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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神与福星 第17页

作者:寄秋

墨书轩已把西澜城内的墨楼当成他的囊中物,以半个主人的身分插手楼中事务,甚至私自挪用墨楼的物资和银两,将楼内的墨门弟子当手下使用,以致门内怨声载道,不少弟子离开,品文论道的文人雅士也因此减少。

得知此事的墨西极二话不说收回墨楼,以雷霆手段闭楼三个月,未经他允许不得向外开放。

为此,原本就不睦的两兄弟爆发极大的冲突,最终墨书轩因势不如人落败,临走前他还撂下狠话,要墨西极等着他,他还会回来,下次见面便是你死我活。

“你敢让我等,砍你两刀。”气呼呼的霍香涵两手投腰,不像茶壶,倒似膨胀的河豚,引人莞尔。

“为什么是两刀?”

她自己气着气着就笑了。“舍不得嘛!是好是坏都是西极哥哥,我不能只喜欢你的好,厌恶你的坏吧。”

“你这丫头……”太会说话了,连她这准婆婆听了都感动莫名。

百里兮云失笑摇头,感叹好姊妹上官月会养孩子,养出玲珑剔透的小闺女,叫她好不羡慕。

她也想有个女儿,抱在怀里,听她软女敕的声音,看她一步步学走路,慢慢地长大了,像朵花儿般美丽。

只是一想到那个身为丈夫的男人,她眼中的炽热一点点消退,自我安慰的想着,女儿抱不了就抱孙女吧!大不了让媳妇多生几个,墨家的嫡系子孙太少了,几乎每代单传,被旁系把持。

“小涵,我的涵儿,我墨谨之在此发誓,今生绝不负你,愿与你比翼双飞,结连理,此生此世唯你而已,绝不会另生二心。”她许他深情,他必还她厚爱,这么美好又爱他如一的女子是他的妻子,此生无憾了。

霍香涵一听,冲过去紧紧抱住他,笑得像春天的百合开放在河边。“不许食言,我信你。”

他轻轻拥住她,低笑着以额头轻触她玉额。“修道人的誓言直达天听,若有违背,天雷轰顶。”

因此修行者很少对天立誓,因为非常灵验。

“啊!那你收回、收回,我当没听见,这次不算数,我们不跟天雷玩。”太危险,被雷劈中九死一生。

“天不可欺。”真傻。

霍香涵皱着眉,一脸不快。“西极哥哥干么乱发誓,你对我的好我还会不晓得吗?要不要我也发个誓抵消你的誓,我不要你受罚,即便有一天我们走不到最后,我也希望你过得比我好。”

她的感情很纯粹,但不卑微,生性豁达的她不会去强求,是她的,她全心护着,以心灌溉,对方不离个弃,她也至死不渝;若不是她的,转身就走,绝不留恋。

人的一生很长,有很多条路可走,不一定非要走上绝路,换一条路也许风景更美,前方有人在等着。

漠北一带隶属军区,常有一打好几年的战争,霍家堡每年要供应大量军需,常跟父亲往营区跑的霍香涵更明白什么叫人生无常,前不久才说要回乡娶媳妇的兵哥,再见时已是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把握当下,不错失每一份美好,因此当她对他心生好感后,就赖上他了,怎么赶都赶不走的赖住他,北方女子的大气,她勇往直前毫不退缩。人要爱了才知道什么是爱。

“胡说什么,誓言是发自内心的,心甘情愿,不是随便说说的儿戏,我们一定会白头到老!我想看满头白发的小老太太是不是还到处蹦跶,闯了祸之后让我收拾。”动容又心疼的墨西极眼中柔情似水,他用温柔包围住她。

他的小姑娘呀!有点傻气,让他只想宠着她,看她欢欢喜喜的笑着,眼中只有闪动的星光而没有忧愁。

“西极哥哥是小老头,我走不动了你就得背我,我们去度江看怒涛,去西海滩头捉螃蟹,去祈云山上看云海,好不壮观,像一大片刚采收的棉花……”她越说,眼底越光亮。

“你都去过?”倒是个野的,两条腿走得真远。

霍香涵笑眼一眯望着他。“当然是你带我去,我听人说过好多好玩的地方,但爹娘不让去,怕我一去就回不来,不过有西极哥哥保护我就不怕了,天涯海角都去得了。”

“真那么信我?”墨西极取笑着,心里却暗暗思忖,成亲后该带她去何处游玩,他可以假公济私一回,借口去墨门各地驻点看一看为由,行宠妻之举……嗯!可行。

霍香涵小脸绽放世上最美的笑容,重重一点头。“不信西极哥哥还能信谁?你可是要和我一起掉牙的老伴。”

她调皮的装老,弯腰驼背咳嗽,手里假装拿了一根人高的楞杖,一步一步走得蹒跚。

“淘气。”莫名地,墨西极的眼眶湿了,嘴角却是越扬越高,她是老天爷对他的补偿吧!尝尽苦水后的甜。

“西极哥哥可要牵好我,不要让我跌倒了。”她回眸一笑,八颗白牙都快把人闪瞎了眼。

“好。”他伸手一握,笑看她眼底的光芒。

第十章  唤她一声娘(2)

一旁的百里兮云见状,心里既欣慰又有点感慨,小儿女的感情真好,她可以放心了,他们不会重蹈她的覆辙,彼此信任,从他俩眼中,她看到两小无猜的挚爱,涓涓细流。

反观自己,有时候太固执己见了,一味地要求完全,不肯退让,也做不到委曲求全,嫡女的作派让她吃了不少亏。

在佛堂这些年,她领悟了一件事,退就是进,有舍才有得,握紧的拳头不放开,怎么得到想要的?

“如果当年我能冷静想一想,不让怒气冲昏头,把事情从头到尾顺过一遍,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人永远在追悔,希望有更好的未来。

“伯娘,想太多会脑壳发疼,真的,我试过,你看我都不想东想西,怕疼,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每天都笑嘻嘻的迎接今天。”霍香涵看似简单的傻话发人省思。

今天看得见,就在眼前,所有人都在便是幸福。

“我们涵儿是好孩子。”她一个当娘的居然没十来岁的孩子想得通透,挺惭愧的。儿子好,儿媳妇好,她就好,其他的顺其自然。

闻言,霍香涵神气地仰起鼻孔。“那是当然的,我肯定是好孩子,就我娘老嫌弃我太野,管不动,被我爹宠坏了。”

“她不识货。”百里兮云笑着将人拉到身边,模模有肉的小手,这是一只有福气的手,肥瘦得宜,手背不露青筋,捉福聚财,一生生活无忧,旺夫旺财,财运亨通,不愁金钱。

“对,不识货,伯娘下回见到我娘的时候就骂她,有个仙女女儿还不满意,她想王母娘娘下凡当她的金疙瘩吗?”娘总嫌她,嫌到一无是处,好像她只会吃干饭,别无长处。

“好,我骂她,太不知足了,幸好我捡到了,伯娘疼你……”有这个小捣蛋在身边,她整天笑口常开。

乐不可遏的百里兮云轻拍小媳妇的手,呵呵的笑声让人感觉她快乐。

“你们在笑什么?欢欢喜喜地……”

墨之默一到,轻快的笑声骤停,三人六只眼齐齐看向神情局促的男人,气氛一度凝窒。

不过,银铃般的脆笑很快打破僵局。

“墨伯伯,你是特意来看伯娘的吗?想和她重修旧好?”

重修旧好?

当丈夫的当然很想和妻子回到最初那些充满欢笑和欣喜的日子。

两人自小定下婚事,自是熟稔,一成亲便日日腻在一块,耳鬓厮磨,情意縄繙,看什么都美好得令人动容。

可惜墨之默有心和好,机会却不给他,两人之间还有一个擅于装可怜的魏雪梅,他俩的关系始终是裂开的,难以癒合。

“夫人,我……”

不等他开口,百里兮云一阵抢白。“不要告诉我你是来为魏姨娘求情的,才过五天而已。她就受不了了吗?看来真心很廉价,『老爷』在她心中还没重要到让她付出一切,我真同情你呀!”本想好好说,可是一开口便是挖苦,极尽刻薄。

她心里还有怨,不发泄出来着实难受。

四个华字辈的丫头都回到她身边当管事嬷嬷,当年娘家给的五房陪房也找回来,慢慢接掌墨家事务的百里兮云差不多上手了,有自己人辅佐,她更快掌控府里的动静。

自然也包括私下收买送菜婆子的魏雪梅,她借着一天一次的接触向外求援,还让人带信给墨之默。

有趣的是那是一份“血书”,叫人看了好生不忍,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以血书写。

只是谁知道这是谁的血,惜命的魏雪梅不可能在自己的手指上割一刀,对她而言跟要她的命差不多。

那么,是谁偷偷潜进去看她而不被发现?

有必要査査。

“做人宽容些,她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哪做得了粗活,我也不想让她轻省,只是让几个侍候她的丫头、婆子去陪陪她,省得她没人说话闷得慌……”终究是他十余年的枕边人,还是有幼时情谊的表妹,他无法狠下心看她受苦。

至于真不真心并不重要,他对她也不见得有多少用心,凑合着过日子只求舒心,其他的倒在其次。

“是呀!侍候着,顺便缝衣浆洗,扫扫院落下个厨,再把田给耕了。她呢!坐在树下据着团扇乘凉,一口清茶一口水晶饼,笑话老爷是个傻子,她小指一勾就跟哈巴狗一样喘着气跑过来,给她舌忝脚。”说她不宽容,那她就再狠一点,连白米菜蔬也不送了,自个儿种块菜田吧!

“兮云,你怎么变得这么心狠,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她心地善良的收容无家可归的灾民,施衣布粥,自个儿掏腰包请大夫义诊,开义学让十岁以下的孩子学识……

种种善行不胜枚举。

“若我给你戴绿帽,弄个面首什么的,希望你也能心平气和的说『多个人侍候你也不错,你安心的享用』。”她用他说过的话反讽。

“不过多个姊妹帮你侍候我而已,你何必斤斤计较,安心当你的主母,她不会和你争。”

不会争?

真是睁眼说瞎话,连男人都霸占了还叫不争,时不时到正在坐月子的她面前炫耀,有意无意露出被男人宠爱过的欢爱痕迹,那时的她真想将人生吞了,连渣也不留下。

可惜生完孩子的她身子太虚弱了,产后血崩气血大亏,是娘家嫂子的日夜照顾才让她养出气力,否则一直虚虚软软的,连手臂都举不起来。

墨之默一听,嘴角一露苦笑。“别说呕气话,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我承认当年是我做得过分些,没和你商量一声就纳妾,是我的不对,我跟你道歉,你这气性呀!”

是男人都消受不了,要不是他们自小认识,知晓她对事不对人的脾气,两人的婚事能不能成还颇令人费解。

“呵!为了魏姨娘,你都肯拉下男人的尊严向我低头,当时你还说你没错,男人纳个妾没什么了不起,指责我善妒,是个妒妇。既然你当初那么喜欢她,又为什么要娶我?墨之默,你是不折不扣的伪君子,你要的不过是我百里家的势力,你想让墨家成为漠北第一世族。”只是一步错、步步错,因为一时的贪欢而毁了大计。

“夫人,你……”他不是伪君子,他心里有她才愿聘她为正妻,但不可否认地,有百里家的相助的确能让墨家更进一步,站在高处的他得意忘形了,只知该及时行乐,而忘了府中的娇妻。

既然错了就一直错下去吧!反正也无法回头,如今他不求谅解,只盼少生事端,让日子……岁月静好。

“墨之默,模着你的良心,我进佛堂的十几年,你来看过我几回?每回在门口待一会就走,从没想过进佛堂看我过得好不好。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你养着玩的狗。”只要他低声卜气的求她,她多少会消消气,不再记恨。

墨之默一听,脸色为之一沉。“是你说你不想见到我,叫我以后都别去了,你一看到我就觉得恶心。”

“是我亲口对你说的吗?”百里兮云冷言。

“当然是……”他忽地一顿,想起妻子自始至终都没开口跟他说过一句话,是……

她呵呵轻笑,笑得极冷。“是魏雪梅说的吧!一个在佛堂的女人怎么把话传出去?你真以为你脸大,能妻妾同心?墨之默,你不只傻,还脑子有病,我巴不得撕了她,岂会让她转达!真不知你的自大是如何养成的,难怪老爷子不敢把墨门交给你,因为你是扶不成的阿斗,只能守成……”

闻言,他双眼瞠大,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以及一丝受伤。娇妻美妾无疑是一大笑话,他身边的两个女人都认为他优柔寡断,扛不起重担。

就在这对夫妻横眉竖目议往日旧事的期间,两个小辈悄悄离开,不好多听长辈互揭疮疤,毕竟那是上一代的事,与他俩无关,让老夫妻去撕扯,陈年伤口不再流一次血是好不了的,希望能各自保重。

“西极哥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有好玩的事她一定当仁不让。

“去后山,那儿有个山洞,我小时候常去,是我们墨家的禁地,非嫡系子孙不得入内。”他俩迟早会成婚,她便也算是嫡系。

洞内月复地辽阔,有暗河流过,能容纳上万人,是战时的避难处。

“后山?”听起来好像很有趣。

“我带你去过一回,你吓哭了。”那时她三岁,白白胖胖的小粉团,小短腿跑得比谁都快,第一个冲进山洞。

谁知她一进山洞便大声喊叫,惊动昼伏夜出的蝙蝠,一大群往洞外飞出,她吓着了,放声大哭。

百里兮云刚进佛堂的那几年,上官月每隔一段时日便会独身来看她,跟她说了不少宽慰的话,劝她早日出佛堂,别把丈夫让给居心叵测的女人。

那时的她听不进去,闭口不语,把来了好几回的上官月气得破口大骂,扬言再也不来。

不过那只是气话而已,下一次上官月照样前来,她还会顺便去瞧一瞧年幼的墨西极,给他带些好吃的、好玩的,教他如何自保,他在日后的追杀中才能逃出生天。

后来上官月有了小闺女,墨西极也多了个小未婚妻,两个小孩手牵手玩在一块,成为玩伴。

“真的?”霍香涵一脸不信,认为墨西极骗她,她最勇敢了,从来不哭,哭的人是小狗。

“那时候你哭得可响亮了,把我吓得一头汗,赶紧抱起你往外走。”

后来他不知吃了什么上吐下泻,躺在床上十余天下不了床,月姨说他中毒了。

是月姨带了人给他解毒,把一瓶解毒丸塞在他手中,要他觉得不对劲就吃一粒,吃完了捎信给她,她自己不来也会让人送过来。

“哼!就会唬人,我号称漠北第一大胆,才不会被一个破山洞吓到,一会儿西极哥哥不许拉着我,我走在最前头保护你。”她是看过万人塚,走过古战场的人,死人都不怕,还会怕个洞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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