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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神与福星 第6页

作者:寄秋

多大的胃呀!也不怕肚子疼。

她不满的一嘟嘴。“谁说我吃不下,我挺能吃的,你把小牛烤了看我吃不吃得完。”

放大话了。

“饥肉了?”瞧她那表情,什么事也藏不住。

霍香涵顿时脸颊发烫,有点难为情,小声的问:“道士是不是不吃肉,要禁口?”她的意思是戒荤食。

看她小心翼翼的神情,不好问得太明白,墨西极笑在心里。“吃了几日素斋受不住了?”

不是油水不进,而是玉清观太穷了,只吃得起后园子自己种的菜,他们住了人家的地方,自是客随主便,有得吃就好,哪能挑三拣四的嫌弃饭菜无肉,偶尔清清肠胃也不错,吃清淡些去去秽气。

无明、无垢是苦过来的,倒是不在意吃什么,能填饱肚子便是福报,反而是霍香涵主仆几人吃不惯,整天吃素都快吃出菜色了,人也明显消瘦了许多,无精打采。

霍香涵苦着脸,一脸委屈。“我不是姑子。”

吃肉!吃肉!吃肉!她要吃肉!

感受到她强烈的意念,墨西极摇头一笑。“好,等我把筐放下就带你出去吃早膳。”

“真的吗?”她高兴的咧开嘴。

“少吃点,剩下的银子真的不多。”他摇摇钱袋,取笑她专挑精食,地主老爷都会被她吃垮。

“银子我有……”

话没说完,她鼻头一疼。

“少说话、多吃肉,养你的银子还够。”弹鼻子的手一收,墨西极面带严肃,不笑的时候他眼底有几分凌厉。

“你打女人,不是男人。”她忿忿的揉鼻瞪眼。

“我是道士。”三界之外,无男女之别。

水眸睁大,她很是不满。“道士也不能随便打人。”

“是弹。”他纠正。

“狡辩。”坏人。

“吃不吃?”

“吃。”

多可爱的小人儿,用“吃”就上勾了,无须多言就摆平了,刚刚还气冲冲的,一转眼笑得见牙不见眼。

回到后院的墨西极放下竹筐,和他一样早起的师弟们在干晨起的活,一个洒扫里外,一个劈柴挑水,把准备进厨房做早斋的观主师徒俩惊得傻眼,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习以为常的做着熟稔的事。

一到街上,人比想像多,大街小巷人满为患。

原来又到了集市出来的日子,镇里镇外的百姓都挑着担子赶集,五日一回的热闹叫人目不暇给,到处都是吆喝声。

“包子、包子,我要吃肉包子,无念哥哥快,我要吃两……呃!三个。”闻到肉香味的霍香涵抵抗不了,拉着身边的墨西极就往卖包子的小贩走去。

“买。”他包了十个,道观内还有人嗷嗷待哺。

“哇!是驴肉夹馍,我要吃……”看起来真好,她能吃一笼。

“慢点、慢点,驴肉夹馍没长脚,不会跑。”好歹先把嘴里的包子吃完,得陇望蜀,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她真的吃得下吗?

“快来、快来,有羊骨汤,你看是菌子,喝点汤暖胃……”霍香涵什么也不放过,即使吃不了太多,却还是都想尝两口。

可怜的是她身后的男人,左手是她没吃完的包子,右手拎着烤肉卷饼,嘴上咬着只剩两口的驴肉夹馍。

看到糖蒸酥酪和糖炒栗子,霍香涵又往前跑了,太能折腾了。

整个集市都快被他们逛遍了,肚子也包圆了,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胀得想找地方歇脚。

街边一间药铺正在送茶水,引起墨西极的注目,他想到祖父身上的毒,不自觉走到药铺门口。

“无念哥哥,你要买药吗?”

顿足,他回过神。“是想去问问铺子收不收药草,我不是刚采了一筐子。”

“喔!我还以为你想配药,给人解毒呢!你身上有枯霞草的味道,不好,有毒。”她一直想说,但不好意思开口。

“你懂毒?”他目光一锐。

咬着米糕,霍香涵心不在焉的点头。“我姑姑是用毒高手,毒宗的右护法,她把她会的都教给我了……”

第四章  进山寻药(1)

霍香涵的姑姑霍仙儿大她十岁,受行走江湖的嫂子影响,也投身武林,成了毒宗的弟子。

可是她的情路坎坷,不如嫂嫂顺畅,在受到情郎移情别恋、喜新厌旧的情伤后,她不再相信世间的情爱,远离口蜜月复剑的男人,专心在毒经的钻研上,夙夜匪懈。

她的用心终有所成,由一名普通的弟子擢升到如今的护法,在门派中地位崇高,只在门主之下。

她因受够了男人的伤害而不想嫁人,便把小侄女当自个儿孩子疼爱,不藏私的将所学教给她,好让她防身。

“枯霞草、九婴花、翻山红、杜鵰啼等九种药草混和在一起,是一种慢性毒,不会立即致命,但会让人慢慢衰老,神智不清,每到子时便心口绞痛,如虫咬,痛过之后就老一岁,最多七年回天乏术。”毒入心肺,无药可救。

“这毒你会解吗?”他眼露希冀。

霍香涵眉头一颦,背书似的念着药草名,而后道:“可以是可以,但有点难度,有些药不好寻着。”

“走,到药铺问问。”只要有需求就有售卖,出得起银子就没有买不到的药。

“药铺里……”没有。

急着为祖父解毒的墨西极没等她把话说完,急匆匆的往药铺里走。

一位坐堂大夫正在看诊,他找着掌柜正要发问,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外头传来,一名农妇装扮的妇人跌跌撞撞地抱着七岁大的男童跑进来。

“大……大夫,你快看看我儿子,他突然四肢抽搐,全身冷得像从河起捞起,我怎么喊他都不回我,还不时的吊白眼,你看他是不是小儿惊风了……”

妇人脸发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紧抱儿子。

“来,老夫瞧瞧。”大夫想接过孩子,却因妇人不放手而不好看诊,劝说了好久她才肯稍微松松手。

“我就这么个儿子,他不能有事!大夫,你一定要救我儿子,求求你、求求你,我的心肝……”妇人嚎啕大哭,一副儿子快要没命的样子。

“好,你别嚎,能救老夫绝对会救,你一边等着去,别耽搁我救人……”大夫先诊脉,翻看孩子的眼白和舌苔,着实看不出毛病,他开了一帖最稳妥的药,小儿惊风散。

只是药不对症,药服下后仍未好转,男童的身体像打摆子似的抖个不停,瞳仁往上翻,已经看不见黑眼珠,只剩下吓人的眼白,口中呼噜噜不知在说什么,没人听得懂。

“大夫、大夫,我儿子怎么了?药都吃了还冷冰冰,我快捉不住他了。”好大的力气,有如鬼附身。

“这个……呃,老夫再瞧一瞧。”看着病情越来越严重的男童,束手无策的大夫急出一头汗。

“你到底能不能治呀!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我们母子俩死一块……”妇人又开始嚎了,闹腾得整个药铺都是她杀猪般的哭声,让人听得难受。

“我……”大夫很是为难。

“他不是病了。”

从能将人逼疯的嚎哭中传出男子低沉的嗓音,墨西极一共重复了三遍才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你……你说什么?”怎么会有道士?

“我说他不是生病。”墨西极走上前看了男童一眼,随即大手一覆,盖住他的天灵盖。

“你……你在做什么?不要动我儿子……咦!二狗、二狗他不抖了……”

看到抽搐不已的儿子忽地平静下来,虚软的瘫在怀中,面色惊慌的妇人破涕为笑,抚着身体渐渐回暖的心肝肉,欢喜的眼泪成串落下,感激涕零的双手合掌朝救她儿子的恩人直拜。

“他还没月兑离险境,你不用急着拜我。”这孩子太调皮,连那种地方也敢去。

妇人一听,整个人僵住。“什……什么意思?”

“本道且问你,你们所住的村子附近是否有座坟场?”孩子不懂事,当娘的居然也没看紧他,太失职了。

她想了一下。“是的,我们村子东边有个小山头,山上葬着几村的先人,村子里一有人过世便往那埋。”

“那你可知你儿子上那儿玩去了?”什么地方不好去,偏往坟包上躺,简直拿小命开玩笑。

“什么!”她惊得脸发黑,差点厥过去。

“他不仅去了,还说了些胡话,甚至把童子尿泼在人家的墓碑上,因此引来众多鬼怒,此时他身上有三十多条阴灵缠住他,本道暂时镇压住,却不能替他驱逐。”他们生前是良善百姓,并非恶鬼,有香火供奉。

鬼魂有分家鬼和野鬼,前者有阳世子孙设牌位焚香祭拜,得香火入轮回。后者是客死他乡,无人收埋的游魂,他们居无定所,四处飘荡,慢慢地消散在人世,魂飞魄散。

有些鬼魂不愿化为虚无,想要以无形的躯体存活,便会吞食其他魂魄,壮大自身,修炼出鬼力,或是附在活人身上吸其阳气,以人的精气凝聚鬼身,化身厉鬼。

“天呀!三十多条……道长,你大发慈悲救救我儿子,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他?二狗是我的命呀!”捂嘴呜咽的妇人脸色惊恐,她既想救子,又害怕道士口中的幽魂,抱着儿子的手有些松开。

“本道可以先帮你收了这些乡亲,但是你回村后要准备三牲、香烛到墓地祭拜,请求他们的原谅,若是纸钱得以焚化便表示没事,否则……”事情就大了。

“否则怎样?”她吓得面无血色,手脚发冷。

“纸钱若火烧不化,这孩子就要出大事了。”怕是恶灵缠身,寿不长,活不到十六。

“道长……”她腿一软,直接给他跪下了。

“不要求我,求你自己,你若诚心诚意的恳求,没有半丝不甘,他们也曾是人,自会体谅你的一片慈母心。”自助人助,方可天助,若她不悔改,心生怨恨,那么业报终会报在她儿子头上。

在人家的墓碑上画乌龟,龟壳上放草,绿头龟呀!谁能忍受,油绿绿地……草叶,唉!

看着一张张惨绿的鬼脸发怒的对他龇牙咧嘴,墨西极暗自苦笑,从道袍暗袋中取中一本空白小册,翻开第一页,上面连个字都没有,就是白纸一张,白得透光。

他将内页翻向外,对着空无一物的角落,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空虚画敕令,而后重重一点。

“收。”

伴随着咻咻咻的翻纸声,药铺内竟暗了下来,明明外面艳阳高照,里面却是昏暗不明,还带着丝丝冷风。

一阵凄厉的鬼叫声响起,令人头皮发麻,柜台后面的药柜在剧烈震动,无人的情况下,一个个药匣子交错的被拉开。

大夫、掌柜、候诊的病人和家属全看傻眼了,怔忡地看着叫人寒毛直竖的异象。

须臾,鬼哭停,震颤止。

室内恢复原先的明亮,药柜不再上下摆动发出碰撞声,翻纸声亦停止,周遭变得安静无声。

“……道长,没事了吗?鬼……他们走了?”感觉没那么冷,压得死沉的肩膀变轻了。

墨西极轻轻阖上册子,离得近的大夫眼角余光瞥见原本空白的白纸出现墨色人像,其中有几个似曾相识,是曾在这儿看过病的患者,但终究药石罔效,早已归西。

那是……鬼?

大夫冷抽了口气,按住微颤的指尖。

“本道不是道长,师门未允许出门,本道无念,就称道友吧,或是小道。”他不敢妄自尊大,修行尚未到位。

“道长……呃!无念道友,我儿子他……”妇人忧心迟迟未醒的儿子,想问又怕得罪人。

“无事,记得回去备祭品上墓地祭拜。”墨西极扬手一摆,“麻烦掌柜给本道一碗清水。”

“喔!好的,马上来。”

愣了一下的掌柜回神,连忙端来一碗水。

“孩子吓着了,掉了一魂二魄,且待本道召来。”墨西极手一挥,一张黄符忽在指间,他朝东南西北走了七星步,口念符令……

倏地,黄符着火了。

一会儿,符纸烧到只剩一小角,墨西极将符灰化入清水里,轻摇碗底,然后将水喂入男童口中。

才一眨眼功夫,孩子像睡了一觉醒来,眼皮抖了两下便缓缓张开。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神迷茫,看到陌生的人、陌生的地方,慌张的抱住娘亲颈项。

“这张符给孩子带着,可保百日平安,百鬼不侵。”他给的是祖师爷加持过的护身符,鬼物难近身。

见孩子大好,会喊饿了,妇人怕墨西极跟她要收惊费,抱起孩子就往外走,连看诊的诊金也没给。

“掌柜。”

“是,道友还有什么吩咐?”掌柜的十分恭敬,在看到墨西极露的那一手后,哪敢不笑脸相迎。

看他拘谨的模样,墨西极一扬温和笑容。“掌柜的别紧张,到了药铺自是买药,我要买……”

啊!忘了问。

一回头,身着石榴红镂金百花穿蝶衣裙的娇俏姑娘就在身后,扑闪扑闪的明媚人眼直直的盯着他,眼中带着崇拜,看得他有些面臊,不知所措。

“霍姑娘……”

“叫我小涵,或是香涵妹妹。”无念哥哥太厉害,她一定要跟他好好学习学习,当第二厉害的人。

墨西极苦笑,面对太热情的姑娘他招架不住。“呃!我是想问解毒的药草,先买齐了。”

霍香涵俏皮的轻摇葱白纤指。“谁叫你太急了,不把话听完,我要的东西这里买不到。”

“买不到?”这般稀奇?

“尸菇和毒蜂草。”漠北才有,其他地方长不出来。

“尸菇……”毒蜂草?

“尸菇顾名思义是从尸体上长出来的毒菇,它长在极阴之地,全株沾满尸毒,是天下至阴至毒的毒物。毒蜂草也有毒,不过它是向阳植株,在千峰山的最东边,从悬崖边长出……”所以解毒不难,难在药材难寻。

解药也是毒药,以毒攻毒。

墨西极思忖了一下。“你知道它们长什么样吗?把它们画下来,我去找。”

“不行。”她摇头。

“不行?”

“我也要去。”这才是她的目的。

“不行。”同一句话他又还给她。

霍香涵笑得像只偷吃油的小老鼠,拉着他衣衫下袜不放。“只有我晓得尸菇和毒蜂草的长相,无念哥哥要是不带我去,就算它们长在你面前你也不认得,相见不相识。”

“霍姑娘……”

“香涵妹妹。”白皙的下颚一抬,她一脸神气样。

墨西极进退两难,哭笑不得,被她的任性难倒了。“乖,听话,千峰山我不熟,里面有多少危险无从得知,我一人前去还可从容月兑身,若再带上一个你,怕无法确保能将你安然带出。”

他只差没直言她功夫底子太弱,是个拖后腿的,他一人入千峰山游刃有余,三进三出不成问题,可是多了个她,一天能到的峰顶起码要走三天,还要能让她吃饱睡好。

“吃”才是重点,娇生惯养的她不是能吃苦的人,到时候被拖累的人反而是他,跋山涉水不得闲。

“我不怕,我就是要跟。”他去,她也能去,爹娘常说她历练太少,正巧有机会让她磨磨小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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