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俩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很快就敲定了A Ma咖啡馆的室内风格,就是走古朴的闽南+法国乡村,结合了红白砖墙,圆形囍字推窗和玫瑰花软卧藤椅和顶上浅绿老式大吊扇……
吧台也有一排藤编软垫高脚椅,配合赶时间的上班族用餐喝饮品,那几张靠窗和墙壁的木头精镶螺钿餐桌和舒服慵懒的玫瑰软卧藤椅,就是给有时间坐下来聊天的客人。
关于餐食饮品设计,她也找了专业的调饮师和餐饮科教授求助,最后从她脑子里对童年阿嬷和古早味饮食的记忆中,三人研制出了最适合现代人口味,还能传递浓浓传统庶民餐食情怀的菜单。
有钱有人就是好办事,尽管她想完全借由自己的能力来做这些事,但大佬总是默默地在背后为她提供帮助。
他不霸道不专制,不会觉得出钱的就是老大,她什么都得听他的,相反的是,远比大多数人聪慧卓绝优秀的大佬,依然非常尊重专业人士,也很善于倾听各方人才的意见,再从中筛选并提升出最适合的优质方案。
所以赵嘉人在这样的潜移默化下,不知不觉学到了许多许多。
她这才能体会到,什么叫做“上了一堂大师的课”的感觉……
总而言之,赵嘉人的开店过程像是上了润滑油般顺利通畅无阻,尤其在录取了五个慈祥热情又手脚俐落的女乃女乃阿姨后,光是员工培训期间她就被女乃女乃阿姨们照顾得无微不至,每天欢声笑语之外她甚至还被喂胖了三公斤。
妈耶,A Ma咖啡馆肯定会成功!
可就在她回到家后眉飞色舞一边跟大佬分享当天店里趣事,一边捏捏小肚肚苦恼她长肉肉了的同时,没想到大佬微笑地听着听着,转头就去发了优渥奖金给五位女乃女乃阿姨。
使得这五位退休后再就业的女乃女乃阿姨们,受宠若惊又感动到简直拿赵嘉人当自己的小女儿小孙女那样疼,一个个从家里提来拿手好菜,什么螺肉蒜、西鲁肉、客家小炒,连佛跳墙都端来了。
然后她抵受不住诱惑又忍不住这边吃吃那边吃吃,她的小脸变圆了有女乃腮后,大佬就越高兴,越高兴转头又帮还在员工培训中的女乃女乃阿姨们发高额奖金,女乃女乃阿姨们就越热切养肥她……
幸好店终于开幕了,客人闻讯而来尝鲜,很快被A Ma咖啡馆舒适宜人的座位和美味平价餐点饮品吸引住,然后又有网红前来打卡分享,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A Ma咖啡馆变成了南港最热门的名店之一。
女乃女乃阿姨们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店内气氛热情朴实温暖,客人络绎不绝,虽然以赵嘉人坚持的用料品质和各种开店成本分摊下,每个月的盈余还不够原来的“赵嘉人”买两双名牌高跟鞋的,但月净利能有个八、九万元,赵嘉人已经够心满意足的了。
她也没指望发大财什么的,可是能这样每月稳健收入,能养得活自己,能实现梦想中的A Ma咖啡馆,还能找到自己的人生定位,并且让二度就业的女乃女乃阿姨们生活充实,有合理的薪水能傍身,在老公和儿子媳妇面前也能挺直了腰杆子。
更能让许多忙碌的上班族在这间店里除了吃饱饭外,还能感受到一丝丝彷佛回到家里餐桌前,被阿嬷妈妈关怀喂养的幸福感。
这是以前孤独的赵嘉人最缺乏,也最渴望获得的温暖之一。
*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在热热闹闹间,四个月过去了。
时序进入秋天,越接近一个月后的契约终止日,原先还沉溺在快乐喜悦中的赵嘉人开始觉得自己好像哪里怪怪的。
坐在客厅真皮大沙发内电视看着看着,她就会不自觉地偷偷往身畔处理公事的大佬瞥一眼,两眼,三眼……
眼睛痒痒的,有点酸酸涩涩又湿湿的感觉,鼻端也有点闷闷的,听说换季眼耳鼻都容易过敏,她这是不是也中镖了?需要去找耳鼻喉科拿点抗组织胺的药回来吃吃?
此外她心口处也时不时微微抽疼,尤其在看到他抬眼凝视着她,对着她微笑的时候,那揪扯的感觉却迅速演变成砰砰砰砰地狂跳……这是心律不整的症状吗?
她看着沉稳内敛养眼的大佬低头在文件上振笔疾书,忍了忍,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月兑口而出——
“大佬你——”
“嗯?”他抬眼,幽深黑眸温柔地注视着她。
……一个月后会想念我吗?
赵嘉人差点就问出口了,总算在最后一瞬悬崖勒马。“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点消夜?”
晋临看了腕际的表,“快十点了,现在吃不好消化,你饿了是吗?还是我帮你热一杯温牛女乃?”
大佬最近对她就是这么关怀备至,每分每刻都让她有被宠爱的感觉……
由于这种被宠溺的滋味太美好太真实了,以至于她近情情怯地都不敢鼓起勇气问他——大佬你这是在泡我?
呸呸呸,这样说太粗俗了,一点也配不上大佬优雅的举止和格调。
“不用不用,”她赶紧拉回又荡漾到八百里外的思绪。“我不饿,我就想关心一下你饿不饿,毕竟你晚上去应酬,可能没吃饱。”
他笑了,黑眸熠熠生光。“你愿意再煮面线糊给我吃吗?”
“好呀,”她本能点头,眨眨眼疑惑问:“你就这么喜欢吃面线糊?不会吃腻吗?”
“不会。”他认真地看着她,“我可以吃一辈子。”
“吃一辈子面线糊也太惨了吧,明明还有那么多好吃的呀。”她咕哝。
“……”晋临哑口无言。
他怀疑嘉嘉骨子里也是个直女……吧?
不过无论她是哪样的,他怎么看都怎么喜欢。
晋临清了清喉咙,温柔地道:“你刚刚不是要跟我说这个吧?”
她小心肝重重一咚。“欸?”
“嘉嘉,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神真挚,也隐约有些紧张。
“你……你说啊。”她仰望着他,心脏跳得更急更快了,脸颊不自觉地渐渐晕红,屏息以待。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蓦然响了!
这煞风景的手机铃声让两人不约而同滞了一滞,晋临有种把它掰成两段的冲动,但敢在这个时段吵他的电话,通常都是些极其重要的事。
他歉然安抚地抬手模了模赵嘉人的小脑袋,低声道:“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没事,你忙你忙。”她松了口气又莫名失落,“我把气象新闻看完也要去睡觉了。”
“别睡——”他握着响个不停的手机,低沉嗓音有一丝微微祈求,却在看见她两耳发红,有些刻意回避自己的羞赧慌张小表情时,心下不由一紧——
自己还是逼得太急了吗?
晋临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教她为难的,他只希望一切都能岁月静好地顺水推舟,慢慢让她习惯离不开他……甚或能终于想起他。
“没事,你累了就先去睡吧,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谈。”他改口,宽慰道。
她乖乖点头,努力端出一点也不心慌意乱的正经脸。“好的好的,大佬也别忙太晚,早点休息啊。”
“好。”他粲然一笑。
看着他起身接起电话又往书房方向走去,赵嘉人脸上中规中矩的笑容顿时垮了,忍不住抓过抱枕狠狠地捣了捣——
“赵嘉人你真是个大俗辣!”
可是……越在乎就越忐忑……越忐忑就越怕失去……
无论是失去现在的美好宁馨时光,还是她继续暗悄悄思慕他的机会,赵嘉人以前在现实世界中当了大半辈子的鲁蛇,她真的没有那么大的信心能够相信,自己有这么好运气好福气的拥有这个男人。
卖火柴的小女孩,在面对雪天中点燃了火柴后,依稀照射出的那幕丰衣足食团圆美满……光是看着还能解解寒和解解馋,但当真正伸手触模的刹那,眼前的一切说不定就会消失了。
更何况她一直没敢忘记自己是这本狗血言情小说里的恶毒女配,就算她已经不恶毒,剧情走向好像也已经歪楼到作者都认不出的地步了,但这代表她就能大摇大摆理直气壮地把男主角之一的大佬抢到手吗?
女配咸鱼翻身当女主什么什么的……她得回想一下有没有曾经看过哪本言情小说里有这种成功案例?
好歹给自己鼓鼓励、打打气也好。
赵嘉人盘腿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里关于秋台逼近啥啥的气象报导视而不见,满脑子都是“我该泡大佬或是被大佬泡吗?”等等来自灵魂深处的反问……
接近午夜十二点,晋临略带疲惫地结束了电话会议,揉着眉心,自书房走出来想到厨房喝杯温开水润润喉,却在一盏柔和晕黄的灯光下,发现了中岛餐台上有一只淡黄色哈姆太郎小保温锅,旁边留了张纸条,是嘉嘉秀气又跳月兑飞扬的字迹——
TO:大佬的面线糊。
他蓦地笑了,心口满满说不出的暖意融融。
第10章(1)
然而这四个月来,双女主中的云嫣然过得一点也不好。
她非常独立自主有骨气地搬出了大安森林公园的豪华住处,将之还给了晋淮,虽然晋淮还是坚持在她的户头里存入了一千万台币,说已经欠了她爱情,至少在金钱上能够做出些许弥补。
云嫣然痛恨晋淮居然把她当成了可以拿钱打发的女人,但是当她回到了自己的家——位于北市边缘地带老旧城区,窄小巷弄内铁皮屋加盖的两房一厅一卫屋中时,看着简陋却干净的屋内每一处,她明明应该感到熟悉而温暖,可如今映入眼帘内的一切却让她越看越嫌恶。
头发斑白,为了省钱总是自己买廉价染发剂回来染,偏偏又染得不好的母亲惊喜又满面陪笑地看着她,拉着她问肚子饿不饿,说昨天刚好卤了一锅肉燥,再帮她炒个地瓜叶,煎两条香肠吃……
嗜赌成性的父亲在上次又偷偷跟她讨了五十万去赌,结果被晋淮发现后便让人狠狠教训了一顿,还放话黑白两道,无论是哪家赌场再让他进去赌,就是跟晋氏过不去……
后来果然没有任何一家赌场敢接父亲这个赌客,甚至扬言要打断父亲的手脚,也要阻止他进去“害人”。
晋氏集团的家主,传说中可是义大利某支黑手党大族的新任教父,虽然“家族”已然逐渐洗白,摇身一变组建成为了义大利商业王国,但黑手党三个字可不是开玩笑的。
国内赌场这些纵贯线老大和地方角头眼睛都擦得很亮,没人想得罪最大尾的好吗?
再说了,甚至只要晋氏集团一通电话打给警界高层,他们就要包袱款款跑路了,所以从那日起,防止云父踏入赌场一步,就成了所有赌场老大和小弟们共同的目标。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云父现在赌性大发的时候,也只有在附近大树下和几个老阿公玩玩四色牌了,输赢都不超过三五百元,因为再多的话,阿公们的老人年金就不够付了,到时候老牌咖们一翻脸……云父连四色牌都没得赌。
人到这种地步,也就安分了。
本来因赌已经疯到可以丧失人性卖女儿的云父,现在跟那群老阿公们混久了以后,虽然还是个没啥小路用的中年阿伯,但起码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动不动就脾气暴躁喊打喊骂的老混蛋了。
“回来了。”云父抽着菸,搓着肚皮,心情复杂地看了女儿一眼。
他是不大敢得罪这个女儿了,因为她的男朋友可是个大有来头的大人物,但是现在眼看着女儿搬回来……难道是两个人散了?那,那以后女儿不就变回了普通人?要出去上班赚钱才能养得活自己和父母的普通人?
云嫣然冷冷地看着父亲,不知怎地,几个月前当他一脸猥琐谄媚讨好地出现在她大安森林公园的豪华公寓内时,她坐在布置高贵雅致处处名品的屋内,看着父亲的模样时,心里只有俯视而下的怜悯和同情。
屋里,她随手买一只水晶插花器的钱,甚至是任何一瓶红酒,都要比父亲以前在大楼当管理员半年的薪水还要多……
所以当父亲开口要借五十万的时候,她虽然很生气,很委屈,但还是冷着脸开了一张现金支票撕给他。
那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踩在金字塔顶端上流人士低首看着芸芸众生平凡蝼蚁的心情。
五十万只是她半个月的零花,却是父亲得对自己低声下气恳求再三,才能从她手中拿到的施舍。
可现在呢?
带着满满受伤的爱情、尊严和傲气回到了自己平庸又穷酸的家,这一瞬间,云嫣然突然感受到浓浓的恐惧和惊慌……及后悔。
她又坠回到平凡人的世界了?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云嫣然心里乱糟糟成一片,她脑子里不断有个声音重复告诉她——错了,都错了,这不应该是你接下来要过的人生,你应该在经过这次的伤害过后,又得到更多男人,尤其是最强大男人的怜惜和爱恋才对!
而她见过最强大的男人,就是晋淮的小叔——晋氏集团真正君临天下的帝王,晋临。
可晋临看着她的眼神漠然得就像她是个不重要,不,不只是不重要,而是他眼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个人的存在。
他深沉睿智迷人的眼眸里,只看得见赵嘉人那个恶毒贪婪心狠手辣的女人。
——怎么会这样呢?
云嫣然觉得心底深处像有好多只名为疑惑和忌妒的小虫子在啮咬着自己,她真的不服气……为什么晋临那样出色卓绝的伟男子会看上赵嘉人?
“嫣然,妈妈帮你热好饭菜了,你先吃一点,然后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你的房间妈每天都有帮你整理,”云母温顺讨好的拉了拉女儿。“你爸爸也已经改了,以后我们一家就能好好的过日子……”
云嫣然猛然挣月兑开了云母的手,她突然有些无法忍受这间局促窄小房子里的一点一滴,哪怕是因为长年潮湿而带着淡淡霉味的空气。
她想起了自己大安森林公园豪华公寓内的窗明几净,室内有空气清净机,除湿机,冷暖气机,还有柚木铺成的舒适清爽地板,时尚风雅的每一处……就连十坪大小的卫浴都是干湿分离,宛如五星级饭店设备。
云嫣然忽然有点想哭。
她心脏跳得又惊又狂又愤怒又悲哀……她瞧不起这个鄙视父母亲和这个破旧窄小老家的自己,可她就是忍不住对四周环顾所见的一切感到恶心。
她已经回不到这个家。
却也已经回不去大安森林公园的那个家了。
云嫣然猛然大大后退了一步,对着迷茫不解的母亲,一咬牙道:“我,我要走了。”
“走?你要走去哪里?这里是你的家啊!”
云父也警觉地坐挺起身,却没有妻子的惊惶和难过,反而大嗓门地嚷道:“女儿当然是要回去享福了,她那个男朋友可有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