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在苏家镇本想着请丁大哥到家里吃便饭,哪里知道后面发生了这许多事,不知大哥这几日可有得空,小妹烧几样小菜,来我们新家坐坐?”见自己煮的菜有人这么捧场,儿金金乐坏了。
丁朱华这汉子正直精干又憨厚,她没忘在丁记面摊上,丁大娘和丁老爹的殷勤招待,更何况之前她和太白哥哥去领廪米廪银的时候,也多亏了丁朱华的相助,解了他们吃了上顿不知下顿在哪里的困境,这些点滴在心头,请吃一顿饭真的不算什么。
“我早就想去霁兄弟家串门子了,这饭一定要吃的,要不择日不如撞日,我明日就过去叨扰了。”丁朱华是爽快的人,不拖沓,也不婆妈,既然人家开口了,他当然就从善如流。
“那就说定了。”苏雪霁替儿金金把碗盘收拾了放在食盒里,送她出去,还不忘叮哗她早些回家,万事小心。“还有,往后不要给我送饭了,我不想累着你。”
儿金金黑白分明的眼眨了眨。“不累,和你一起吃饭,我觉得饭菜都变好吃了。”
苏雪霁眉间的皱摺仍旧没什么舒缓,他垂下眼,“你每天那么辛苦,我会自责,会难过,我能给的那么少……”
嫁给他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没闲过,每天一睁眼就忙到天黑。“我觉得自己没能照顾好你。”
他一个人吃苦也就罢了,反正他也习惯了那样的日子,可是现在他有妻子了,她没享过一天清闲的福,却总让她劳碌吃苦。
“你不要这么想,我不是不能吃苦的千金小姐,每天虽然事情很多,可我忙得开心,我们家只有你和我,你如果想着要把什么事都自己扛,那还叫什么夫妻?”
苏雪霁没管他们是在人来人往的门口,大手便往儿金金的腰肢搂去,还收紧。
儿金金没能推开他,他放在她腰肢上的手带着热度,让她沉溺其中,但还是瞪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灼热的视线,不禁有些赧然。
“年轻的时候吃苦不是苦,我们现在吃点苦又算什么?我们的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这话让苏雪霁的心情整个放晴了,他盯着儿金金看了许久,怎么都看不够,清俊的眉眼彷佛要把眼前的女子烙进心底,看得儿金金手心开始冒汗,芳心乱跳的都要失序了。
他轻点了点她的鼻子,眼里全是温柔。
两人又贴着好一会儿,还是儿金金先挣开了。“人来人往呢。”
苏雪霁见她酷红的小脸和像清溪一样明亮的眼睛,不禁觉得她这样子可爱又甜蜜,一边过去吻她同样发红的鼻尖、脸颊和唇瓣,一边叹息,“你这么好,从来不嫌弃我什么?往后不管什么我都听你的。”
“好,都听你的。”儿金金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润有神,连说出的话都泛着甜。苏雪霁的眉头松开了,轻笑出声,“是我要听你的,谁叫我的人都是你的,我们家的里里外外,一切都由你作主。”
儿金金笑得更加欢愉,朝着他挑眉。“那自然,因为我是神仙啊!”
苏雪霁的脸再也绷不住,噗哧地笑了开来!
*
儿金金没忘记明日泥瓦匠要过来做活,还有丁朱华要过来吃饭,所以明天不只要煮饭给那些工人吃,也要好好办上一桌请丁大哥喝酒。
这一想,她干脆就把伯父、伯娘和银银姊都邀来,这个煮也是煮,那个煮也是煮,不如就办个两桌,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她虽然是吃货,学会煮饭后也喜欢下厨,不过要一下煮那么多饭菜,她就一双手哪里忙得过来,就算独当一面没问题,她也不想这样累自己。
他们家现在不像一开始什么都没有,连吃碗玉米粗粮粥都要看人脸色,她据量着空间里那些金器、银器和一整个大匣子的前朝铜钱,加上那些珍贵的瓷器,拿去换钱的收入不知有多少,加上太白哥哥在衙门上工、每月固定的廪米廪银,他们家已不愁吃喝,甚至能过上优渥的日子好些年了。
也就是说,她要是想请人过来帮把手也没问题。
于是她去了魏家,请秦勺过来帮忙,一日给十五文,肉菜就托秦勺去买,到时候实报实销。
秦勺欣喜的满口答应。
她还要去宋猎户家,没时间和秦勺多说,挥挥手回家换了身衣服,推了板车又出门了。
到了猎户家附近,儿金金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把空间里的狼都拖到板车上,然后拉到猎户家去。
宋猎户正在院子里磨刀,他知道儿金金要来,便敞着门,见儿金金一个女人家把一板车的野狼推了进来,满是岁月勾勒出来沟壑的脸因为惊讶都伸展开来,这丫头好大的力气,这要让他来,还不见得能有这般能耐。“苏太太,你哪来这么多的狼?”
他以为了不起就两只,居然有一堆,挨个的数,该有七八只。
“我不是说过,我夫君的义父也是个猎户,这下打得多了,便往我这里送。”瞎话说多了,也就俐落了。
宋猎户将信将疑,翻看那几只死状狰狞的野狼,这几头狼,大的有二百多斤,小的也有一百多斤出头,她一个身材纤细的姑娘有这样的力气,实在令人不可置信,娶到这样的老婆,她男人算是有福了。
“好家伙,一只只块头都么大,你那义父好能耐,没把小命搭进去,不过可惜了这几只的皮毛,有些破损得厉害。”
狼群对战熊瞎子,要皮毛完好是不可能的。“你看着这些皮毛够不够做一件男子的斗篷穿?”
“斗篷是没什么问题,只要不嫌皮毛与皮毛的拼凑寒酸,一样保暖得很。”
这和儿金金想像中的完美斗篷虽然有点差距,但是能保暖最重要,不说破,谁知道是拼接皮斗篷呢?
“不过,这样一钱使费不够,剥皮、辣皮、硝制、开膛剖月复,都是工,一只狼没有二钱银子使不来。”将本求利,宋猎户坦然得很。
一两是十钱银子,八只狼也就是一两六钱银子,儿金金沉吟了下。“一两六钱也不是不行,你要这么高的钱,也得让我看看你的刀工值不值,要是把毛皮都割坏了,二钱不只我给不了,你还得赔偿我的损失。”
她是很尊敬有专业手艺的人,二钱银子老实说真的不贵,但是,赚钱不容易,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她不能让人觉得她的钱容易拿。
“成,狼肉卸下后,我再给你送过去。”他说完,吩咐后头的小子多烧两锅热水,准备要剥狼皮了。
儿金金从荷包掏出六钱银子,把钱递过去。“这六钱银子是订金,我住银杏胡同,等你把肉送来,我再把后帐付给你。”
“钱的事不急,待我把狼皮硝制好给你送去,再一并给吧。”
既然已经说好,儿金金也不怕宋猎户会不会贪她那点狼肉,他要真昧下那些小东西,后头那头熊不会交给他,往后她再有这些好东西,也没他什么事了。
家里就她和太白哥哥两人,太白哥哥要专心在课业上,所以她得把家撑起来,锚铢必较不必,但是该有的心思要是都没有,她想成为太白哥哥后面的助力就免谈了,甚至还会拖后腿。
苏雪霁会读书,不会止步于秀才这样的身分,他们两人背后没有任何靠山,靠的只有自己,儿金金清楚的知道就算将来他们有了钱,可没有势力,往后随便一丁点成就,只要有人打起主意,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流水。
这年头要势力权柄就只有仕途一条路,哪怕只是个榜眼,他们家的地位也会完全不同。
她离开宋猎户家,顺道想说买几样梅氏爱吃的点心,没想到就在铺子的转角处碰见挎着篮子的梅氏。
“伯娘!”儿金金一个箭步,眉开眼笑的拦住梅氏。
“金金!”梅氏也漾起笑容,拉起儿金金的手,“怎么只有你一个,雪霁没有陪着你来?”
儿金金看见不远处有间茶楼,便指着那方向说道:“咱们到茶楼去喝杯热茶,暖暖手脚,我有成堆成山的话要跟您说。”
“瞧你这孩子说的……伯娘也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不过去茶楼就不必了,家用得省着花知道吗?雪霁赚钱不容易。”她对苏雪霁的印象好到不能再好,更重要的是他对金金的心思看着不假。
“这就是我要跟您说的事,要不,到我家去坐坐?”
梅氏被她弄得一头雾水,“你到县城来是有事要办吧,你那个家我就不去了。”
那个苏家她绝不想打交道,要不是那卑鄙无耻、落井下石的苏家人,她怎么可能匆忙的让金金嫁人?
丈夫醒来后口头上虽然埋怨的话一句都没说,但是却对着她摆了好久的脸色,直到最近才破冰。
庆幸苏雪霁是个好的,否则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儿金金拍了下自己的头。“瞧我这记性,伯娘,我和太白哥哥从苏家分出来,搬到县城里来了。”
虽然消息突然,但梅氏也看不过苏家二房,她拍拍儿金金的手。“分就分了,看那家人吃穿太委屈了,你和雪霁还年轻,只要努力,何愁吃不上饭?”
“所以,金金正想明日请伯父、伯娘、银银姊去家里坐坐呢,在这里碰到您,再刚好不过了。”她替梅氏挽起篮子,另一只手挽着她的胳臂,就如同一般感情好的母女那般。“伯娘刚刚是去哪?”
梅氏很喜欢金金与她亲近,总让她觉得自己又多了个女儿。“我拿绣坊的活儿去交货,又领了新活回来。”
“我就喜欢伯娘替金金做的荷包。”她展示了下自己腰际那半旧的兔子荷包,兔子啃着胡萝卜,眼珠还转来转去的样子可爱极了。
“这荷包都旧了,伯娘回去给你做个新的。”那荷包还是她去年给做的,没想到现在还戴着,这孩子!
“我要鸭子划水花样的。”
“再绣两只蝴蝶上去。”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儿金金的家。
第十二章 牵动情思(1)
门外看着低调,一进的院子看着也不大,但是干净明亮的堂屋,家具齐全的里屋,厨房还有三个大锅灶,倒座房柴房、仓库和厨房一应俱全,梅氏就这样端着茶杯,到处看了个遍。
且她发现房子边边还有块菜圃,菜苗子有些发了芽,看着非常的可喜,她蹲下来,顺手就去拔那冒出头的杂草。“这菜圃得做个围篱,要是养了鸡鸭,别把女敕菜叶都给啄光了。”
“伯娘还真跟我想到一处了,我想说春天抓几只小鸭回来,白天可以在河滩玩耍,到了晚上就将它们赶到家里的院子来,小鸭子都很聪明,只要赶上几天时间,应该就会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只要给点食物,关上圈门就可以了。
梅氏被说得心动。“你说得那么神乎,害我都心动也想抱几只回去养了,只是家里不靠水,就那小院子……还是算了。”
“那到时候我就多抱几只,伯娘把它们放在我这里养,草籽浮萍什么的,河滩那边都是现成的,伯娘只要有空来瞧上一眼就好了。”她听那些串门子聊天的妇人说过,鸭子是最好养的,什么都吃,就算在菜摊子上捡些菜叶,买些糠拌着喂也行。
再则,鸭子的排泄物味道虽然重,却是肥地最好的粪肥,荒山的粪肥不能只倚靠河泥和林子的腐土,等她养了鸭子,多积攒些粪肥,往后山上的田地就不愁肥了。
“好好,就照你说的。”梅氏没当真,明年春天还那么久,把眼前过好才是真的。
她终于到厅里坐了下来,对儿金金这个家满意得很。“这儿租金不便宜吧?你嫁过去什么都没有,那么快又分家,这房租贵不贵?要不,你上次回门时给伯娘的银子,我这边还有一些,你拿着用?”儿金金给她伯父抓汤药的银子,自己省吃俭用,手上还剩一些。
虽然他们家没有田地,但她和女儿日夜做绣活,每个月能挣七八百文钱,维持日常花销够了。
儿金金给她伯娘拿了无花果、蜜橘等小零嘴,挨着她坐下。“我刚嫁过去的时候,到猴子岭去摘野菜,无意间发现了许多生花蓼,后来拿去卖,药铺的掌柜说那东西名贵,所以给了相当不错的价钱,分家后也想着先租间房子住就好,没想到看见这间院子,就用那银子把这院子买了。”
“竟是自己的?”梅氏惊呼。他们一家子至今住的还是驿站公配的院子,这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拥有自己的宅子,但是她一听到这院子是儿金金他们买下的,比自己拥有的还要高兴。
“我看见后头有一大堆石块……”
“这就是我要跟您说的事,明日我请泥瓦匠来修一间竹屋给太白哥哥当书房,谈好工钱还管一顿饭,想说请伯父伯娘一道过来热闹热闹,吃个便饭。”
梅氏心底着实欣慰又高兴,这两个孩子有了院子,就有了底气,把日子越过越好了,他们身为家人当然要鼎力支持她!“行,明日我们一家人都过来。”
梅氏也不敢坐太久,她赶着要回去把这消息告诉儿立铮,儿金金见留不住她,又想明日便能见了,就把各式各样的山货都装了满满一个大篮子。
“松子用小火炒了给伯父下酒,还有我方才在糕饼铺买的梅子酥,是您和银银姊喜欢吃的。”
“自己人何必这么破费?”
“您不吃,也总带点回去骗银银姊的嘴,您来我这什么礼都没带,她会说我没念着她的。”天下的母亲都一样,自己可以不要,为了儿女一口吃的,多远多辛苦都会背回去。梅氏推辞不过,把东西都带上了,儿金金把她送到门口,看着她走远,披着斗篷又去了白头山。
她除了往上再清一段河道,又加固了河岸,自己拖着去打铁店买的犁把地深深耕了一遍,又重新把晾干的河底黑泥和林间腐叶洒在上头。
她叉腰看着已经有些良田模样的荒地,这地可以先放着了,经风霜雪冻上一季,明年春天就能种上高粱、荞麦这些不怕旱的作物,等地养得差不多,就能种上小麦了,最棒的是这处用水方便,将来想种水稻的时候再挖沟渠引水,用来灌溉,他们家就不愁没有白花花的大米吃了。
唯一遗憾的是,今年到底还是吃不上自家出产香喷喷的大米饭——不过、不过、不过!
她灵光一现,自家白米饭是吃不成了,然而就算是严冬,口粮种不了,但她可以种牧草啊。
牧草嘛,高寒、沙砾的地都能种,这些都是过去至今她或听人说或自己找书看来的知识。
白头山上都是自生自长自开花的牧草,其中有一片开满了紫花苜蓿草,还有一片是巨菌草和肥羊草。
紫花苜蓿草除了是牧草,人也能吃,而肥羊草,但凡牛羊猪兔鸡鸭鹅,都是它们的好草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