,特地来看他。”阎明巍很理直气壮,若非靠着小家伙可以直通后院,他也不会允许小家伙挨着人家住。
半晌,韩凌月勉为其难的挤出话来,“当爹的理当如此。”
“你在愁什么?”
老实说,她一直有个疑问——他们之间有那么熟吗?可是,人家表现得如此自然,彷佛他们是多年好友,若她瞥瞥扭扭的划清界线,感觉又很怪,更别说她芯子出自男女平等的时代,毫无“男女七岁不同席”这种观念,她也摆不出那种男女大防的姿态。
算了,不要想太多,她就顺其自然的跟人家相处吧。
“我们这几日老是遇到相同的人,你说这是什么样的缘分?”
“在我看来,这不是什么缘分,只要派个小厮在外面守着,见到你们出门了,就赶紧跑回去通知主子,这遇上你们不是很正常吗?”阎明巍没有跟着出门,但是暗卫每日会报告他们在外面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自然知道他们每日都会遇见英国公世子夫人母子,不过,人家并没有试图亲近,只是两个孩子见了面打闹斗嘴几句,他也只能按兵不动。
韩凌月瞬间石化了,对哦,她怎么忘了有这样的操作方式?
“遇上了就遇上了,没什么大不了。”
韩凌月若有所思的挑起眉,“你知道对方是谁?”
“英国公世子夫人。”
没错,英国公世子夫人,而她知道是因为秦嬷嬷,秦嬷嬷见他们每日出门吃吃吃,好奇心作祟,今日便加入他们的吃货部队,两方人马再度遇上,秦嬷嬷回来便私下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