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陆云钧一心想替皇兄收复失土,结束多年的战争,无心男女私情,对身旁出现的女人更是视而不见。
他迟迟不肯成亲,身边更没有知心人嘘寒问暖,于是先皇下旨为他赐婚礼部尚书之女林玛瑙。
她是林缨络的大姊,可惜红颜薄命,两人成亲后不久便重病身亡。
约莫一年后,先皇又为陆云钧赐婚,这一次是武将的女儿,柯燕,可她却在婚后没几个月便坠马身亡。
陆云钧身中寒毒,前往封地后,先皇又赐了一位美女给他做继室,千里迢迢送去给他,但在半路上遇到劫匪身中多刀身亡。
这期间林缨络进宫选秀,颇得先皇喜爱,不久便立林缨络为后。
选林缨络为后,是因为礼部尚书在各方势力眼中并不是一个重要的位置,无须过于积极拉拢,林世儒没有十分可靠的大山可以依附。
日后皇帝若是驾崩,无须担心年轻的新皇会被太后身后的娘家势力给挟持。
先皇给了林缨络无限的荣华富贵,却不给她子嗣,当没几年皇后的林缨络,因为未替先皇诞下任何子嗣,又没有有权势的娘家靠山,因此只能依附新皇做个隐忍又憋屈的太后。
这一切应该如先皇所预料的,前朝后宫一切安平祥和,但千算万算,先皇却没有算到一点。
太后对陆云钧有着令人恶心的别样心思,更有着无限野心,早已瞒着众人养了一支私军。
太后以想在生辰前夕前往护国寺为先皇祈福为由,暂住行宫,当陆云钧快抵达京城时,便派人前去,以先皇留有密旨命她代传,请他前往行宫,可实际上却是要将他带往位在玉带河附近的一处宅子。
陆云钧明知有诈,还是只身前往。
席上,他滴酒不沾,只是拿起酒杯做做样子,尽管如此,还是中毒。
原来太后命人在酒杯外沿抹上无味无色的药,即使没有喝酒,依然会中毒。她想借此逼着陆云钧与她苟合,日后成为他的入幕之宾。
这一切本该如太后的计划进行,可参与这恶心阴谋的人全部忽略了一件事情,便是陆云钧坚如磐石般的意志力。
即使欲火焚身,即使太后的亲卫拔刀相向要他从了太后,他依然宁死不从,太后恼羞成怒,当即下令要他的命。
他拼着毒发,与太后亲卫搏斗,最后杀出重围,用着仅存气力施展轻功顺利逃出,借着夜色沿着玉带河躲避那些亲卫。
但毒发加上身受重伤,让他的行动不如平时灵活,眼看要被追上,他当即跳入河中。
雷霆昇将所有关于陆云钧的记忆回想了一遍,发现他所接收到的记忆十分零碎,并不是全部,唯一记得清楚的是他云王的身分,以及太后所做的事情。
陆云钧在国内的威望举足轻重,即使是皇帝也不敢轻易动他,他推测太后对他下追杀令的原因不外乎两个,一个是太后对陆云钧的不知好歹恼羞成怒,另一个原因,也最重要的一点——害怕自己的丑闻被揭发。
太后还年轻,想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假以时日时机成熟,定会搅乱朝廷风云,这才不计任何后果也要追杀陆云钧。
陆云钧是在躲避追杀,坠入河底后不久被方才那位小娘子救起。
她说她与陆云钧曾经是夫妻,现在已经和离,但……陆云钧的记忆里没有任何有关那位小娘子的,他还期望能找出有关她的事情,看来只得作罢,目前他的处境恐怕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唐思露站在船头皱眉看着前面的围栏,每一艘船只都必须接受严密的搜查,每一片夹层夹板都要敲过,一听到声音不对,立刻掀开,确定没有问题才会放行,现在整个河面几乎被大小船只给堵塞了。
这一次搜查得特别仔细,那小密室虽然隐密,但不能保证不会被搜出。
“小姐,您瞧,那些士兵如此大动作……”红枣紧张的扯了下她的衣袖,不安的望着她。
她咬了咬牙道:“我不能冒这个险。”
“露露,你有什么想法吗?”华一谨从另一边走来。
“这在水面上,除非水遁……我们的船只贸然靠岸后头,肯定会遭到怀疑。”她突然后悔继续走水路的决定,“一谨,你常到此处采草药,对这附近的地形应该算是熟悉,有其他法子吗?”
华一谨观察了一下两岸左右地形,指着其中一处长着一大片茂密芦苇的岸边,“你看那一片芦苇丛,可以搭轻便小船从那里走,应该不容易被发现。”
“你是说我特地让人打造,一直停放在船舱里的那艘小船?”他一说,她就想到了。
前世,她曾在霆昇哥哥电脑里看到一艘小船的蓝图,小船十分轻巧,但肚月复较深,有做夹层,可以置放东西在底部。
两年前,她凭着这记忆画了张类似的草图,让人按着打造。
不得不说,古代工匠的巧思与技术的确让人望尘莫及,她只是给了一张大概草图,他们 就将她想要的东西做出来,让她也不得不对他们的技术比赞。
至于小船,除了刚打造好时下水过,其他时间都放在船舱里以备不时之需。
“是的,就是那艘,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后面没有其他船只,可以无声无息让小船从后方离去。
“让王爷先躲在小船底部,上头放些药材,应该瞒得过。”他可是很眼谗那艘小船的,它就跟现在这艘船一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神奇的配备都有。
先不提脚下踩的这艘船有着神奇机关,能让船尾开口下货,就说一直放在船舱的那艘小船。
一般小船都是挂在大船边上当作救命艇,可露露却硬是让造船师傅造了一艘可以放进船舱里的小船,这简直是打开了他的眼界。
这艘船跟小船下水试航时,他可是有幸搭过小船的,还亲自试划了下,简直叫他惊艳。
船体轻巧坚固,速度比一般小船快上一倍,就算是个姑娘也能够很轻易的划动。
“那艘小船最多只能载两个人,我们三个加上王爷,怎么搭小船走?”唐思露不认同的摇头。
“我们其中一人护着王爷离开。”华一谨道:“压低身子,慢慢划着小船从芦苇丛中穿过,不让官兵看到,之后再到下游会合。”
“你这提议不错,我们现在也只能这么做。”
“可是,小姐,奴婢不会划船啊……华大夫您会吗?”
“由我带着王爷穿过芦苇丛,若是被官兵们发现,我也可以说我是出来采药,不会被怀疑。露露,就由你应付那些官兵了。”
“看来也只能靠你了,辛苦你了,凡事小心。”
“放心好了,我会随机应变的,倒是你们要格外注意官兵盘查。”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行动。”
三人将又陷入沉睡的陆云钧摇醒,撑着他来到放着小船的地方,准备从船尾离开。
幸运的是,一些船家许是听到了风声,不再将船往下游驶来,而是原地靠岸抑或是转向,避免全塞在这里误了事情,因此后方并没有其他船只。
加上船又较靠岸边,因此小船下水后,借着船身掩护,很轻易的便划走,消失在那片茂密的芦苇丛中。
当雷霆昇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身处一处民宅之中,屋内充满霉味,身下是硬邦邦的炕床,屋内是简单的布置,有一张缺角用石块撑着的桌子、一个烛台,还有几个破烂的竹编箱笼,除此之外空荡到不行。
他现在又在哪里?
他最后记忆是,华一谨带着他将船划进一处茂密的芦苇丛中,而后他便没了意识。
“你醒了。”唐思露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走进屋子,见到他清醒了,还试图坐起身,连忙制止,“欢,你别起来,躺着,免得伤口裂开。”
“这里是?”
她将汤药放到一边的床沿上,拿过几个枕头将他的头垫高,“这里是一处山谷。”
“山谷?”
“为了你的安全,我们决定入山躲避到处搜查你的士兵。”
其实他们现在正在往华一谨师门所在之地前进,因赶了多天的路,一路上餐风露宿,一行人十分疲惫,加上王爷的身体不适合这样奔波,于是在经过这座荒废的农家时,众人决定暂时在这边停留,休息几天再出发。
“搜查我……”
“是的。据我所知,你的威望不低,看在我们曾经有着那么一丁点交情上……”她眯细了眼眸,大拇指与食指捏着一点空隙,“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你究竟得罪了哪一方大神,让他要如此上天下海的追杀你?”
虽然前几天他醒来时说过,他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情,但是经过这些天的疗养,说不定他已经想起一些事情来了。
“追杀我的人……”他又陷入沉默。
“是啊,这世间敢动你的人可不多。”这世上除了皇帝外,敢动陆云钧的人真的不多,但据她所知,这对叔侄感情可是好得很,所以要他命的绝对不是皇帝。
他伸手,“把药给我吧。”
“这里,小心烫……”她回身拿过放在床沿的汤药,并提醒一句,哪里知道她还没说完,他已经拿过去一口饮尽,在她惊愕中将汤碗还给她。
她只能愣愣的接过汤药碗,“呃,不烫吗?”
他摇头,没说话。
唐思露模了模鼻子,“呃……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你休息吧。你昏迷多天,虽然其间有替你灌食一些米汤,但营养终究不够,一会儿我给你端吃的进来。”她端着空碗准备离去。
“我当天所穿的衣物呢?”
她转身,有些诧异的眨了眨眼,“衣物……”
怎么有人完全清醒后第一件事情问的是出事当天所穿的衣物,不是应该问他是如何获救,或是感激一下救命恩人吗?
好吧,即使她穿越到这里已经三年了,她却还是不太懂古代权贵至高无上的心态。
她蹶着红唇解释,“你受了重伤,满身是血跌入河中,身上穿的衣裳早已残破不堪。”
“然后?”雷霆昇看着她,心下掠过一抹诧异,不动声色观察她那双睁圆的眼睛和蹶圆的红唇,这表情跟动作几乎跟……露露如出一辙。
有一刹那,他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了露露,那是他用心呵护了一辈子的女人,最后还是无法与她相守,是他心底最深的遗憾……
她回答,“烧了。”
“烧了!”他凛冽寒眸倏地一敛。
她险些被他那瞬间极冻的眼神给冻伤,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赶紧稳住自己的情绪,解释道:“当时那个情况,我不得不把你的衣物烧了,若是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今天不只是你,连救了你的我们都会成为你的陪葬。”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该责怪你,但你可知衣物内有十分重要的物品。”看着她那双显得慌乱的眼眸,他火速压下一身寒气,用温和的口气同她说道。
即使如此,在唐思露耳朵里听起来还是像冰块一样没有任何温度。
“你是说你贴身放在内衣襟里的那块铁牌,跟一封用油纸封着、装着当票的信件?”
“你看了里头的东西!”雷霆昇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见他脸色突然变得森冷,她连忙道:“那封用油纸包着的信当时被刀剑划破,又落水,有些湿掉,我把它拿出来烘干,并不是故意要看你的东西,我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坏习惯。”
“我知道了。”
“那东西我帮你收起来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何身为王爷的你会沦落到典当物品,不过我看你贴身保存着那张当票,典当的物品应该很珍贵吧。”
雷霆昇明白,会让陆云钧如此重视甚至是舍命护着,肯定有原因,只是目前他并没有这一方面记忆,只沉默的点了下头。
“一会儿我会一起拿过来给你。”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张冰冷扑克脸,这让唐思露心底生出些许不满,但她还是将这口气吞下,同他说完便转身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雷霆昇眉头不由得轻蹙了下,不知是他昏迷过久,抑或是原主残留的意识在作怪,为何对原主这位前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一离开屋子,唐思露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在心底嘀咕着,真讨厌,像是别人欠他几百万似的,跟雷霆昇一样,永远一副要冻死人的表情。
忽地,她脚下一顿。
雷霆昇……怎么会突然想起霆昇哥哥,肯定是被云王那家伙气的,那张不苟言笑的冰块脸还有那眼神,跟霆昇哥哥太相像了。
她举起手轻贴着胸口位置,仔细感受着心脏的跳动,每每想起雷霆昇,她的心跳总是会不由自主加快,心头却会浮上难受不已的酸楚。
这几年她试图借着忙碌的生活麻痹自己,果然投入工作是情伤的最佳疗愈方式,从去年开始她便不曾再想起他,怎么方才……唉,终归一句,是她负了他……
想到这里,唐思露轻轻叹了口气,收拾好低落情绪,往后面的厨房走去。
她先让正在厨房里忙着张罗午膳的红枣将熬好的小米粥给王爷端去,这才回到他们搭乘的马车上,拉开车壁间的暗格,从最里面取出雷霆昇的衣物跟物品。
说烧掉了是骗他的,没想到他的表情难看到像是要将她冰封后再击碎,她只好赶紧说里头的东西留着。
看着衣物上头的血渍跟破裂的口子,唐思露思索着,他究竟遇上什么事情?或是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事情?
想了半天还是无法理出头绪,她从残破衣物中模出破烂的油纸信封,拿出上头印着“钰州十号当铺”字样的当票,准备赶紧把这物品送去给雷霆昇。
第四章 惊险逃月兑(2)
雷霆昇看着天花板,思索着。
云王陆云钧,以现代用语来说就是个钢铁直男,不说他身中奇毒,对女人没有任何想法,光太后是他嫂子这事,他就不可能对太后有任何一丝想法。
他一心一念只想着国家、边疆、百姓,尤其是如何让他的封地成为一个富饶之地,而不是草木不生的荒凉之地。
这时,门口传来“叩叩”敲门声,紧接着是红枣的声音——
“王爷,奴婢给您端粥过来,请问奴婢可以进去吗?”
“进来。”
红枣端着一锅香气四溢的软糯米粥进来,放到一旁用石块垫着一只脚的桌子上,一边舀着粥,一边同他说着,“王爷,这粥已熬了许久,鸡只的所有精华都融入米粥里了,很好吃的。一会儿奴婢扶您起来,您趁热吃了,这样才有体力,伤口也能快些复原。”
红枣说话的同时,雷霆昇已经勉强撑着身体坐起身,对于自己如此虚弱的状态,他眉头不由得紧蹙了下。
他这一皱眉可把红枣吓坏了,惊慌问着,“您是不是动到伤口了?奴婢不是说会来扶您……还是您寒毒发作?这怎么办,伤口有流血吗?您冷不冷?”华大夫到附近的山上采药去了,现在不在,这可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